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是敌是友

我没醉只是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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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侠气肝胆雄

    一诺千金重

    豪纵斗酒废城东

    鹰犬匆匆

    一梦黄粱辞丹凤

    明月照孤篷

    怀倥偬

    残剑吼西风

    以前我研究过,其实在现代散打技术中,为了自身最低损耗情况下给对手造成最高伤害,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而人体的肘和膝,在徒手搏斗近身短打中,可以说是最硬的武器,经常需要使用到。

    但包括那本十二路谭腿所说的武学精要,以及在自古中华的各门各派的体术之中,尤其是腿法,最忌讳的就是用膝盖击打对手,踢腿时也讲究个腿不过膝。

    这倒不是为了比赛不犯规,且不说经常运用膝盖攻击对手和击打硬物容易损害自身重要的身体关节,如果遇到真正的高手,你这一膝顶出,对方闪过,接着趁你收腿,关节收回之时,借力打力重击你的膝盖,这一来往往能把人打成残废。

    当年李小龙就最爱用这一招踢对手的膝盖。

    扯远了,井木犴受到我这一下致命打击,半晌爬不起来,瘫在地上成了一只死老虎,当然还不至于真的就死了。

    虽然膝盖很麻很酸痛,但看到两个高级兽将被我没费太多事就击倒在地,我还是不免有些小得意呢。

    最关键是,这一战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以前碍于自身实力不足,从来不敢想的一些事,包括去找那个疑似害死我养父的毕月乌报仇,现在也是可以提上议事日程的了。

    实力真是个好东西。

    这时已经过了午时,天色却渐渐暗下,山雨酝酿了半天,还是没有下下来。

    这二人都是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看伤势都是被我揍得伤筋动骨,短时间内对小美和牛老医生应该已构不成威胁,我没开过杀戒,这时自然不忍再追穷寇,我也不管他们是真昏迷还是在装死,大声道:“井木犴,今天我暂且饶了你们俩,识相的给我滚得远远地,敢再在武夷山区作恶,下次被我碰上,抓你回去卖给动物园。”

    说完我也懒得再理他们,转身就准备出发去找龙儿,耽搁了大半天,她在树上怕是腿都蹲麻了,不料我刚走了几步,却突然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脚下的土地,似乎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而且这奇怪的颤动,竟像波浪一样,是朝着我涌来的。

    我扭头看时,那柳木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蹲在地上,双眼紧盯着我,充满了杀意,只见他双手插入泥土之中,我正疑惑,突然我脚下的土地中,一件巨大的物事迅雷不及掩耳钻了出来。

    我急切间迅速闪身躲过,可那物事破土之势不减,直冲出地面五米多高,我仔细一看,心下骇然,这从土里猛地撞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棵树!

    那棵树没有叶子,但有很多枝丫,而且枝丫上长满了很尖锐的长长的刺,就像一根根超大号狼牙棒,这玩意儿从地里突然就钻了出来,顶端到达离地面五米左右就不再向上伸展了,树冠上的枝丫全部弯了下来,头冲下,极速扎向地面,我心说不好,连忙向外冲去,可是已经晚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狼牙棒一样的枝丫倒垂下来,四面八方封得严严实实,全部深深地扎进地里。

    我没能及时逃出这棵怪树的枝丫范围,竟然像只画眉鸟一般,被关进了一个巨大的,由布满尖刺的树枝做成的鸟笼里了。

    我从枝丫的缝隙里向外看去,只见那柳木獐满脸狞笑,接着,更要命的事就来了,那些外围的尖刺枝丫,在柳木獐的控制下,正缓缓向内收拢,我只能紧紧靠在树干上,但几秒钟的时间之后,那些尖刺就延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贯不主张所谓瘦就是美的观念,但在有些极端的情况下,身上没什么赘肉,还是利大于弊的。

    眼看那些尖刺就要在我身上扎出几十个窟窿,极短时间内,我迅速调整身体姿势,把自己的四肢和躯干扭曲,尽我最大的能力和柔韧度,或抬或放,或举手或侧身,尽量把我的身体和四肢完全避开了从各个方向压过来的刺尖。

