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府收徒论时政

公子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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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石府收徒论时政

    太子因石峥被贬,虽是痛心无比,但他势单力薄对此没有丝毫回天之力。

    太子一回到少阳宫,便召来了参军岑燊商议。

    岑燊听罢太子所述,慨叹了声,道:“石大人这一去,朝堂上再也没人敢为您说话了。”

    “唉,父皇深受奸人蒙蔽,本宫也是无能为力哪。”

    “殿下,还是再忍一忍吧。”

    “不忍又能怎样?”太子面露凄苦之色,“石峥遭贬,他定会愤懑难耐,可为了避嫌本宫又不能亲往送别。岑卿,你就代本宫跑一趟吧。”

    岑火机诺了声,正欲离去,忽被太子又叫住了,问他:李云翰可有下落?

    岑燊摇了摇头,道:“这,目下还没有一丝音讯。”

    “哼,尔等是如何做事的!”太子颇觉失望,“还有,尽快告知达复他们,近来风声趋紧,命他务必谨慎行事,切不可出一点差漏!”

    “是,在下明白。”岑燊惶恐道。

    这时萧良媛早就收拾打扮好了,姗姗来见太子,说是要回萧府一趟看望父亲萧郁。

    太子当即答应了,一面叮嘱她早去早回。

    这日午后,平钰正在玉华观的一间雅室打坐完毕,正在饮茶小憩,忽然侍女宁芯来报,说是不知何故石峥已命人遣散了民工,集合好兵丁又赶回了京城。

    平钰听了顿觉释然,说声“知道了”,吩咐宁芯收拾行李,下了九莲峰。

    平钰赶回了金仙观,净尘法师已等候她多时了;她说派人四处打探过了,仍没有李云翰的下落。

    平钰听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此时,李云翰正在石峥府第,和少凌一边交流着诗文,一边说些有关科考的趣事。两人闲聊了一阵,见天色睛好,打算出门去城内各处游玩一番。

    忽见曹管家匆匆进了屋子,说是石大人有请,要李、杜二人前去客厅面谈。

    李、杜二人听后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去见。

    刚迈进客厅,石峥抢先迎了上来,一脸惆怅道:“二位贤士,这几日石某慢怠了。”

    “大人客气了;每日闲来无事,有美酒佳肴享用,已是备感知足了。”杜少凌面带笑颜,回道。

    “韶华易逝哪。”石峥轻轻叹了声,“石某以为,二位才俊日后若想有所作为,当以考取功名为重,切莫虚度呀。”

    “大人这是……”杜少凌苦笑了下,“功名,也太难了,小生考了两次也没中。”

    “大人的好意我当然理解,”李云翰微微颔首,“虽说科考以文优者胜,可是对于那些没有门路的人来说,中榜难比登天。”

    “可不是么,没等开考,名次早就内定了,”杜少凌带着怨气,“至于文章优劣,还会有谁在意!”

    石峥微闭双目思量了一阵,道:“当下世风确是不正;不过,就推举与科考而言,科举还算是公平多了。”

    李、杜二人听了一时黯然无语。

    石峥招呼二人落座、喝茶,兀自长叹了一声:“唉——”

    “大人何故长叹?”李云翰问。

    “再过几日我就要离京了,也许此一别就再也见不上二位了。”石峥有些神色恍惚。

    “恩相为何要走?”

    “因受林弗等奸人陷害,陛下以擅自挖宝、破坏龙脉为由将我贬谪苍梧。人走茶凉,我答应二位的事怕也要落空了。”

    “大人不必介意;”李云翰淡然一笑,“在下原本一布衣,平素来去自由惯了,还受不了那份约束呢。”

    “好,有志气,”石峥说罢,对着屏风高喊了一声,“荞嬷嬷,带上楠儿来。”

    话音刚落,荞嬷带着石峥的幼子石楠从屏风背后缓步走了出来。

    只见石楠面黄肌瘦,行动迟缓,有些病怏怏的。

    “楠儿,给李先生跪下。”石峥大声喝道。

    石楠怯怯地看了李云翰一眼,跪倒在他脚下。

    石峥凝视了一阵李云翰,道:“石某膝下三子,长子早夭;次子征战河西时伤了右腿、落下残疾;幼子楠儿自小丧母,今尚不过七岁,我走后实在不放心哪。”

    “大人之意……”李云翰一时揣测不定。

    “先生品行端正,兼有文武之才,我想让小楠拜先生为师。”

    李云翰听后倏的站直了,欠身道:“这,确是难为晚生了……”

    石峥上前深施一礼,道:“先生,就给石某一个薄面吧。”

    李云翰急忙还礼,道:“是,云翰答应了。”

