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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尘怎么都没有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会和朽寂魔尊一起探讨生命的意义。
朽寂魔尊看上去跟年少时的少言一样,都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做派, 但是他们两人依旧有一些本质上的不同之处, 比如谈吐。
少言胸有城府却寡言少语, 但是朽寂魔尊显然与自己习惯沉默的兄长不同,他是个思路诡谲不逊色于苦蕴魔尊的诡辩者。
易尘不知晓对方怀抱着怎样的恶意而来,但是身为天道的直觉却在警醒着她——不能让朽寂魔尊看见现在的少言。
不等易尘找到借口引开朽寂,魔尊就已经文雅十足地一抬手,请她移步一谈。
易尘自然从善如流,这倒不是迫于威势之下无奈的妥协, 而是一种战略转移的技巧。等他们离开这里, 少言没有身份暴露的危险, 她才能静下心来寻找对方可供攻讦的内心缝隙。对此, 易尘觉得对方或许跟自己抱着相同的想法。
易尘跟在朽寂魔尊的身后离开,所以没有注意挖出一段阴骨的少言刚好从瘴气四溢的矿洞里款步走出。
而被天道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魔尊也没有注意到一名身穿蓝白道袍的少年站在矿洞口, 目光沉凝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道子阁下?”跟在道思源身后的修士们捧着封印着阴骨的黑檀木盒, 有些困惑地唤了一声突然停住不动的少年。
“失礼了。”少年被这一声呼唤喊回了神智, 如梦初醒般地微微颔首, 道, “阴骨凶煞非常,我等还是尽快回返吧。”
少年语调平和, 站在他身后的人并未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但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一丝轻惑与忧思却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少年的眼角眉梢。
只是这么一个停顿的刹那, 那一身墨衣的公子与戴着面具的青衣女子就这样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但却未能带走少年心中无言的焦灼。
那个男子……太像了。那一身气质,与他太像了——或者说,与那个在父亲霄云上仙身边长大的莫家长子,太过于相像了。
方才乍一眼看过去,道思源只看见男子从容抬手的俨然姿态,逆着天光,他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却几乎以为看见了长大后的自己。
比起他现在这般眉眼尚带稚嫩的少年模样,那名墨袍男子站在她的身边,才更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少年垂了垂眸,轻颤的眼睫暴露了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淡然从容的内心,但是很快,他那投进石子的心湖就重新平静了下来。
道思源并非担忧他与易尘之间的差距,亦非对现在的自己感到自卑——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强大到拥她入怀,护她大道无忧。
他唯一的忧愁仅仅在于那墨袍男子与自己过分相似的气质与姿态,这难免让他忧虑,困惑她是否错认的道侣?他们之间其实并无那等缘分的牵系?
道思源的忧虑并非是没有缘由的,此世中结缘的道侣因为曾向大道宣誓,彼此道途相系,冥冥之中自然会有几分心有灵犀的牵引。
但是,虽然易尘找到了他,道思源却未曾感受到那一丝玄妙的灵犀之感。
如果他真的是易尘的道侣,那即便投胎转世也改变不了他们灵魂之中的牵系,可为何他除了自己难以自抑的渴慕以外,再感受不到其他?
——他们,真的是道侣吗?
道思源不愿让自己胡思乱想,却又不知晓此事应当从何问起,他希望得到一个黑白是非分明的答案,却又畏惧着那或许天不遂人愿的结果。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少年沉默地放下了不自觉摁住心口的手,只觉得细细麻麻的痛楚宛如蚁噬般蔓延了整颗心脏,那种木然的疼并不会影响他的前进,更不会让他丢失了应有的仪态,却会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少年衣袂当风,脊梁挺拔。
他一步步地往前走,步履轻缓,单薄清癯的身影几乎就要在天光下融化。
好不容易回收了阴骨的悟平大师刚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见道子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怔。
——似乎有一瞬,他仿佛看见了那年在苍山云顶之上、惊鸿一瞥的道主。
悟平大师垂眸敛眉,双手合十,口中无声地念了一句佛号,却是想……这对师徒,可真相像啊。
简直就像是,生命的传承一样。
易尘端庄跪坐在茶案边,看着对面的墨袍男子姿态娴熟优雅地温盏烹茶,只觉得面前之人委实不像魔道的尊主。
魔界不同于天界,魔道修士也与信奉清规戒律、心怀礼仪伦常的正道修士不同,想要在魔界活下去,心就要足够狠,对自己狠,对别人狠。
活在那样一个时刻充斥着暴戾气息的世界里,朽寂魔尊还能保有这清润如水般文雅的姿态,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朽寂魔尊为易尘倾注茶水,易尘以指代谢于桌案上轻叩,持杯却不入口。
“兄长精于茶道,在下也略通一二,只是到底比不过兄长。”朽寂语气淡淡,眉眼矜骄似山岭覆雪,唇却红得近乎滴血,“见笑了。”
易尘不接话,只是将茶杯抵在唇边轻抿一口,她扫了朽寂魔尊一眼,只觉得这人乌发红唇,身上的颜色鲜明到近乎酷烈。若非他所持有的姿态一直端庄温文,只怕那过于沉重的颜色会化作令人灼心的妖冶。
“闲话休提。”易尘放下茶杯,拢袖,道,“你究竟何事要问询于我?”
