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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碗知晓汪永昭心里是非常明白张家人对他的态度,但他要去,她什么也说不得,她也不可能表现不快。
要知道一个场面是好是坏,端看当事人怎么处理。
这次是汪永昭与张小碗第一次去一趟远门,这天夜间,见得她把他与张小宝捕来的山鸡开膛破肚,不到半柱香就腌好盐往那火堆上烤,那利落干净的手法看得他眼睛都没眨过。
说来,这些许年了,他真没在她身上见过一丝女儿家的娇气。
她背上的大背篓,拉弓的力度,这些男人也不一定做得好的事,她全做得到。
做起事来,她一直都很沉默,手脚却是极快。
他与属下说话,她也只是安静听着,一句话也不会乱说,眼神也不乱瞥,坐在那静极了。
张小碗烤好手上的鸡,拿刀剖开,一半放到汪永昭面前,一半放到张小宝面前,见得汪永昭几个属下手上鸡也烤好,便把架在火堆上煮的汤让小宝送过去几碗。
待吃食都到了人的手上,张小碗见差不多,便吃起了剩下的鸡爪子。
“大姐,我吃这个,你吃这个。”张小宝见了,忙把他大姐给他的鸡腿放到她面前,伸手抢过了她手中的鸡爪子。
“无需,你吃罢。”张小碗笑了,目光柔和地把鸡腿给了他,也不去抢他手中的鸡爪子,去拿了碗喝汤。
汪永昭看看张小宝,又看罢张小碗,瞄得几眼,把他汤碗里的汤一口气喝完,便拿刀把手中的肉剔了小半份到碗里,把碗放到了张小碗的脚跟前。
张小碗看得那碗一眼,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失笑摇摇头,拿起碗便吃了起来。
男人啊,真是好起来不知底限地好,说起来,也别怪看不透的女人为此痴狂。
见他此举,张小宝奇怪地看了汪永昭好几眼,等到汪永昭让张小碗去马车上歇息,他跟着他们一道扎蓬子打地铺,他便过去帮了汪永昭几手。
他不知他大姐是咋个想的,但看着这大人对他们大姐有点不错了,那他便还是稍稍亲近一点罢。
他大姐说过,这世上的仇家最易结,但结得多了,那就没活路了,但凡不结的,那便不结,哪怕再不喜,表面上的客气还是要有。
现下,他给了他大姐客气,他便也还他几许客气,不拖不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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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两日急路,才到了张家住的那山谷处。
张小碗一下马车,张家的人这时都候在马车边,旁边还有不少胡家村的人,见到他们,先给汪永昭施了大礼,这才叫起了张小碗。
张阿福老了,眼睛不好使,就老伸手来勾张小碗的袖子,佝偻着劳累而直不起的腰,一声一声地小声喊着,“大闺女,大闺女……”
“在这呢。”张小碗一个快步走到他跟前,把衣袖伸到了他手边让他摸着,待他安稳了,看得刘三娘也小心地跟在他身后,拉扯着他的衣袖无事,便朝张小妹淡淡地说,“小宝说你的婚事说好了,大公子与我便过来瞧瞧。”
小妹头低得埋在胸前,听得这话,小声地吱了一声,“哦。”
她应罢,此时她身边那穿着青布衣,长相极其清秀的高个儿就“扑”地一下跪在了地上,他先是对着汪永昭那个方向磕了头,“小的见过汪大人。”
又回过头,对着张小碗磕了个头,“野坳村的赵大强给大姐磕头了。”
说罢,抬起头就给了张小碗一个灿烂的大笑脸,那笑得爽朗的模样,哪有一丝一毫像个乞子,倒像是哪家气派的公子爷。
饶是张小碗沉稳成性,但见着这么名不符实的乞丐,她还是真愣了一下,转过头便对这时站在她身边的汪永昭小声地说,“我看确实是我家小妹占便宜了,您看看,莫不是她骗来的?”
汪永昭见这名叫赵大强的人确实极为出色,便伸脚去踢了踢他的脚,踩得他一腿的结实肌肉后,便朝张小碗“嗯”了一声。
张小妹见状,猛地抬头,鼓起勇气对汪永昭说,“大人您别欺负我家大强子。”
说罢,看着汪永昭那只踩着赵大强大腿的脚。
她说罢,汪永昭看都未看她一眼,他这时收回了腿,就偏头对张小碗说,“你看着处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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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碗跟张小妹先说了话,再叫了那赵大强进来说话,待细细地问清了他的情况,一人默默在坐在那良久未语。
刘三娘手上端了碗糖水,进了她坐的那间小屋的门,把碗塞到她手里,在她面前坐下,头低到她下方瞄她,“可是有什么为难处?”