    “犬子自小体弱多病,全赖荞嬷嬷悉心照料,”石峥眼里露出了一道暖光,“我走后,先生可教他读书习武,老朽也就安心了。”

    “大人放心,晚生记住了。”

    接下来,石楠向李云翰叩了头,行过拜师之礼,又随荞嬷下去了。

    石峥一时兴奋难奈,吩咐下人们端上了七八样饭菜,招呼李、杜二人吃喝。

    饮过三杯,石峥道:“先生才堪大用,可惜埋没于市井,着实有些委曲了。”

    “大人言过了,在下一介寒士,能遇上恩相这样的知己已知足了。”李云翰轻声回道。

    “不,先生之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石峥唉叹了声,“石某老朽之身,虽遭贬谪不足为惜,只是放心不下太子呀。”

    “大人何出此言?”

    “太子身为储君,为人宽厚仁孝;这些年来,他屡受林弗陷害;太子若是不保,则危及李唐社稷哪。”石峥慨然道。

    “林贼一心废掉太子,想必他早已选好了替代之人,”李云翰微微一笑,“不知诸皇子之中,哪一位最有可能?”

    杜少凌抢先道:“据坊间传闻,当然是福王声望最高了。”

    “杜小弟错矣,”石峥呵呵一笑,“昔日其生母沈丽妃在世时,有林弗一党支持,福王大有夺嫡之势;不过自沈丽妃一死,懿妃入了后宫,形势一下子全变了,福王早没了希望。”

    “那其他皇子呢?”

    “除去废太子、鄂王、光王被杀,加上因病夭亡者七八人,如今在世者尚有十余位皇子,不知你指的哪一个?”石峥板着面孔。

    杜少凌一时嗫嚅着答不上来。

    “十六皇子,荆王呢?”李云翰笑道。

    “荆王,他不是镇守江陵么;依老夫看来,此人好大喜功,刚猛有余而失宽厚,难继大位也。”石峥回道。

    “不,大人,”李云翰摇了下头,“若是朝中有人鼎力拥戴,怎就说他没有希望?”

    “先生莫非是说林弗?”

    “是的,”李云翰点了下头,“林弗欲置太子于死地,必会不余其力另立他人。昔日在下游历江淮时,常为荆王幕府宾客,觉其有异志,并不满足只做一个守成的亲王而已。”

    “先生所言有理,”石峥听后思忖了片刻,皱眉道,“难道真如先生所言,他们会拥立荆王?”

    “这,只不过是云翰猜测罢了。”

    “不,”石峥摇了下头,“无论林贼拥立何人为储,一旦事成岂不更为所欲为!”

    李云翰听了沉默不语。

    石峥长施一揖,道:“先生,为了李唐社稷,请受石某一拜。”

    李云翰深为惊愕,问他这是何意?

    “请先生赐教,当如何保住太子之位?”

    “这……”

    石峥站直了,道:“太子屡遭陷害、身陷囹圄,实在令人惋惜哪。”

    “唉,不知不觉我已身陷党争的漩涡了。”李云翰轻叹了下,“大人勿忧,若林贼真要拥立荆王,那事情反倒会好办一些了。”

    石峥皱紧了眉头,问:“这是为何?”

    杜少凌插话道:“李兄又说大话了,宫讳之事岂是你能管得了的!”

    “荆王自幼丧母,太子曾将其收养于十王府内,悉心照料多年。要是太子能与之结好,晓之于情,我想荆王也不会过于难为太子。”李云翰轻声言道。

    石峥“嗯”了下,道:“先生此言有理。”

    静默了了片刻,李云翰道:“大人此去苍梧行程漫漫,一路也太孤苦了。”

    “生若孤蓬、四海飘零,只要有一杯薄酒相伴足矣,”石峥苦笑了下,“此番远离了庙堂,不也正好图个清闲自在?!”

    李云翰捧起酒杯,道:“痛快,晚生敬大人一杯。”

    石峥接杯后一饮而尽,双目霎时放亮了许多,道:“突遭罢相,老夫反倒一下子释然了!”

    石峥说着起身走到桌前,拎起了一支笔来,在粉墙上挥笔飞舞,题写了一首五言绝句。

    石峥写毕,将笔甩在了地上,仰天大笑。

    杜少凌凑上前,高声念道:“致仕且让贤,忧君醉复眠。笑问何能尔?宠辱一杯间。

    李云翰拍手称快,道:“好诗,好诗。石大人胸襟之开阔,着实令人佩服。”

    三人正畅叙着,曹管家进屋来报,说是陈业硕前来求见。

    石峥愣了下,道:“陈业硕,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给大人送行的,还带了两坛佳酿。”曹管家小心回道。

    “不见!”

