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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还能记起当初他说这话的表情,“他说他之所以来边城正是因为他认同我们将军的理念,军士的命也是命,能以多胜少,以强胜弱,为什么要为了虚名白白填上军士的命”。
那时他已经是李家军的军师,张平记得李将军那被人认可的欣慰的笑,那一天李将军多喝了几碗酒,差点就按着那小子的头拜天地认兄弟,只是最后醉死了过去才没成行。
“他明明说过人死了就什么都完了,我们是保家卫国,不是来用命给将军送军功的;他说他之所以从军是因为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厌恶家族的争权夺利;他说他喜欢李将军因为他带的军队伤亡总是最少的;他说加上他的计谋一定能让我们活得更久,安全的活到卸甲归田那一天;他说等我们老了他要带着我们去选土地,他说他还会看风水,一定给我们选一块风水最好的地,让我们下辈子安居乐业,不用在刀口上舔血。”说到这里张平再次惨笑一声“他果然给我们选了一块埋骨之地。”
李辰熙听了这些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左右不过是皇权威压,家族牵绊,不过是忠孝压弯了那少年的腰,让他不得不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最后只有用自己的命还了那份义。
张平接下来的话果然印证了李辰熙的猜测,“那场战役虽然是蒙国蓄谋已久,发生的突然,也只是最开始的时候让我们有点措手不及,平时严苛的训练让我们很快稳住了阵式,胜利其实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情报的错误,布防图的泄露让胜利转瞬之间成为泡影。”
张平想到当初那场惨烈的战役,那些死去的同泽,眼睛迅速红了,微微昂头,不让眼泪掉落,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沙哑,“后面的事小熙你知道的,我们大败而归,死伤过半,好不容易回到边城,已经溃不成军。当时小熙你在将军府你不知道,将军一直在查到底是谁泄露了布防图,其实刚开始并没有人怀疑过他,虽然那场战役他确实有些反常,平时大家一直当他是军师,自然习惯了保护他,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呆在后方,而且他本就是骑射更为出众,偏偏这场战役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完全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只是当时谁不拼命,他的行为虽然怪异却并不算特别突兀。”
张平抹去眼角终于掉下来的泪“现在想来那时他就已经存了死志,被抬回来的他,刚刚能动就去了大帐,当着众多将士的面跪地自裁,只留了一句‘如风有负诸君信任’,那是他来到军营唯一一次下跪,他曾经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现在却跪在他的同僚下属面前自裁。”讲到这里张平再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李辰熙不由想到她那次去军营,阳光下那个眉眼弯弯,笑起来春光灿烂的少年,该是用怎么样的一种心情自裁的。
怪不得她父亲调查的方向是自己人,这样的军情泄露必然是自己人才可能,怕是李将军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他信任的人会背叛他吧?
可若不是他,他又有什么理由自裁,必然是这件事与他有关,他宁愿自裁也不愿意吐露真相,必定是这个真相是他不能说的,他是丞相嫡子,身份地位如此之高,让他都不能说的也就没有多少事了。既然涉及皇家,李将军身边亲信的人还能信么?怪不得?怪不得?
张平这时也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平稳了他的情绪继续讲述,“当初他自裁之后,将军又被困京城,那些留下了的兄弟也被打散编入王将军的军队,像我这样卸甲的也都被直接送回原籍,天南海北的就算想调查也是有心无力,也就是我找到理由留在了这边城,王将军倒是也没为难我,这家客栈本是将军的私产,原本就挂在我的名下,当时我接手倒也是名正言顺。直到前年我才终于确认那京城来人明面上是丞相家的人,私下带的却有二皇子府的人。”
“二皇子么?”李辰熙沉吟半晌“以我朝立嫡立长的规矩,太子倒台,除了四皇子他确实受益最多,而且他母家强大又和丞相是姻亲,现在也是他掌权,确实有很大嫌疑。”又顿了顿“可这会不会有点太过名正言顺了一点?”
