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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缙还烧着。
他其实未曾彻底清醒, 费力说了一句,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就再次阖上双目。
楚玥信心大增, 抱了抱他,一抹脸上的泪, 小心翼翼移开他头部起身, 给他再次换了凉帕子。
太阳渐渐升高, 日头愈发毒辣起来, 她解下自己的外衣搭在长草顶上, 勉强给他遮挡阳光, 而后匆匆取出最后一点干粮,压碎一点点放进小药瓶, 混点水,小心给傅缙喂着。
出发前,每人身上都带了兵刃伤药和干粮,包括楚玥, 但粮并不多,昨夜独身在河床时吃了大半,如今只剩下少许。
也只有这少许了, 傅缙的干粮袋已不知何处去了。
楚玥很饿, 惊惧一夜后的饥饿让她手足发软,但她半口都没打算自己吃,仅剩的这一点面饼,她全部压碎成糊糊, 都给傅缙喂下了。
没有药,不能再让他饿着肚子熬着。
做好这一切,又换了一回帕子,她又饿又累,有点撑不住也躺了下来,就蜷缩在他的身边。
明明很热的,但她却觉得有些冷,往他身边靠了靠,这才好多了。
……
太阳慢慢上移,到了中午,傅缙的烧终于退全了。
他睁开了眼。
身侧挨着一具温热柔软的躯体,是楚玥,到半上午他温度终于开始渐渐降低,情况好转,她精神一松,躺下来竟就睡了过去。
傅缙受伤的肩背扎得紧紧的,她昨夜白着脸咬着唇,硬是以最快最好的速度处理好他的伤口。
她下唇还留了个印子,是当时她咬得用力,都损了皮。
他伸手,想摸一摸。
只一动,楚玥却立即醒了过来。
她睁眼迅速坐起,眼神还有些迷瞪却下意识警惕左右扫视一眼,而后立即垂眸看他。
“你醒了!”
她大喜过望,伸了伸手不敢抱他,最后握紧他的手,“太好了!”
“嗯。”
傅缙手撑地坐起,楚玥忙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抱住了:“委屈你了。”
楚玥都不知自己狼狈极了,外衣还搭在长草顶上,她仅穿一件下摆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中衣,鬓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却喜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抹了抹她脸上的尘土,亲了亲的她的唇,将她抱紧在怀里:“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确实很难的,但他到底醒了,伏在宽厚温热一如往日的怀抱,焦灼半日的心终于安下来,楚玥露笑脸:“我哪里就委屈了?”
倒是他,吃了这许多苦罪。
“你伤口还疼不疼?”
“不怎么疼了?”
怎么可能?楚玥摸了摸他的伤口,才不信。
傅缙侧头,轻吻的她的唇 ,“真的。”
艳阳高照,秋后炙热的风吹拂草浪起伏,一个不带情.欲的吻,安抚了二人的心。
并没有吻太久,须臾傅缙松开,“这是第二日中午了?”
“对。”
说到这个,楚玥忐忑,昨夜马背上那个假象肯定已经被敌人追上并识破的,实话说她今天一直担心着,怕北戎兵往这边搜过来。
傅缙站了起来。
这伤于他而言并不算太重,虽失血有些多,但烧退了,他身姿恢复矫健。
上了土丘,居高瞭望,片刻他跃下:“我们立即离开。”
搜索必然是一直持续的,但好在昨日拉开的距离够远,还未搜到附近,但抓紧时间离开是必须的。
“好!”
