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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枕是古代人们消暑度夏的床上用品,孩儿枕因有‘宜男’的隐喻,特别受百姓欢迎,如今传世的数量虽不多,但也有好几件,其中不乏精品,大家来看这一件孩儿枕,它通体施釉,釉层均匀,釉色洁白中透着暖色,如象牙一般……”
“大家再看这里,在衣褶上有积釉,颜色白中透青绿,隐约还可以看到稀疏通透大小不一的气泡,这是北宋定窑瓷器烧制的最大特点,至今无人能仿制……”
(以上两段摘自百度)
李四在拍卖台上口沫横飞,介绍着这件孩儿枕,虽然他也没有大包大揽的拍胸脯说保真,但是一句“至今无人能仿制”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底下有好几个富豪已经是蠢蠢欲动,性子急的早早就对身边的助理打了眼色,竞拍牌子举起了一半高,就等着李四介绍完毕,就要抢先出价。
“现在来看看胎底,胎底素净,嗅一嗅能闻到瓷土独有的土香,这里还有个款儿,让我看看写的是什么……”
甘文的耳朵已经竖得快跟哈士奇犬一样高了,眼睛更是瞪得不能再大,可惜那个款儿实在太小,除了李四估计没人能看得清。
袁枚嘿嘿一笑,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个手指粗细的的强光手电筒,然后捅捅甘文,在甘文看过来的时候,把手电筒往他手里一塞,道:“照一照就瞧得清楚了。”
咦,这也行?
甘文将信将疑,按下开头,将小小的强光手电筒对着孩儿枕照过去,嗯,角度不大好,照不到款儿上,只照到了胎底的右上角,但这已经足够了。
因为就在被强光照到的那一角,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字,是个古篆体,很眼熟,一时半会儿甘文还没有想出那是个什么字,但那鲜红如血的颜色,实在是太醒目,会场里,已经有人发出了惊呼声。
李四还在仔细辨认胎底的款儿,蓦然出现的鲜红篆体惊得他手一抖,差点儿没抱住瓷枕,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台上,旁边有人眼明手快的托了一把,稳住了瓷枕。
因为这个动作,瓷枕的位置有了些偏移,恰恰好就进入了强光手电筒的光源笼罩的全部范围内,一瞬间,胎体底下,八个鲜红醒目的篆印就落入了会场所有人的眼中。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会场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甘文的眼珠子已经快要凸出眼眶了,他终于认出那个眼熟的古篆体是什么字了,不就是“既寿永昌”中的永字嘛,他这几天在展览馆里头一抬就能瞧见,一模一样不带半丝儿走形的。
馆长大人,你熊的,咋办到的,求指点!
毕馆长老神在在,闭目养神。
李四终于回过神,这个款儿他是见过的,下意识的一眼向毕馆长的方向看来,一眼就瞅见了甘文手里的强光手电筒,没办法,光源太强,简直都快压过毕馆长的自带柔光了。
然后,李四好像想到了什么,把瓷枕转了个方向,胎底脱离了强光源,上面那鲜红醒目的八个古篆体瞬间就消失不见。
“咦?”
会场里又是一片惊咦声,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李总,这是怎么回事?”
李四是见惯大场面的人,遇惊不乱,笑道:“这个意外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诸位稍安勿躁,我们几个再合计合计……”
说着,之前和他一起鉴定这件孩儿枕的几位瓷器专家又都围了上来,其中有一人还自带强光手电筒,对着孩儿枕各处照个不停。
会场外头,朱侯随已经收到消息,跟爱德华说了一下情况,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会场,径直到了主宾席上。
“阿璧,你这样干可就太任性了。”
朱侯随面对毕馆长的时候,脸上总有一抹若有似无的无奈感,他能在任何场合上翻云覆雨,可只要碰上毕馆长,那种天然的压制,让他憋屈得不行,明明他比毕馆长更早一步来到这个世间,可偏偏在运气上差了一步。
一步差,就步步差,憋屈啊!
