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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霍染因收起脸上的意外,看着纪询递来的东西,“说说这两条线索?”
纪询扬扬手机,依然有气无力,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全部内容都写在txt里,你开个蓝牙,我传你。”
霍染因开了蓝牙,很快收到一份文档。
他看文档的时间里,纪询一抹书本,从长躺椅上坐起来:“我走了。”
“——等等。”
纪询看向霍染因。
“就这些,没有其他的了?”霍染因说。
纪询抽下嘴角,人都气精神了:“两条线索嫌少,二十条够吗?指望我当个线索制造机呢,怎么不干脆一步到位,让我直接破案再把案卷报告给写明白了?”
“别生气,我就是随便问问。”霍染因难得舒眉一笑,精致的五官绽开时将他冰冷气质中和,冻土复苏,春回人间,“我上次态度也不好,既然你拿来了新的线索,这样吧,我请你吃顿饭,也算赔礼道歉。”
“别了,恐怕食不下咽。”纪询敷衍一笑,这回脚步不停,一路出了办公室。
等人消失在视线里,霍染因脸上的笑容如同画纸般揭下来。
办公室里人不少,他冷着脸,对所有人说:“纪询肯定藏起了一部分线索,来个和他关系好的,追上去套套话。”
其余人都看着谭鸣九。
谭鸣九左右看看,摸摸噌亮的光头:“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虽然我和纪询关系还成,但这不地道吧,对自己人搞这套干什么,既然纪询说没——”
放在桌上的本子拍到了谭鸣九的胸口。
那是谭鸣九平日办案的小本子。
霍染因言简意赅:“拿着你平常办案记录案件讯息的本子追上去,创造个机会,看看他搜的是哪方面消息。”
“……不信就算了,还钓鱼执法啊。”
谭鸣九小声嘀咕,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只能带着自己的本子追了出去。
纪询没走多远。他来时没有彻底清醒,也没吃饭,现在出了警局们,找到个早餐馆子,刚刚坐下,门外塑料帘一掀,谭鸣九进来了。
谭鸣九看见他,当时愣住:“真巧啊。”
纪询:“翘班呢?”
谭鸣九坐到纪询对面:“是出门办案。不能饿着肚子上阵吧?我先过来吃口热的。这里的咸豆花真不错,来一碗,我请你?”
“别了,我点的已经上了。”
纪询点的早餐是豆浆油条和包子。上了桌的豆浆没加糖,纪询拿起糖罐,洒了一大勺进去,拿着调羹慢吞吞搅动。
他没说什么,目光也虚虚的,似乎还似醒非醒做梦中。
但一想到这人过去的丰功伟绩,谭鸣九那颗心,就变成了刚刚倒进去的糖,被调羹与热汁反复煎熬着。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谭鸣九快刀斩乱麻:“我好像有点闹肚子,我先去趟厕所。”
“嗯。”
他伸手朝背后一抹,抹出记录本丢在桌上:“这东西你先帮我看着,别让其他人碰,里头可有奚蕾案的重要机密。”
“嗯。”
谭鸣九捂着肚子左顾右盼,神秘兮兮:“唉,本来这东西不该放在这里的,但我上次上厕所带着本子,一不小心把本子掉进了……”
调羹敲击碗壁,清脆一声响。
纪询抬头:“吃饭的时候能别说厕所里那点事吗?”
“不说不说。”谭鸣九嘿嘿一笑,“我去了,待会见。”
说完,他捧着肚子起身,以一个怪别扭的姿势蹿进了洗手间,真像是跑肚子憋不住了。纪询的目光从谭鸣九背上收回,转到丢在桌上的本子。
他轻轻一哂。
十分钟后,谭鸣九总算从厕所里出来,浑身轻松地坐回纪询对面:“呦,你都吃完啦?”
纪询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本子在那,没人动,我走了。”
谭鸣九挥手:“谢了,慢走,下回见!”
等纪询掀了帘子离开店铺,他闪电收回手,望向桌面本子。本子的位置与倾斜角和他离去时没有两样,谭鸣九抬手要拿,想了想又停手,问过来收拾桌子的店员:“刚才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有碰我的本子吗?”
店员头也不抬:“店里这么忙,我哪知道,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的东西不会自己收好?”
谭鸣九手再往口袋里一伸,把警官证拍在桌上:“我要调监控。”
店员:“……”
可惜监控里什么也没有,十分钟的时间,别说纪询的手和视线了,就连路过的苍蝇都不屑在他本子上停留。
谭鸣九确认了情况,回局里后也和霍染因实话实说。
办公室内,霍染因拧起眉心:“你在个有监控的店里试探纪询,你觉得纪询的脑子被丧尸给吃了,看不到墙壁上那大大的监控?”
谭鸣九好冤屈:“那店是纪询选的,又不是我选的,再说了,找个没监控的地,我说他看了,他说他没看,这也说不清楚不是吗?”
“没办好事还振振有词?”