    我虽然没有被万箭穿心,可这时却似被捆扎进荆棘中一般,动弹不得,整个人被迫扭成一个很怪异的姿势,我想想,对了,就是一个“发”字的造型。

    好在那些诡异的枝丫收拢到扎进了树干,终于还是绕不开物理定律,枝丫不再收紧,自己停了下来。

    看来这个柳木獐能当上兽人族的高级兽将,并非是靠拍马屁和给领导拎包,果然还是身负异能,这一手木控之术的超能力,对得起他名字里的木字和兽将的身份了。

    这个“发”字造型的姿势让我很不舒服,但我心里的懊悔却更让我难受,虽然我的体术大大提高,但我却再一次输在轻敌上面了。

    最遗憾的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取这两个兽将的性命。

    天地间,最奇妙的莫过于生命,最坚韧的莫过于生命,然而,最脆弱的也莫过于生命。

    其坚韧者,若岩石间的小草,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土壤,也能顽强地生长,开出一朵米粒般大小的花朵。

    其奇妙者,莫过于动物,每一个生命体都是独特的,不论种类、门、纲,也不论形态大小智力高下,却都遵循着同样的基本原理,都用脱氧核糖核酸来储存遗传信息,都由最初的一个细胞,产生出六十万亿个不同的细胞,中枢神经无声地指令体内的各种血球、细胞大军,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任务,维系着生命的诞生、成长、衰亡。

    而其脆弱者,也莫过于生命的不确定性和相对性,在自然界的神威之下,如地震、海啸、火山喷发、泥石流,在这些自然之力面前,单体再强大的生命体,也是无能为力的。

    更别说还有险恶的人心和复杂的人性。

    我所见过的兽将中,除了星日马,我不觉得谁是罪大恶极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其实就连星日马,我痛恨的其实也是他随随便便就杀害了我的伙伴,而不是其它原因。

    所以同样的情形下,换做是我成为了主宰形势的一方,我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杀掉两个生命,尽管他们的确是邪恶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老话说得好,慈心生祸害。我的这一点圣母心,害得我深陷困境。

    这下怎么办?五花大绑,周围千百根狼牙大棒环伺,我却连蓄力踢腿的空间都没有,我拼命琢磨,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然而敌人可不管我的窘境,见我失去抵抗,柳木獐一手控制着这棵怪树继续施压,一手腾出来,给井木犴揉胸口、搓脑门的,就差给他做人工呼吸了。

    这家伙明显有当骨科专家的潜质,之前能仅仅揉捏几下就把自己的下巴给治好,看来给井木犴治伤也不在话下。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井木犴翻了个身,再次人立起来。

    这怪兽吃了我一个重击,始终还是受伤不轻,这时额头碎骨虽然被柳木獐给接好了,估计脑袋依旧疼得厉害。

    井木犴身体一阵伸缩,又恢复成人类的样子,看了被困无法动弹的我一眼,一把推开还在奴颜婢膝继续给他按摩的柳木獐,向我这边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到柳木獐的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咔嚓”一下掰断了柳木獐右手上的那一根腕刺,也不避锋刃,直接握在手中,又转身朝我走来。

    被怪树紧紧裹住的我,现在这个姿势别说闪避了,就连身子动一动都没办法,看井木犴那凶恶的样子,我不敢想象他准备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手上是刺不是刀,若是要割下我的各种部件,应该不顺手。

    我能想到最差的情形就是身上被他刺个几百下,侥幸的话,到时候我能装死,然后等他们消了气走掉,再等着我的身体慢慢自行恢复。

    算来算去只有这个办法了,看来我只能忍受酷刑了。

    就在井木犴走到离这棵刺球一般的怪树笼子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时,突然,井木犴停住了脚步,抬头向树顶看去。

    树顶有什么?