楚玥立即穿好外衣,匆匆拧了帕子给二人擦了脸,傅缙已将昨夜藏身的凹坑稍稍遮掩一下,立即动身。
傅缙身上有伤,楚玥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告诉傅缙自己也吃了点干粮,面上也没露端倪,只脚裸扭伤的疼痛却是骗不人的。
傅缙要抱她,她却坚持不愿,最后抱一段走一段前行的。
楚玥喘气开始沉重。
傅缙心里急,此时若有个脚力会好多了。
他不断睃视四周。
结果两人运气终于好了一回,昨日和北戎兵血战,杀了不少骑兵,这失去控制的马匹自然惊慌奔逃的。傅缙发现新鲜马粪,追着脚印寻出一里,他找到了一匹马。
太好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傅缙立即翻身上马,将楚玥拉到身前,摸摸她的脸,心疼:“你快睡会。”
楚玥眼睛很涩,惊险频频她很疲很累,稍一有条件她眼皮子就撑不住,“那我咪一会。”
马背上颠簸得厉害,她却很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傅缙一手控缰,一手将人搂紧,马蹄声踏踏,他垂眸看她。
洗干净了脸上的尘土的和血迹,她脸色看着有些苍白,他伸手摸了摸,幸好她没事。
肩背这点伤,傅缙一点不在意,他反而庆幸极了,好在自己反应够快,不敢想象这箭若扎在她身上去。
自己皮糙肉厚,她却一贯是娇弱的。
又想起黎明那时。
他半昏半醒睁眼一回,其实是有记忆的,当时她将他搂到大腿上枕着,搂着他和他说话。
傅缙还是第一回枕她大腿,平时缠她都不乐意,这么一一想想忽就浑身有劲儿。
他附在她耳边说着:“你平时都不让我枕呢,这般说来,想来这伤也有些价值的。”
不料楚玥睡不沉,闻言立即睁了睁眼,嘟囔:“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她蹙起眉头,很不高兴,傅缙忙道:“你听错了,哦不是我说错了,以后我必多多谨慎,再不受伤。”
挨骂了,心里却甜丝丝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忙搂紧了她,“快睡吧,咱们很快就能和樊岳他们汇合了。”
……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没很快。
北戎军确实在连夜搜索,但好在这个草甸子真的很大很辽阔,这回没有被逼至近前,傅缙小心避过,搜寻着暗号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直接追到入夜,断断续续的暗号才逐渐多了起来,歇了一夜,次日傍晚终于赶上了大部队。
樊岳等人大喜:“承渊,玥娘,你们终于回来了!”
心足足悬了两天两夜,一见到动静,立即飞奔打马迎上去。
血迹斑斑一看清,只不待他们追问,楚玥已急道:“陈先生何在?”
陈御善谋之余,也极善医,这也是他被挑中出这趟任务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一路追过来,傅缙又低烧过两回,现在他身上还烫着,伤药短缺,也没消炎退烧的法子,她还总担心自己处理伤口不当,一直很心焦。
好了,终于汇合了,一下马她让傅缙坐下,而后赶紧让陈御来。
陈御解开临时绷带一看,还好,拔箭手法虽不熟练,但好歹还成,“还好,这条臂膀伤愈前勿再施力,愈后便可无碍。”
他打开药箱,快速取特地配制的消炎退烧丸子,给傅缙服下,又重新消毒包扎。
楚玥长长吐了一口气,只她的心未曾全放下,忙问:“青木,青木怎么样了?”
她看见冯戊奔来,忙扬声询问。
“青木伤势颇重,好在未曾伤及性命。”
抢先答话是樊岳,从军的男人,非要害且不会留下后遗症的伤都不觉是大事,看清傅缙伤势,他神态就恢复如常了,对楚玥说:“昨日一早,青木就回北径关了。”
是和重伤员一起,被护送着向南往最近的关口去的。
这边伤药到底短缺,且身负重伤已无法继续执行任务了,当务之急是赶紧送回关内接受更好的治疗。从这地儿南下百里就是北径关,马群走不得,但人伪装一番却可以,大梁北戎时有摩擦,商队遇劫太正常了。
重伤员早就和大部队分离开来,伤势稍一稳定,立即以最快速度拐上商道,往南而去。
樊岳安慰楚玥:“玥娘莫担心,我看过青木,他当时人还能醒。”
这就好,这就好!
楚玥长吁一口气,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她还想多问点什么,却听见后头有几声轻咳,回头一看傅缙剑眉微蹙,正一手捂着肩膀,慢慢地欲站起来。
他脸又白了几分,刚才用烈酒洗伤口,还得反复多次清洗彻底,额头点点薄汗。
楚玥忙几步上前扶住:“很疼么?”
