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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行检查,都停下,不准动!”
包厢的门被猛地踹开,穿制服的警察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勾着霍染因肩膀的纪询愣住了,他望着警察和警察身前的执法记录仪:“检查什么?”
警察虎着脸:“还检查什么,你自己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扫黄,两个男人一个女人?都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同样因为警察突然闯入而呆滞的丝丝慌乱片刻。
但她很快变得理直气壮,她依然抽烟,翘腿不动:“警察同志,我要举报。”
“还抽烟呢。”警察看她:“举报什么?”
“也没有法律规定女人不能抽烟吧?”丝丝说,接着看向纪询和霍染因。
警察跟着向纪询和霍染因。
对着这些眼睛,两人都罕见的产生了种背后发凉的感觉,纪询撤回勾在霍染因肩膀上的手,霍染因也松开抓在手中的纪询胳膊。
两人甚至不动声色地左右挪了挪,拉开点距离,佯装和对方不熟。
“我举报他们是同性恋,进来就黏黏糊糊亲亲热热,那你推我攘欲拒还迎的模样,真是不堪入目。”丝丝不屑,“怪到贴都贴不上去,浪费我一晚上时间。”
旋转灯粉红粉橘,警察神色微妙。
“举报就举报,不要用这么多成语,也不要自爆。你一个大姑娘,好好的没事做贴人家干什么?”他说,“都站起来,到走廊上去排好队。到底是不是,是个什么情况,都和我们回警局慢慢说。”
纪询慢吞吞从沙发上站起来,遮遮掩掩和霍染因沟通:“霍队,是时候把你的警官证拿出来,和兄弟单位联合执法一波了。”
“没带。”霍染因。
“认真的?”纪询。
“认真的。出来见你带什么警官证。”霍染因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木然,“是时候发挥你过去的人脉,找找认识的前同事,刷脸过关了。”
“直接和他们说,大家都是兄弟单位的?”纪询提出第二个想法。
“运用你卓越的常识判断判断,一年打黄扫非一百次,有多少犯罪分子‘灵机一动’,试图和警察攀关系说同事。”霍染因反问。
两人磨磨蹭蹭,嘀嘀咕咕,还是到了门口。
门口的走廊已经站了一排人,个个垂头含胸,像群脱了毛要上砧板的鹌鹑,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他们堆在走廊小小一块地,几乎将过道占满,但硬是没有一个人发出点声音,气氛凝滞得让人害怕。
纪询的声音也越发地小,变成了气音。
“知道乌龟为什么有龟壳吗?”
霍染因投去疑惑的眼神。
“因为缩头虽然可耻但有用。”纪询说完,一抬手,遮住脸颊。
“……”
走廊上的人已经不少了,但现场的行动还没有停止。这里的最后一扇红木大门,依然像把守关口的大将军,纹丝不动。
用力拍门的警察话语已经变得极其严厉:
“开门,立刻开门,再不开门按妨碍执法算,全部带回局里拘留——钥匙还没拿来?别找钥匙了,找不到,拿消防斧过来,直接劈了!”
另一位警察才转头,红色斧子递到了跟前。递斧头的人单手遮眼捂脸,两只眼睛全在手掌下,让人不免疑惑他是怎么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精准把东西送到位置的。
警察接过斧头,称赞一句:“谢了,够及时的。”
纪询谦逊回应:“扫黄打非分秒必争,帮助警察群众天职。”
其余被扫黄打非众:“……”
他们自觉远离纪询,群众才不要被代表。
警察也乐了:“觉悟够高啊,觉悟这么高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一切都是场误会啊!
但纪询相信十个被抓的人十个是这样喊的,所以他也就省了这回口水,将遮着眼的指缝张开一点点,透过缝隙观察现场。
现场警察很少,总共三个。一个后头守着人,两个正拿斧头劈门,应该是临时接到举报过来查看情况的。经理迟迟没有露面,现场只有几个什么主都做不了的ktv少爷,既不会拿钥匙过来,也不会阻止警察劈门。
还有这扇门后。
里头的人很多,很慌乱,现在还能隐约听见他们吵闹的声音。
普通情况下,犯法人员碰到警察就算一时情绪激动,这时候也该冷静下来了。
“聚众吸毒?”纪询依然用气音和霍染因沟通。
“嗯。”
“我是疑问句,你是肯定句。”纪询颇感有趣,“你不觉得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吸毒的就像蟑螂,见着了一只,就知道附近藏着一窝。”霍染因随手类比。
声音才落,重重“砰”的一声,厚重的红木大门被消防斧头劈开了,门口两位警察当先进入,剩下一位警察留守外头。
这间ktv的走廊不宽,三个彪形大汉一站就能堵个死死的。
纪询没来得及跟上,只听见冲进去的警察厉声喝道:“里头有毒,联络支队!”
透过前方隐绰的肩膀,纪询看见室内。
十来个男女神志不清,歪歪扭扭地推挤吵嚷。窗户大开着,进去的两个警察有一个守在了窗户前,窗帘飞出了窗户。
有人拉着窗帘爬下去了。
爬下去的人是比剩余其他人都重要的人,甚至可能携带大量毒品,留下来的人未必会供出对方。
旁边是错综复杂的巷道,没有摄像头,无从追拍。
一串念头在纪询脑海中电闪而过,没有一丝多余的考量,他反身往之前的包厢冲去!
