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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棉突然觉得自己和展毅谈这些感情的东西有些累,醉心的、苦涩的、甜蜜的、疼痛的、屈辱的、缠绵的、愤恨的……这些感觉会疯狂地袭来,把流血的心摧残的支离破碎。当初,靠展毅和柳茹这两个人把自己从农民变成城里人,又一步步走现在,觉得自己很疲惫。漫漫长夜象黑色的魔鬼能将人无情吞噬,好不容易昏昏睡去,第二天醒来一睁眼,骤然又有无尽的痛苦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心中会闪出一个念头:永远地睡去多好啊!
虎山沟是墟城的经济开发区,龙彪有意在那地上搞一个与日本山头火公司合资的汽车配件加工厂。四成杰那块地进行得并不顺利,面对闹事的村民,由柳三棉来处理应付。整个过程,李冬子都非常关心了,她一直透过办公室的窗注视那边的情况,当柳三棉站在推土机上时,她的心是悬着的,真担心那些村民会有什么偏激行动,只要有人带头,土块、石头便会蜂拥而来,柳三棉就成了他们泄怒的活靶子。当柳三棉稳定了局势,把村民们都劝散的时候,她舒了一口气,想这柳三棉比那些人就是技高一筹。当会议室那边响起热烈的鼓掌声时,她就知道整个事件圆满结束了,她喜欢的男人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然而,当柳三棉走进办公室,李冬子看到的不是他的趾高气扬,光彩照人,看到的只是他的精疲力竭。这是一个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无掩饰的自然流露。她给他倒了一杯水,很亲切地抚摸他的脸,他就把她的手按在他的脸上,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小腹上。
柳三棉想起了第一次见李冬子的感觉,那时,他以为她与四成杰可能有某种非正常关系。显然,他猜对了一半。四成杰和李冬子虽然没有那种关系,但她却是那种女人。他想,她和四成杰没有那种关系,却和别的什么老板有那种关系。于是,那老板便送了一套住宅给她。
这么想,他又觉得不合逻辑。既然,那老板送了一套住宅给李冬子,李冬子又怎么能让他去呢?她就不怕被那老板碰见?他想,可能那老板已和李冬子分了手。什么原因分的手,就不管了,总之是分了手,李冬子又是一个人了,就可以让他去那套住宅了。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还是觉得李冬子不是那种女人。如果,她是那样的女人,她没必要和他在一起,她在四成杰那拿的年薪,比他那点公务员收入还多,他根本无法满足她的物欲。何况,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儿想在他这儿得到什么的奢望。
李冬子一看见柳三棉,就感觉到了他脸上的疑惑。她是在柳三棉经常接她的那个地点上的车。她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觉得我怎么会有一个家呀?”柳三棉说:“是觉得很奇怪。”她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柳三棉说:“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又问:“为什么不简单?”柳三棉说:“一个女人来这才这么短的时间,有了一个家不容易。”李冬子说:“你就没想过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那个有钱老板送给她这么一个家?”柳三棉当然不能说实话,说:“没有。绝对没有。”他问:“怎么走?”她说:“就在附近,左边不久有个停车场,你把车停在那里。”
李冬子问:“要不要一起走?”毕竟,他们的穿着打扮在这里太显眼,会引起许多人注目,管理停车场那老头已开始眼光光地看着他们了。于是,他们便分开走,李冬子在前面带路,柳三棉跟在后面离几十米远。她没往城市高楼大厦那边走,而是走向两三层楼屋的乡村居所。最后,她在一幢三层楼屋停了下来,回头看柳三棉一眼,就走进去了。柳三棉跟了过去,李冬子就在楼梯的拐弯处等他。他们一直上到三楼晒台,只见那晒台还盖了一间屋,显然是楼屋盖好后,另盖上去的,严格说,属非法建筑物。李冬子开了那非法建筑物的门,说:“我家到了。”柳三棉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是什么豪华宫殿呢!他想起刚才的胡乱猜测,笑得更开心了。李冬子问:“有这么好笑吗?”柳三棉说;“没有,没有。开始,我以为是什么豪华别墅呢。”李冬子说:“我去哪要那豪华别墅?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还说你没想。你就是想了,就是以为,有什么有钱老板人送我一幢豪华别墅了?”