    我也想知道,但我碍于身体姿势,没法抬头,再说我被包裹在树里,想看也看不到。

    但很快我就看到了,刺球树笼子的顶上,跳下来一个人。

    估计和我一样,井木犴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跑到战团中来的,也呆了一呆,但立刻便恢复了,说了声:“是你啊。”

    我望了望那个人,这人站在刺球树外,背对着我,全身裹在黑色的紧身夜行衣里,每一寸肌肤都没有露出来,但我看到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带鞘的武士刀。

    从背影的动作看,这人似乎对井木犴点了点头,井木犴应该和这个人很熟,因为从刺丛的缝隙中,我看到他原本紧绷着的肌肉,松弛了下来。

    这说明他对这个人毫无戒心。

    只听井木犴说:“你都看到了?”

    那人又点了点头。

    井木犴笑了,说:“那你来动手吧,不要一刀杀掉,那样太便宜他,慢慢儿一块肉一块肉地切,以你的水平,切三千六百刀之前,他应该还没断气。”

    听了这话我差点晕过去,这人既然和井木犴熟识,自然也是一丘之貉,我倒也算有点心理准备,反正都这样了,敌人多一个少一个实在也没什么区别,可问题是我本来计划好了的,正准备硬挨这井木犴的腕刺,偏偏就在这紧要关头,来了个带刀侍卫。

    我身体的自愈能力,受伤,断骨,都能恢复,可要是这人真像井木犴所说的,来给我上个凌迟寸磔之刑,只怕他一刀接一刀之下,我的肉没那么快能长回来,这下要了亲命了。

    我心说你们这些家伙是不是来真的啊,本来局面全部在我掌控之中的,就因为我心软不想开杀戒,反招来这场祸事,不但被偷袭制住,还来了帮手,只是帮手也算了,居然还是个刽子手。

    一个人能有多倒霉,看看我就知道了,我心想我死了也就罢了,起码我为牛小美祖孙俩争取了逃命的时间,也算死得有点价值,但龙儿该有多伤心啊。

    唉,龙儿,未来老婆,我是不能去给你找药了,但这样也好,下辈子见吧,到时候我比你大三个月,年龄合适,但愿和你同一个小区同一个幼儿园,小学一直到大学都是同桌。

    这时,那人对井木犴点了点头,转身过来,我这才看到,这人不光是全身用夜行衣紧紧包着,就连头上也包着头巾,脸上用一块黑布蒙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睛处留下两个洞,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躲在里面,看不出吉凶。

    心知今日必死,无非是再多受点罪,反正龙儿能转世,搞不好照她所说,我也能沾她的光,想到这我就释然了,就把长眠当作休息吧。

    但随即心情放松下来的我却被这人的打扮逗笑了,反恐精英穿着忍者服背着武士刀,就这幅模样。

    只见这人慢慢反手从后背上抽出那把武士刀,反正也就这样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等会儿要宰我的这把人间凶器,不禁暗赞,真是一口好刀!

    正是:鱼皮装贴香木鞘,黄白闲杂与铜。百金传入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凶。

    那刀一出鞘,就见一缕寒光闪过,刃似秋霜,锋芒逼人,明显是把真正削铁如泥的家伙。

    我正想临死前最后说几句场面儿话恶心恶心这几个狗贼,可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那个蒙面人本是举刀对着毫无反抗能力的我的,突然,他迅猛地一个转身,握在双手中的武士刀朝井木犴斜斜劈了下去!

    这一刀没有威猛的气势,有的只是无匹的速度。

    没有惨叫声,没有呼喝声,甚至没有哪怕一丝丝锋利的刀刃砍断骨头的声音,空气静得可怕。

    没有血雾,没有喷起三尺高的血泉。

    有的只是刺球树笼子外,挥刀之后定格了的蒙面人和依旧站立在原地的井木犴。

    依旧站立着的井木犴,脸上甚至依旧挂着和之前一样的那一抹残酷的冷笑,可他的身子却在动。

    准确的说,是他的上半截身子,从他的右肩到左侧腹部的这一半身子,正在向下滑动。

    滑动的速度很慢,很均匀,这时井木犴脸上的表情却开始走样儿了,笑容变得僵硬,就在他努力想要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时,他低头的动作却加快了他上半身滑动掉落的速度,只见他的整个右边上半身连着头部,从他依旧站立的身子上滑落,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掉在了地上。