他的动作极快,此时守在走廊的第三位警察刚刚用对讲机联络支队,就看见纪询的动作,他大喝一声:“不准跑,停下!”
这一声的威慑力不够,反而提醒了其余蒙圈的男女。只见站在最外头的一个膀大腰圆的花臂男人踢飞脚上两只一次性拖鞋,光着脚丫大步朝安全通道跑去!
他只跑了两步,就被人狠狠掀翻。霍染因从后追上,将人弹压在地。
跑进包厢的纪询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这些,还听见霍染因森冷声音:“跑什么跑,身份证都登记了,还想往哪里跑?……”
来自走廊的些许骚动又平息下去,没有警察追进来,想必霍染因和那位守着走廊的警察沟通了。他抓着手机,朝后晃了一下,给霍染因一个手机联络的讯号。也不管霍染因看见没看见,又将手机踹回兜里,一脚蹬上窗台。
从敞开的窗台向外看去,现场情况就清晰了。
隔壁红木门大包厢内的窗帘被拆下一半,系成长索,一个黄头发的青年正正好从长索滑到一楼,朝巷子中跑去。
纪询看看自己这里。
窗台底下是间便利店,便利店没有雨棚,但窗户旁边约半米处铺设有外墙水管道。
纪询脱下外套,套上管道,双手扯着外套当作滑索,整个人如秋千一荡,沿管道滑至一楼!上窗下楼,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
但这依然迟了些,黄头发青年已经彻底跑入巷道中去!
纪询追着进去,但只追了两步就停下。巷子分叉太多了,他面前就有三个分叉口,每一个分叉口都黑黢黢不透光,光凭肉眼,很难分辨黄发青年往哪里跑。
他站在这里,侧耳细听。
巷道纵深长,分叉多,没有摄像头,弯弯曲曲如同迷宫,以及——墙体薄,墙高矮,能漏声。
走在一条巷子里,往往能听见隔壁巷子传来的声响。
他耐心地听着,慢慢听见了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和夹杂在风里的奔跑的喘息声。
他闭了闭眼,熟悉的巷道逐渐在他脑海成型,依稀构成一幅虚拟地图,浮现眼前,在巷道中奔跑的男子被标注了红点,他清晰可见这枚红点在这幅地图中的运动轨迹。
几秒钟后,纪询睁开眼睛。
他找准方向,向前奔跑,轻灵迅捷如一只找着晚餐的猎豹。
天上的月光是巷子中最亮的光明,两侧往日如同鬼打墙一样烦人的墙壁在这时候倒是给人以极大的安全感,就连在月色中投落下来的阴影,都像是保护的盔甲,对黄头发如影随形。
后边始终没有传来追嚷声。
很可能根本没人追上来,也可能早在这地方追丢了。
黄头发绷紧的心松开来,他空白的大脑开始注意周围,他听见自己吭哧吭哧的呼吸声,“噗通噗通”鼓噪着响的心跳,还有干到要烧起来的喉咙。
妈的!这辈子都没这么跑过!
他狠狠唾骂。
回家拿白兰地好好漱回口洗个澡,去去晦气!
现在……
他向前看去。他也不熟悉这里,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但巷子外头的大路有路灯,往着灯光最亮的地方去总没有错。
他还开了定位,反正待会就会遇到来这里接他的……
一道人影从巷道的交叉处出来了。
黄头发发现的第一时间甚至没有警觉意识。他自后边过来,追兵也在后面,前方迎面走来的人——不知道是谁,也许是路人吧。
直到他的胳膊被前边的“路人”扭在背后,他的脸狠狠贴上粗糙的墙壁,这个念头的尾巴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中。
“你怎么——”
“我怎么跑到你前边去的?”纪询接上话,“跑得太慢了,改造出来后多练练。”
“我是——”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爸是谁,也不想知道你七大姑八大姨三哥六舅九太爷是谁,话留着,省点口水,和警察在局子里说道去,那里有的是说头。”纪询哄道。
“我……放过……我……有钱,”黄头发喘着粗气,声音开始颤抖,“我给你钱……”
“哦,多少?”
纪询一手控制着嫌疑人,一手去摸手机,人抓到了,该给霍染因传个消息了。
他低头了这么一瞬间,所以没看到黄头发慌乱摇摆的眼珠在捕捉到斜前方一处时,突然凝定,接着惊慌从他泛红起血丝的眼球中消褪。
黄头发还继续说话:“给,给……”
“到底给多少?”
纪询拇指挪向短信发送键,都要发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霍染因的电话号码。他啧一声,转调谭鸣九的,但腰突地一痛,冰凉的武器自后顶住他的腰眼。
沙哑的中年男音说:“放开手机。放开人。”
纪询的手指凝固在屏幕上方,前方,还被按在墙上黄头发拼命转动眼珠,眼珠一路挪到眼角位置。
越来越多的血丝和泛红在眼球中聚集,一只正逐渐变红的眼睛牢牢盯着他,黄头发的嘴唇还在抖,牵动下巴处的痦子,抖出半张怪诞笑脸。
“我给你妈。”黄头发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