    曹管家听了面带难色,迟疑了下,道:“陈大人还说了,您要是不见,他就候在门外不走了。”

    “这老家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石峥有些无奈,“好吧,那就请他进来。”

    李、杜二人见状赶忙向石峥告退,离开了客厅。

    陈业硕一脸肃然进了客厅,对着石峥拱手行礼,道:“大人委曲了,陈某来晚了。”

    “不晚,我还没离京呢,”石峥神色冷峻,“说吧,此来何事?”

    “那陈某就直说了吧。昨日朝堂之事,也怨不得林相;皆因那杨嗣郎欲取代您,在背后捣鬼。”

    “官都没了,说这些又有何用!”

    “大人怎么还在气头上?也罢,陈某不说便是。”

    石峥抬了下手,请陈业硕用茶。

    陈业硕闷头喝了几口茶,一时无所适从。他抬头四下张望了一阵,忽见那粉墙上题了首诗,墨迹未干,顿时来了兴趣。

    陈业硕走上前去,轻声吟诵了一遍,连声赞道:“好诗,好诗。大人何必哀叹,不是陈某来看望您了?”

    石峥面无表情,“嗯”了下。

    陈业硕凑近了一步,道:“陈某有一句劝,不知大人肯听不?”

    “说吧。”

    “林相说了,只要大人答应一件事,他定会向陛下求情,保您官复原职。”

    石峥脸一沉,问:“何事?”

    “告发太子私通边将阿思诺,欲图不轨。”

    石峥听了十分惊讶,怒道:“太子恭孝仁厚,何来此事!”

    “这么说来,你是不想答应了?”

    “哼,你看错人了!”

    “石大人,陈某也不想为难你。”陈业硕冷笑了下,“不过,林相的手腕你也清楚……”

    “你敢威胁我?”

    “不,陈某是为大人惋惜哪。”

    “别假惺惺了;你去告诉林弗,此事我做不了!”

    陈业硕听了心有不甘,口气变得稍软了下来,道:“这可是大人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休要多言,”石峥对着门外挥了下手,喝道,“来人,送客!”

    未等仆人们进屋,陈业硕哼了声,扭头离开了。

    送走了陈业硕,石峥心里久久难以平静;他思虑了一阵,又找来了李云翰。

    李云翰听过石峥的讲述,内心十分忐忑,道:“大人断然拒绝了陈业硕,晚生钦佩之余却深感不安哪。”

    “老夫就要远离长安了,又有何惧哉!”

    “嗯,当下是不足为虑;”李云翰思忖了下,“对了,大人刚才提到了阿思诺,不知他与东宫是何交情?”

    “唉,说来话长。阿思诺原为东部突厥一部落首领,后为我大唐所俘。陛下降旨杀之,幸得太子极力求情才幸免一死。阿思诺降我大唐后屡立战功,被封为归德大将军。此人虽是恃功傲物,却与太子私交深厚。”

    “他现在何处?”

    “这些年他率部驻扎于受降城。半年以前,他奉旨随河西节度使戈长风前去征讨吐蕃了。”

    “噢,原来如此。”

    两人又说了一阵,曹管家来报,说是太子派参军岑燊来访,正在西厢房候着。

    石峥听后脸上掠过一丝光彩,道:“来得好,老夫正想派人去给他捎个话、道声别呢。”说毕,他匆忙告别了李云翰。

    一见到岑燊,石峥问他此来何事?

    “大人被贬出京,太子于心不忍故命岑某前来送别。”岑燊恭声道。

    “谢过太子殿下,”石峥呵呵一笑,道,“石某临行之前,正好有句话捎与他呢。”

    “大人请讲。”

    “为保储位,还请太子与荆王结好。”

    岑燊颇觉困惑,道:“大人何出此言?”

    “林弗意图易储,或会拥立荆王;太子如能以抚育之恩感念荆王,或可保一时无虞。”

    “是吗?”岑燊听后有些不屑,干笑了下,“大人未免想的太多了。”

    石峥淡然一笑,道:“大人误会了,此议乃石某府上一雅士所提。”

    “不知是哪位高人?”

    “青城子——李云翰。此人乃当世才俊,若是太子能将其招至麾下,来日必堪大用。”

    岑燊听了大喜过望,道:“噢,原来是他!”

    “怎么你认识他?”

    “嗯;实不相瞒,太子也在找他呢。”

    “太好了,李先生现借宿于鄙府,要不我去请他一见。”

    “这,就不必了。”岑燊思忖了下,“待我禀报过太子后再说。”

    石峥点了下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