张小碗笑笑,喝过糖水,把碗放到桌上,便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下她的腰带,帮着别了别那带子,笑着说,“没得,就是想着小妹那,以后可免不了些闲言碎语。”
刘三娘听得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叹道,“她该得的,她自己选的路,莫要怪别人。”
带了男人回来,吵着要嫁,这些谁家闺女都没做过的事,她做得了,也该受这些指指点点。
说来,要不是家里哥哥纵着,头上有姐姐顶着,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早被浸了池塘了,刘三娘想想脸都沉了下来,悄声地和张小碗讲,“快把这事办了吧,待成亲了,就好了。”
“是呢。”张小碗笑着点头,心里叹了口气。
待到夜时吃罢晚腾,与汪永昭进了屋,一进门,汪永昭就对她说,“说罢,什么事。”
这妇人一路都沉默得异常,那眼睛静得也异常,念及白日她跟他们家人谈了话,再思及那赵大强实在不像乞儿,汪永昭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那赵大强,”张小碗扶着桌子坐在了椅上,说罢这句沉默了一会,才又接着道,“据他说来,他以前还有一个父亲,姓雷,他是七岁放到赵家养的,便成了赵家的儿。”
“姓雷?”汪永昭手指在桌上弹了弹,思索得一会,“名什么?”
“说是雷板明。”
“雷板明?”汪永昭仔细地想了想,想得一会站起,走到那门外叫来阿杉问得几句话,进来对张小碗淡淡地说,“无碍,雷板明只是因职失事处宰,罪不及家眷。”
“罪不及?”张小碗笑了一笑,抬头看他,“要是罪不及,怎地把他送人?”
好端端一个男娃子,没事谁家会送人?
“雷板明已死,这赵大强现也不姓雷,姓赵……”汪永昭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放置到张小碗面前,淡淡地说,“他早已与雷家无关,你便放心,他即姓了赵,那便得一辈子都姓赵。”
张小碗沉默地点了头。
半夜,她睁开了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微动了动身体,枕着汪永昭的手臂,再次试图入睡。
她这时实在倦极,在困顿中还是睡了过去。
待她那点轻浅的呼吸更慢后,汪永昭睁开了眼,在黑暗中,他低头看了看妇人半低着枕在他臂间的脑袋,轻摇了下头,低声自言自语嘲道,“就这点小事都睡不着,那拿着箭指我的胆气哪去了?”
他想来好笑,抬起手,用手穿过她在他手边的黑发,感受着她温热的身躯,顿感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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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谷处住得半月,待张小妹的婚事办完,张小碗这才与汪永昭回了村子。
刚回宅子,总兵府那边就来了人,说丽姨娘现身下不好了,她瘦得离奇,那肚子又小得很,大夫说要是现下不生下来,那在肚子里的小公子怕是也会不好。
汪永昭听得皱了眉,张小碗便朝他道,“您还是回府里看看罢。”
“你不回?”汪永昭看她。
“这事有二公子夫人看着即可。”张小碗淡淡地道。
说来她不回也是好的,汪永昭住在她这,又带她回,怕是那姨娘的心里更难受。
“不回就不回罢,我去看看。”汪永昭听后也没为难她,扔下这句话,就领着江小山他们走了。
他这一去,去了十天之久,但去后的第二天,江小山一个人回来了,日日煎了那药与张小碗吃。
十日后,汪永昭回来,晚上俩人睡在床上,他与张小碗道,“那小儿活过来了,只有我两个巴掌大,长得不像我。”
“嗯,这是您的第三儿了,您取的什么名字?”张小碗温和地回道。
“还没取,活得百日再说。”汪永昭淡淡地道,仿若说得不是他亲儿的生死。
张小碗听罢不再吭声,汪永昭这时转头看了眼躺在他臂间的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又道,“咱们的孩儿,以后就叫怀慕,字子珍。”
张小碗听罢,朝他笑了笑。
汪永昭看得她两眼,见她一脸平静,用手指卷了她的头发玩了一会,便道,“我以后教你识字。”
张小碗听了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说道,“我识得几个字,我娘是秀才公的孙女,她识得几个,我也识得几个,只是不多。”
“识得哪几个?”汪永昭听了一怔,随后问道。
张小碗说了那几个常用的字,汪永昭问罢,问到她不会写他的名,便道,“明日我再教你认得几个。”
张小碗只得笑笑,又是半夜思虑无眠。
即日,汪永昭真教起了她认字,只是刚写了他的名让她临摹,汪府那边,汪杜氏亲自前来拜见,说丽姨娘从黑燕楼的楼上跳了下来,摔断了腿,只剩半口气,嘴里字字都在唤着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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