毕馆长睁开眼,淡然道:“我高兴。”
甘文几乎笑出声来,馆长大人这无赖劲儿,耍得好。我高兴呀我就是高兴,你能咋的,有本事咬我一口?不咬是小狗。
内心很丰富的甘助理自发自动的替毕馆长把话里的潜台词给补上,对自家馆长大人的崇拜度瞬间就升高了好几个台阶。哎呀呀,他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遇上了个好老板,职业前途越发的看好了。
朱侯随却还能笑得出来,点点头,道:“是,你高兴就高兴吧,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
他的笑容里那一点点的无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温和。
“既然这件孩儿枕的真假存疑,那么为了维护明珠阁的名誉,我也只好当众将它砸毁了。”
旁边那位爱德华先生听得懂中文,明显对砸东西很有兴趣,笑眯眯道:“殿下说得对,我帮你砸。”
这个殿下的称呼大概是从朱王爷的外号上来的,也不知道爱德华是怎么理解的,大概是真的将朱侯随当成中国的皇族后人了,虽然中国没有皇室,但外国人讲的是血统,没有皇室,有皇室血统一样会被他们视为同类。
甘文的脸色顿时一变,他没有想到朱侯随看起来温和绅士,但做起事来却果断狠辣。馆长要怎么应对?
毕馆长根本就没搭理凑热闹的爱德华,目光落在朱侯随的身上,缓缓站起身,靠在椅边的黑伞被他拿在手里,伞尖指向朱侯随的鼻尖。
“你是瞎子?”
馆长大人的下巴抬得快比鼻子都高,傲视群雄般的姿态,简直就如古代帝王俯视众生。
“我的东西,你也敢砸!”
盖了馆长的戳儿,就是馆长的,多么简单直白又蛮横无理的道理啊。
甘文:馆长大人我给您跪下唱征服!
不好,馆长要发飙。袁枚和秦士勇有志一同的退后两步,连陶歌都拎着礼服的裙角,不着痕迹的有多远闪多远。
“你干什么!”
爱德华见好友被人用伞指着,顿时大怒,上前就要揪毕馆长的衣领,被朱侯随一把拉住。
“爱德华,这是我和他的事。”安抚了好友,朱侯随才转身看向毕馆长。
“阿璧,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起冲突,是什么后果?”
朱侯随的声音还是温温和和的,表情也一样,仿佛就在闲话家常,这让旁边那些已经注意到这里的紧张气氛的人又收回了眼神,但有几个便衣警察还是不着痕迹的靠了过来,在还想更靠近的时候,却被奚梵高挡了回去,然后奚梵高冷着脸,大步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朱侯随的那句话。
后果?
奚警官的脸色更冷了,一个伟大帝国的乍然落幕,算不算是后果?现世安好如繁花,这两个大麻烦还想再来一场那是做梦,有他在,谁也别想胡来。
“你们两个,都给我适可而止。”
抬手压下了黑伞,奚梵高挡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给你面子。”毕馆长冷哼一声,黑伞在他手里旋转几下,漂亮的收回。
警报解除,袁枚悄悄的抹一把冷汗。
朱侯随收起笑容,对奚梵高道:“有人当着警官的面弄鬼,奚警官,你看这事要怎么收场?”
奚梵高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支录音笔,道:“朱先生准备报案吗?”
朱侯随:“……”
他拐了这么大个弯子,把孩儿枕从警局物证科里弄出来,现在再报案,可好,又送回物证科去了,那不成了大笑话。
毕馆长摸着黑伞,懒洋洋道:“慈善拍卖嘛,谁说一定要拍真品。”
别说他只会耍无赖,给个台阶,就把孩儿枕当赝品给拍卖了呗。
甘文几乎要笑出声来,别的富豪谁会拍个赝品回去啊,又不是没钱,丢不起那脸,只有自家馆长不怕,因为,馆长大人就是专收赝品高仿展览的,朱侯随真要把孩儿枕当赝品给拍了,正好就花落咱家。
他仔细观察朱侯随的脸色,怀疑这位朱王爷这会儿该气得要吐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