魔尊也是个趣人,客人委婉他就比客人更迂回婉转,客人直白他就比客人更加坦然自若,开口道:“自然是在下的大道之惑。”
朽寂魔尊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听不出他的喜怒:“数百年前,我寿元将近,修为处于瓶颈,为寻求突破之道,我只身一人闯入了死狱。”
朽寂魔尊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寿元将近对于他而言,早已是这万年来习以为常的劫数了。
他修道之多艰,是他人难以想象的千难万险。
“或许是因为在下命不该绝,又或是因为缘分如此,我得到了一本记载尘世因果缘分之书,为其中蕴含的神道所感,故而取名为‘地书’。”
朽寂魔尊并非擅长讲故事的人,但他颇有几分才学,如此娓娓道来也算是条理分明,不至于让人一头雾水。
“出于一些私心,我翻看了家父家母的因果之缘,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物。”
“——霄云上仙与沅芷仙子,命中注定只有一子之缘。”
朽寂魔尊抿了一口茶水,轻慢而又优雅地勾了勾唇角。
“霄云上仙与沅芷仙子皆是仙界大能,他们的孩子自然仙骨不凡,尚未降世便大道可期,我这等毫无仙资的凡子自然是多出来的那个孩子。”
“于是不可避免的,我开始想,如果一切果真如地书上书写的那般,那‘我’究竟算是什么东西呢?”
易尘微微沉思,没有打断朽寂魔尊的故事,只是听着他一点点道出了当年那些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往事。
“世人皆知,在下坠入魔道是因为勾结魔道修士觊觎家中法宝,殺母夺宝,罪无可赦,方才堕入无可救赎的外道之途。”
“嫂子,也是这么想的吧。”
朽寂魔尊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易尘却果决无比地摇了摇头。
朽寂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易尘却无比认真地解释道:“我并未掺与过当年之时,亦从未亲眼目睹过事情的因果,妄说是非,甚是不妥。”
易尘只是遵循本心解释了一句,谁料这么一句话竟让朽寂忽而笑了。
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惫懒的倦怠,但那一丝迷离却转瞬即逝,很快便消匿在清明的黑暗里。
“原来如此,即便是兄长亲口所言,嫂子也不愿妄说是非吗?”朽寂道,“如此,虽然嫂子偏心正道,但也并非不能理解为何您会是天道了。”
“当年,我被上一任魔尊擒住,用以威胁家母,以我一介凡子的性命,换取莫家守护千年的飞升之密。”
那时,已经长大成人的莫执悟自然没有束手就擒,他利用了自己心底原本就有的不甘心,扮演了一个为了踏上仙途而不折手段的莫家幼子。
“我借此问出了对方的目的,知晓了他们的谋算,我假意投诚,在他们沾沾自喜之时,向母亲打出了一掌。”
世人无法理解,莫执悟与其母之间的默契,他确信母亲能懂他那一掌的含义,重重包围之际,母亲完全可以顺着他的力道突破重围,带着莫家坚守的秘密,从父亲留下的阵法中离开此地。而他凭借着这一掌也能营造出阴狠毒辣连生身之母也可下手的形象,就此周旋于魔道之间。
他出手不轻,几乎拼尽了全力,他落掌的地点本该是母亲的手臂,但在危急关头,母亲却突然直直撞上了他的全力一击。
那一掌,烙上了母亲的心口,断了她的心脉。
母亲委顿在地,彻底昏死了过去,而达成目的的魔修拿走了莫家的密宝,却“留了”沅芷仙子一命。
“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朽寂魔尊在笑,像是在讲述一个可笑的故事,所以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我想了很多年,依旧不明白。”
“我听见母亲的死讯,心神动摇之下入了魔,可是我成了魔之后,我依旧不明白。”
“后来,我杀了上一任魔尊,从他手中夺回了莫家的密宝,却发现那所谓的密宝不过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无名无姓,不知道是谁的。”
“可笑的是,我身为霄云上仙与沅芷仙子的孩子,父母兄长皆是良才美质、仙姿玉骨,只有我,道不成道,魔不成魔。”
“直到我找到了地书,我看见了父母那古怪的判词,我原本明白了,后来却又糊涂了。”
朽寂这段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可他却敛了笑:“我一直想不明白,修炼天机无情道的父亲为什么会娶妻?为什么会有孩子?”
“为什么,明明母亲深爱着父亲,爱他爱得思念成疾,可最后应运的三灾九难却成了我?”
朽寂抬眼,眸光淡淡,语气平缓:“我想不明白,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所以我来问天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笑容渐渐消失。
我之前在其他坑里面随口提了一句我在lofter里面混过一阵子,结果居然有读者真的跑去狙击我?搜百度你们是认真的吗?
还好我跑得快,不然被抓起来填坑怎么办(doge)
晋江不能挖坑,我就要在其他地方愉快的挖o(* ̄▽ ̄*)o(坑)(坑)(坑)
其实到现在都还对日更的自己感到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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