张平也点点头“当初发生了这件事,我们第一个怀疑的确实也是二皇子,毕竟那么多位皇子,要说谁最有可能把太子拉下马,数来算去就他才有这个能力,所以当初将军在京都,我在边城,最先调查的就是他,这事太大我们也怕冤枉了谁,毕竟二皇子风评一直不错,所以不敢放弃任何线索,可是。。。。”
张平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背叛的那几人早就已经战死了,我们调查出来的他们的社会关系多多少少都和二皇子有关联,那个人自不必说”见李辰熙疑惑的皱起了眉,张平继续讲到“还有那个前来救援的王将军的妻弟的姻亲也是二皇子的人,当初这个王将军来的太及时了,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提前得到消息。”还有一句话张平没说,若不是王将军来的及时,李家军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
李辰熙倒是第一次知道接任父亲的王将军和二皇子还有这层关系,“看来他就算不是幕后主使,至少也是一个知情者。”
张平回道“确是如此,我们的调查结果也都指向二皇子,只是将军去了以后,我在京都没了关系,并不能最终确认,这些年进展也不大。”
张平对于他这些年调查的进度也很是懊恼,“另外这个王将军也是个有实才的,这些年我一直在观察他,这人武力虽然不是顶尖,计谋却是不错,要不然也不能才这么几年就把卫城全部收回来,据还留在军营的兄弟说,他对于军士也不差,不会因为亲疏就差别对待,也从不克扣军饷,倒是颇得军士得爱戴。”
说到这里张平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据说这位王将军和世家王家有关系,不过这点属于小道消息,没有得到过证实。”
“王家?修仙王家?既然是没有得到实证的消息,我们暂且不去理会他,毕竟他也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张平的话其实已经印证了李辰熙这些年的猜想,皇家的事最为复杂,现在虽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二皇子,她却是要亲自去调查一番,也不是没有诬陷的可能。
毕竟这个天下还有谁能把所有的线索指向一位皇子,除了另一位皇子,别无他想,不过就是他们兄弟闹墙的把戏,却苦了她们这些百姓。
李辰熙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又和张平闲聊了几句,才问出了她原本的目的“张叔,您可知道父亲的佩刀现在何处?我此番过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取回父亲的佩刀。前几天我探过将军府的军械库,并没有找到父亲的刀。”
“小熙,你随我来”。
两人从窗户出去一前一后去到后院,此时已是深夜,虽然住客应该都睡着了,小心谨慎一些怎么都不为过。
“王将军虽然没有为难我们,但是我们自己还是要谨慎一些,毕竟当初因为我们的失败,死了不少的百姓,他们对我们李家军怨气颇重,朝廷虽然没有明旨怪罪,却也不方面大张旗鼓的祭拜。”张平推开一间普通的柴房,里面供奉了当初战死的同僚的牌位,“这里靠近厨房,正好可以掩盖香烛的烟火。”
李辰熙跟着张平祭拜完毕“张叔,辛苦您了,我不会让我们李家军一直担着作战不利害死百姓的污名的。”
张平欣慰的看着李辰熙,他家小姐长大了,取出祭台下的长刀“当初将军的刀一直是我在保管,后面我悄悄的带出来,我就知道小熙你总有一天会回来取它的。”
“父亲”李辰熙拿着长刀比划了一番,这是李辰熙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兵刃,幸好她因为练武的原因比一般女子高了许多,否则用起来怕是有所掣肘,从储物袋中取出提前备好的刀鞘将刀收好。
张平倒是不意外,只是高兴他家小姐能得到这修仙界宝物,“小熙,这些年,虽然明面上没有人特意打压我们,可我查的时候阻力还是不小的,所以你暂时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
张平边说又从一个颇为隐蔽的暗格,取出一个箱子“本来这些证据我暂时不打算给你的,刚刚看到小熙你有储物袋,我就先给你了,这些证据能证明当初那些人的通敌叛国。”
张平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本来还想替那些人求求情,可转念一想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错就是错,不管是什么原因,或者已经付出了什么代价,都不能弥补你曾经犯过的错,活人永远不能替死人原谅谁“今天已经很晚了,小熙你先回去休息,其他事情我们明天再叙。”
李辰熙和张平告别,又翻窗回了房间,今天知道的消息太多,一时之间她也没有了睡意,将张平给她的箱子拿出来,拿出里面的竹简一一查看。
张平站在院子里,见他家小姐屋子里的灯光,久久并没有熄灭,知道他的小姐多半是在看箱子里的内容,那上面记录的都是那几个战死的同僚做的事,他并不知道小姐看了以后会怎么想那些人,看了半晌,张平叹了口气,回屋去了。
李辰熙看完箱子里的内容,也是一声长叹,上面很详细的记录了,那些人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也有证人证词,张叔查的很详细,只是可能出于同泽情谊,张叔将每一个人的生平都写在了最后,都是一个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和敌国作战也是悍不畏死。
这些冷冰冰的文字就记录了他们的一生,通敌卖国这四个字太沉重了,实在不该不问缘由的落在这些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的军士身上,李辰熙能看出张叔的纠结,这些资料一旦公布出去,不管什么原因让他们做出这些事,他们几个人还有他们的家族都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边城又呆了几天,李辰熙将张叔给的证据都查验了一番,也找机会见了几个知情者,确认了资料的真实性。李辰熙长叹一口气,将这些资料收好放回到储物袋中,等她把全部的事查清楚,再决定怎么做吧。
又一日
李辰熙回到客栈,将所有的信息合到一起,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纸,开始分析起来,当初呆在京都的时候,李辰熙也是了解过那些个皇子的。
已故大皇子刘玥,也就是太子,他也是嫡长子,文武双全,作为储君无疑是完美的,他在位期间,那些个皇子那个不是安安分分的;
二皇子刘珪是贵妃所出,母家强大,也是除了太子和四皇子之外身份最高的,一直以来也是颇有才名,据传和太子关系最好,经常同进同出,很多时候太子办事带的就是他;
三皇子刘琪出身不高,母妃早逝,只除了一手字写的颇好,似乎没什么出彩的,不对,有,他容貌最盛,号称龙国第一美男;
四皇子刘钰和太子是一母同胞,是个武痴喜欢舞刀弄棒,更喜美人美酒;
五皇子刘玦和六皇子刘玹均是辰妃所出,五皇子打猎出意外伤了腿。因为身有残疾,早早的就得了封地,一手画技尤为出色;
六皇子刘玹是最小的皇子,倒是没什么名声传出。
李辰熙看着她写下的几个皇子的分析,细细的看着,太子故去,以本朝规矩立嫡立长,也就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斗争,现下看来是二皇子占了上峰。
现有的线索和张叔查到的一样,都直接或间接的指向二皇子。若真的是一个有能力有手腕可以把太子拉下马的皇子,又怎么会没有能力抹去这些线索?
要么是他真的粗心大意没注意到这些线索,一个在太子的光芒下蛰伏多年的皇子,会不谨慎,会注意不到他自己留下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