“霍队,我绝对不是跟您较劲,只是您想想,您是不是有点先入为主了。就我来看,纪询要隐瞒线索,他就没有必要给线索;纪询既然给了线索,那就没有必要隐瞒线索。他又给线索又隐瞒,这不是左右互搏两头不靠吗?”谭鸣九努力解释。
然而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脸上依然只带微微的冷笑:“说完了?”
“没说完,我还有一个建议!”
“说。”
“纪询和袁队是兄弟,纪询可能骗我,但绝对没有理由骗袁队,不如我们请袁队出马,那肯定手到擒来,马到功成!”
“……二支的案子,你让我去找一支场外救援?”霍染因无语问。
“嗨,都是办案,都是兄弟单位,哪分什么一支二支,您这是门户之见……”
谭鸣九直接被霍染因拍了个本子,赶出办公室。
他手忙脚乱接着自己的本子,出门后悄悄一嘁:
“还嫌我没办好事,you can you up!你要是自己上,纪询连饭都不愿意和你吃,第一关就折戟沉沙!no canbb!”
他抱怨一句,自觉舒服了,背起双手迈着王八步,继续工作去。
吃完早餐以后,纪询没急着继续探索线索。在将部分线索移交给警方以后,这对他而言算是有了个基本的段落。
他对自己的思维做了个清理。
从现有证据上看,奚蕾的死亡应归于熟人作案。
而熟人作案的缘由,很可能是因为……
纪询的脑海闪过现场消失的电脑和手机,以及孤零零出现在桌子上的硬盘数据线。
据他所知,警方事后并没有在出租屋中发现硬盘,也就是说,这块硬盘也消失了。
这个熟人在查找奚蕾电脑和手机里的一项纪录。
这项未知记录,很可能就是奚蕾的死亡原因。
一个秘密。
一个凶手不想被他人知道的秘密。
但是奚蕾能知道什么秘密呢?她日常接触的是一个个的孕妇……她知道了这些孕妇家里的破事?知道了孕妇和别人偷情,知道了孕妇的老公和别人偷情?
纪询天马行空地想着些破事,他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那是一个小小的点。
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点。
但它是一件白衣服上的墨点,一个让他在意的点……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帧帧地回放在他脑海,他翻阅着这些记忆,直到他看见其中一帧:
唐景龙手上的保温杯。
同样的云朵,同样的简笔画,他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那是在——
“……奚蕾的朋友圈!”
但是奚蕾的朋友圈除了曾鹏外,只发和工作相关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工作的其中一户人家,和唐景龙出没于相同的店铺!
今天的阳光有点烈,驱散了连日以来的阴霾,是个适合工作的日子。
纪询驱车来到奚蕾工作的家政公司,对守在前台的员工说:“奚蕾被害的消息你们应该知道了……”
他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找到有同样咖啡杯的那户人家。
“家里这两天就要举办葬礼,送蕾蕾最后一程。之前蕾蕾和一家雇主关系处得很好,工作结束以后,私下也经常联络,但她手机被抢了,现在联络不到这个朋友。我想看看这里有没有联络方式的存档——对了,我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我知道蕾蕾服务这家人的时间。”
这事前台不能做主,上报给了主管,主管来了也没卡着,因为之前警察已经来问过一茬了,公司内部都清楚这件事。她很关切,立刻帮纪询搜了档案,马上得出结果:
“是吕丹樱啊!看得出奚蕾和她关系好,她连着找奚蕾找了两次,第二次还是生前一个月就让奚蕾帮忙照顾。”
纪询突然想起昨天花店店员的话。
——很年轻,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恢复得特别好。两人是姐妹淘,小蕾照顾着小西。
他问:“蕾蕾一共照顾了几个生二胎的孕妇?”
主管都被逗笑了:“奚蕾在这里总共才工作三年,你以为生孩子是出门一趟买水果,想要就要?她照顾了十多个孕妇,拢共就这一个连着生两胎的。”
吕丹樱是小西。
吕丹樱家中有和唐景龙一样的咖啡店赠送保温杯。
线索又串回来了。
他要了吕丹樱的电话号码,通过电话号码添加对方微信,在添加对方微信的时候,他用了和去公司调资料相近的理由:奚蕾被害去世,希望对方能够来参加葬礼。
验证申请发出去,一时石沉大海。
纪询也不着急,找了夏幼晴,让对方在朋友圈中对着时间寻找吕丹樱两个孩子的照片。
没一会,照片发来。
第一张是个黑发黑眼,典型亚洲人长相的孩子;第二张则是卷发蓝眼,明显混血长相的孩子,再看两条朋友圈发出的时间,中间仅间隔11个月。
不论从前后两个孩子长相,还是生孩子的时间来讲,都有些怪异之处。
这个时候,验证忽然被通过。
纪询切回微信,看见聊天页面中,系统通知他和吕丹樱成为好朋友。
下一秒,聊天框弹出消息。
吕丹樱:“去不了。”
吕丹樱:“吕丹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