柳三棉还不承认,说:“没有。我没那么想。”李冬子说:“你就是想了。”她就扭他,就打他,他还在笑,一边笑,一边抵抗,抓住她的手,抱住了她。柳三棉说:“别闹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家。”李冬子说:“我可是在这里忙了一天了。”柳三棉说:“你今天休息,就是为了整理这个家?”李冬子说:“我这个家,不也是你家?”屋子还算宽敞,只是稍显矮了些。墙刚粉刷过,还散发着墻胶的气味。沙发是新的,餐桌也是新的,房间里的床也是新买的,还铺了地毯。由于没有杂七杂八的零碎,这个家显得整洁,宽敞。柳三棉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李冬子说,这里原来出租给附近厂的几个外来工住,前一阵,那家厂停产放大假,他们就退房回老家乡下了。于是,房东把出租告示贴在路上的一根灯柱上。那天,李冬子在路上等柳三棉来接她,看到了那告示。她说,她不想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无家可归。所以,她就租下了这房子。她说,她也看过几个地方,那边的高楼大厦也有出租屋,但她就喜欢这里。关上楼梯门,这整个晒台都是他们的了,这里可以看到田野,可以看到茧火虫在田里飞。说这话的时候,李冬子在厨房里做饭。
柳三棉来之前,她就把菜都弄好洗干净了,现在就放热锅里蒸炒。那厨具也都是新添买的。、他从后面抱着她,心里想,自己怎么就得了一个这么好的女人。、李冬子就让他那么抱着自己,反正也不影响做菜,渐渐地感觉到他的反应,骂他流氓,说:“要不要先喂饱你下面,才吃饭?”柳三棉厚颜无耻说:“我正这么想呢!”李冬子说:“你今天,什么也别想。我忙了一天,累得没那兴趣了,也不准你乱来。”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耐不住柳三棉的挑逗。吃了饭,在晒台上闲聊天时,柳三棉便把她抱到了床上。因为在床上,因为在家里,他们充分展现自己。他们开着灯,互相看着对方,看对方每一个脸上表情,看对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他吻她,吻遍她每一寸肌肤,她也吻他,像他那样,一寸寸移动,进入的时候,他们便很动情了。以后,他们常在这个家过夜,遇到周末,他就会一直呆到第二天吃了晚饭才走。他必须回去。他要回去看儿子黑子。每个星期五下午,他早早就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只想回到那个家,只想和李冬子在一起。他们在一起,有说也说不完的话,说他们的过去,说他们的现在,也说他们的将来。他说,他不是一个好男人,不顾家,不顾老婆孩子。不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坐在沙发上看影碟。他们都喜欢美国大片,喜欢那种枪炮隆隆的战争片。她说,她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不喜欢看韩国的爱情肥皂剧。当然,他们还没完没了地*。柳三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李冬子在一起,总激情澎湃,仿佛时时刻刻都有那冲动。时时刻刻都想把李冬子折腾得筋疲力尽,同时,也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
柳三棉回家的时候,雨还没停。他问黑子,作业做得怎么样了。黑子说,才做了一半。叶云儿说,现在的学校怎么布置这么多作业?孩子那是回来过周末,这作业完成了,周末也过完了,一点玩耍的时间都没有。柳三棉说,现在整个教育系统都这样,拿学生分数拿升学率考核教师,教师只得用这种最笨也是最实际的,填鸭式应考式的方法教育孩子。黑子问,爸爸,你这几个周末为什么总是出差?
柳三棉笑笑说,这是工作,要你出差,就要出差,没有理由的。黑子又问,以前,你出差回来,都给我带礼物的,这几次怎么什么也没有?柳三棉说,是吗?是吗?竟一时答不上来。柳三棉摸摸儿子脑袋,说:“黑子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爸爸每次出差回来,都向爸爸要礼物。”叶云儿嘴角撇了撇,似是想笑,但比哭还难看。他意识到叶云儿知道他在说假话了,于是,便小心翼翼躲着她,怕她会借什么话题,戳穿他的谎言。柳三棉不想让黑子认为,他是个不诚实的人。他要以身作则,教育儿子做一个诚实的人。
柳三棉原以为四成杰的事对他来说,该告一段落了,那边还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插手了,再插手,就像市长龙彪说的那样,管得太多了。各人有各人的职责范围,各人有各人管的事,管过了界,就是抢夺人家发挥的空间,抢夺本该是人家的功绩,如强盗抢夺人家的钱财般。何况,四成杰那边是赵后礼管辖的地方,属城郊区的事。
城效区的区委书记是谁?是赵后礼。他们是副市长柳三棉候选人的竞争对手。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抢夺赵后礼的发挥空间,抢夺本该是赵后礼的政绩,居心何在?虽然,他和赵后礼是朋友,赵后礼也没往心里去,相反地,在遇到波浪村村民纠纷时,赵后礼还主动要求他去处理,但是,他不能不考虑到其他人。那些人是怎么看的呢?怎么想的呢?他们知道他柳三棉和赵后礼是朋友吗?是什么样的朋友?官场上的朋友也算朋友?他们知道赵后礼曾给你打过电话,叫他柳三棉帮忙处理吗?
这么想,柳三棉就有点心虚了。他问自己,赵后礼是不是那种人?是不是在暗算自己?他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要他帮忙处理村民纠纷,是否别有用心?正像展毅说的那样,如果,把事情搞砸了,那他柳三棉就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使现在事情处理好了,也会在别人眼里留下一个抢夺功绩的嫌疑。他想,不管处理好,处理坏,他柳三棉都两头不是人,而怎么样的一个结果对赵后礼都十分有利。
柳三棉沁冷汗,背脊发凉。不过,他认为赵后礼不会是那种人,更不会那么可怕,只是,不可避免地,这事已产生了不利于自己的影响。在墟城机关大院里,柳三棉觉得他和赵后礼的关系不应当是政敌,但也不是朋友。朋友应当很在乎自己的,柳三棉觉得最在乎你的人,在乎你的喜,在乎你的忧,在乎你的欢笑,在乎你的眼泪,在乎你的悲伤,在乎你的每一句话,在乎你的每一个神情,所以也在乎你对他的伤害。但是,赵后礼伤害的语言是刀刃,能刺痛爱人敏感的心。他的态度是冷冷的冰霜,能冻结柳三棉的一腔沸腾激荡的热血。
柳三棉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他告诉自己要沉着,要冷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