    这个会变身成狴犴的妖怪,所谓兽人族南方部落第一兽将的井木犴,竟被眼前这个蒙面人一刀劈成了两半,只一眨眼的工夫,就领了便当。

    十几秒过后,井木犴分作两半的尸体上,竟然慢慢升起一团黑烟,不一会儿,那黑烟被山风一吹,连带着井木犴的尸身,化成了灰烬,散在了风中。

    那蒙面人扫了我一眼,转头望着不远处正瑟瑟发抖的柳木獐。似乎并未打算就此罢手,一个蹲身,就朝柳木獐纵了过去。

    我眼见这蒙面人出手狠辣,心里有些不安,见他转瞬间就又要对柳木獐下手,这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头脑一热,大叫道:“朋友,且慢!”

    这时那蒙面人刚好纵到柳木獐面前,双手握住武士刀正要向他劈下,听我一喊,停下了动作。

    我忙抓住他停手的机会说道:“朋友,怪物已除,不必多造杀孽,生命不易,能不能饶他一命?”

    那蒙面人似乎很给我面子,停了片刻,将手中原本双手握住的刀把交到右手,左手缓缓垂下,这时那面如死灰的柳木獐见有了一线生机,连忙将手从泥土里拔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颤抖着说:“这位大侠,您饶了我这条狗命,小人投降了,投降了。”

    蒙面人突然将手中的刀一挥,柳木獐举起的双手,手肘处顿时被那宝刀齐刷刷地斩断,掉在了地上,柳木獐呆了一秒钟,这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向后便倒,身子一落地,晕了过去。

    说来也怪,柳木獐的双手一断,困住我身子的这棵巨大的刺球树,立刻就有了反应,那些布满尖刺的枝丫马上就枯萎了下去,包括那粗大的树干,整棵树就像被抽走了空气的皮球,不一会儿就完全萎顿在地,留下了一副空空的、干瘪的躯壳,就像一棵枯萎在沙漠里的,巨大的仙人掌。

    随着刺球树倒下,我的身子也脱了出来,我心想这蒙面人虽然出手狠辣,毕竟正是他出手救了我的命,连忙走了过去,刚想说几句感谢的话,谁知那蒙面人见我走近,猛地翻腕,将手中的宝刀在手中掉了个个儿,向下虚虚一抖,刀上的血渍就没了,只见他还刀入鞘,紧接着侧转身,双脚在地上一蹬,身子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出去,几个纵跃,跳到山林之中,不见了。

    我看看昏倒在地上的柳木獐,见他脸色惨白,双手断口处血还在泊泊地涌,摇了摇头,撕下柳木獐身上衣服的袖子,给他扎紧了断口处,看看血差不多止住了,我站起身来,心说我也只能帮到这儿了,生死由命吧。

    我又呆呆望着蒙面人消失的方向,有点不知所措,这家伙到底是谁,自始至终不见他开一次口。

    井木犴认识他,柳木獐似乎不认识,我肯定是不认识,那到底这人是敌是友?为什么对我似乎没有恶意,而且一出手就杀了看似是他朋友的井木犴

    唉,太复杂,我简直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刚才他纵跃之时,我恍惚看见,他脚上穿的,好像是一双木屐。

    我站在原地又抓了半天脑袋,还是想不通,心想算了,刚才情形太危险,无意间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也懒得再多动脑筋了,这一耽搁就花去了快两个小时了,龙儿那小身子,该不会饿晕了从树上掉下来吧。

    之前追踪这两个兽将时,轻手轻脚,我花了十多分钟,现在没了顾忌,我撒欢儿向来路奔去,不到五分钟,六、七里山路跑过去了,前面就是龙儿藏身的那片路边林子,我加快脚步,一头钻进去,大喊:“龙儿,我回来啦!”

    可谁想,除了林间树木枝叶间的风声,这空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我心想龙儿是不是睡着了,忙一个纵身轻轻跳上那棵大香椿树寻找,可我找了半天,无论树上树下,在这块山林中,只有山雨欲来时凄凉的山风,和那锁住满山的浓雾,却哪里有我那龙儿的身影。

    我的龙儿啊,你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