他“嗯”了一声,“我有些饿了。”
这一路他都没喊过饿,寻了什么吃的都紧着楚玥,现在说饿那肯定是很饿了。
楚玥忙道:“那找个避风的地方先坐下,我给你拿吃了。”
傅缙看着挺虚弱的,身体半倚在她身上,挨着她点点头,“好。”
樊岳暗啧啧两声,不过他没说别的,只扬声道:“咱再支一个帐篷吧,”手一指:“去那边,那边避风。”
备有简易帐篷,不过不多,本来就是打算出现伤员时使用的。
樊岳等人率着马群曲折迂回地走,已深入茫茫草甸深处,又命人在后面消弭或伪装痕迹,已将追来北戎兵暂摆脱了。
暮色已现,索性就早一点些扎营。
帐篷很快支起来了,楚玥将傅缙扶入里头坐下,又给二人匆匆擦洗换了衣裳,抖开一件绒面斗篷盖在他身上,她匆匆出门给他张罗吃食。
樊岳率先掀帘进门,促狭冲老友眨眨眼睛,傅缙没理他,直接坐了起来,问:“北戎兵追到何地?”
一说正事,樊岳神色登时一正,冯登摊开临时绘制的地形图,指了指其中一点,“在此处。”
樊岳点右边另外一边:“我们在此处。”
“这支北戎军我们也拿了俘虏,拷问后大致情况都弄明白了。那日突然折返与我们正面相遇的,是驻兵点的前锋军,率军将领叫乌力吉,是驻兵点主将岱钦的独子。据闻这个岱钦,是北戎王廷右贤王胞弟。”
难怪主力卷土重来时,那大将足留了一半兵力给乌力吉,傅缙点头,“乌力吉为何会突然折返?”
冯登蹙眉:“据闻前几日得了消息,说是有大梁新马贩携千匹马擦边境而过。”
白得一千匹马,大功谁不心动?
傅缙冷冷道:“郭庶。”
唯一可能放这个消息的,只有在阿拉善和他们争过马的郭庶。
“难不成,那郭庶竟猜到我们是从北地来的?”
不然,不会往北戎这边放消息啊?樊岳等人对视一眼,蹙眉,难道还是露了破绽。
贾泗摇头:“应是广撒网,多捕鱼,以防万无一失。”
傅缙淡淡:“现在也无多少差异了。”
北戎驻军这么大的动静,稍一留神就会知晓,傅缙立即道:“取笔墨来。”
他立即手书一封,将这边的事情简单叙述,而后重点放在郭庶购马之事上。
“……郭庶奉西河王之命购马,必从吐蕃折返,走盘方弋阳二关。”
傅缙沉思片刻,迅速写罢,交给冯戊:“立即遣人星夜送回关内,呈于殿下案前。”
傅缙神色冰冷,郭庶暗算了他一把,还想顺遂运马全身而退吗?那是白日做梦。先前是顾忌暴露路径又腾不出手,如今却不必了,他必教对方陪了夫人又折兵。
也不用宁王干什么,只需透露给皇帝知悉即可。
他冷哼一声。
冯戊领命而出,刚好楚玥也回帐。
晚膳做好了,大家都在干脆一起用,不过傅缙吃的是她特地均的伤号饭,白米粥,还有溪里刚捉到的鱼,白煮了,很清淡。
他手不方便,楚玥便给仔细挑了刺,搁进他碗里。傅缙立即全部吃了。
这顿饭吃得很快,匆匆撂下筷子,大家继续议事。
“都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目前追搜的这批北戎军,大家是有信心摆脱的,从这边继续往东走两天,就能脱离他们的巡逻和管辖范围了。
但脱离乌力吉驻兵点的管辖范围,不代表脱离北戎的管辖范围,驻兵点之间互通有无,吃饭喝水般轻易的事。
现在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北戎边境绵长千里,才开了一个头,他们就大大惊动了北戎军,后续路程将举步维艰。
甚至草甸不会一直有的,要知道草原上绝大多数的地方,草不过及膝高,届时一览无遗,避无可避。
后退不得,前进不是,弃马倒是能全身而退,只是他们是不可能弃的。
帐内沉默了很久,楚玥命冯戊提了个行囊包过来给傅缙倚着,凝眉苦思,她忽抬眸:“乌力吉?”
“不是说乌力吉是独子吗?他父亲,就是那个什么岱钦是北戎王廷右贤王胞弟。”
“那我们能不能在他身上设法?”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啾!宝宝们明天见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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