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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酒楼的伙计便是走到楼下。
下来之后,从来不喝酒的他,这次却来到前台狠狠的灌了自己一杯,仍旧是有些心惊胆颤的感觉。
回想起来,这保安司的人乍看上去好像是另外一个五城兵马司,在城中到处巡哨,抓捕贼人从来都是蛮横无理,颇为粗俗。
可你要是细细想来,保安司这些人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差差别还是很大的,他们往往都是依着山东军的章程办事。
虽然大伙都害怕,但这么久过去了,还真是没什么滥用职权作威作福的事情传出来,像刚才这种事到听到不少传闻。
起初这伙计和大多数人都当个笑话去听,心道官差心狠手辣,只要抓住一点毛病,那就恨不能借此把你骨髓都给压榨得干干净净才好。
保安司的人行事狠辣,有不少都是山东一带的盐丁,平素缉盐惯了,即便到了南京,遇到事情的处理方法依旧是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繁华之地的人们还就吃这一套,你要是稍微手软,就会有一些鼠辈认为你孱弱可欺,从而得寸进尺。
保安司的人只要接到王争的命令,那就不会顾及什么个人脸面和对方背景的问题,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完成任务,那就是用缉盐的气势把人带回来。
在他们的眼里,只要是当今安东侯爷想要抓的人,那肯定是没干什么好事,没必要手下留情。
相比之下,五城兵马司办案的方式就根本不像是在“办案”,他们一般都是假公济私,用这种名头到处混吃混喝,欺压普通百姓。
像刚才那种事,来的要是五城兵马司的朝廷官差,这酒楼伙计因此小命难保倒不一定,可最好的结果也会是被骂得狗血淋头,或者被打成鼻青脸肿。
五城兵马司的官差遭人痛恨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这些官差吃人根本不吐骨头,常常拿着鸡毛当令箭,随便扣个什么帽子,就能把你逼的家破人亡。
莫说毫无权势的普通百姓,就算是那些酒楼东家,店铺掌柜之流,最后往往也是要靠往衙门里不断送银子,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摆平下来。
山东军进城三个多月了,除了最开始那一个月城中有些变化之外,到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往日的繁华。
但奇怪的是,平素那些作威作福的朝廷官差、勋戚子弟还有各府的家仆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持刀枪在大街小巷来往巡视的兵将,还有那些保安司下属的人员。
但凡见到在城内为虎作伥的人,他们都会直接出手拿人,要是遇到什么抵抗,那更会毫不犹豫的拔刀见血。
有件事前最近在南京一带流传甚广,有一次山东军的一名普通战兵什长在带着几个兵士巡逻的时候,碰到几个恶霸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良家妇女。
山东军的战兵怎么能看惯这种事,当时就气的不轻,立刻上前阻拦,当时也没下杀手,把几个恶霸赶走了事。
这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然而这几个恶霸却是忻城伯赵之龙府上蓄养的私丁,自那之后一直都是怀恨在心。
原来山东军的战兵什长在救下女子之后,女子感激涕零,露出想要以身相许的心思。
什长虽说是二十出头,精力旺盛的年轻小伙子,打仗杀人在行,但这种事还是头一次经历,当时就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借口还要巡逻,这才晕头转向的离开。
那什长事后回想起来,却觉得自己太傻了,想到自己现在还打着光棍,顿时有些后悔,所以买了件首饰放在女子门前。
每天夜里他都会去看看首饰还在不在,这个规律不久后就被恶霸摸清,他们带上兵器,在一天夜里埋伏,战兵什长经过女子房门前的时候一拥而上,将其杀死抛尸。
恶霸们妄图掩盖踪迹,总的来说他们干的还算不错,尸体扔到城外的河里不知道飘到哪,就连血迹都用灰土掩盖住。
可他们却不知道山东军内完整的建制,一个人若是无故消失,根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哨官起初很生气,还以为是这什长违反军规出去花天酒地。
能有这样的想法委实不奇怪,南京太过繁华,刚进城的头一个月,山东军外系兵马趁夜潜逃出去喝酒耍牌或者嫖妓的大有人在。
当时还是从镇江府回来不久的副将黄阳亲自出马整肃军纪,依军规在校场亲手杀了一名外系游击。
可依然没止住这种趋势,黄阳又接连杀了三名千总,并且枭首在军营墙上,这才稳定了军心。
战兵中出了这种事,还是在自己负责的哨内,实在让人面上无光。
但哨官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几天下来,这什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知道去了哪。
很快,经过简单的询问和推敲,哨官将本哨什长失踪的消息报上去,怀疑是被人杀害了。
邓黑子闻报后十分震惊,立即亲自下营,朝当天巡逻的战兵询问清楚后,当即把目光锁定在了赵府。
不过赵之龙的事情着实不好处理,毕竟是第一家和山东军联系的勋戚,两方还有书信上的口头交易,要是这次太过突兀,难免给人造成一种卸磨杀驴的感觉。
邓黑子也知道此时涉及甚多,所以没有意气用事,回府后上报到军议司,大家一起商量。
左军议李岩觉得现今最大的事情就是稳定地方,安东候每天要处理的各地事务繁杂多样,这事处理不好容易造成不良影响。
邓黑子听到后也是点点头,觉得要是实在不行,这个恶人自己来做,暂时不宜惊动侯爷。
参谋们商议决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赵之龙有帮助山东军占领南京的首功,虽然有些作威作福,但却并不会顾此失彼。
目前两全其美的方法,就是摸一摸赵之龙的意思。
赵府一直都把下属约束的很严,这几个人应该是私自出来找乐子,只需要旁敲侧击一下,或许就能完美解决。
顾君恩毛遂自荐,准备亲自去一趟李府。
顾君恩虽然平时有些毛毛躁躁,但却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是少有的明白人,李岩也对他放心。
别说,这件事赵之龙还真是一点都不知情,听到之后他的表情十分丰富。
那种又惊又怒,还有些担忧安东候秋后算账的样子,被顾君恩看的一清二楚,根本不像是在演戏。
赵之龙非常识趣,没等顾君恩提出要求,就已经吩咐管家将几个人五花大绑的押上来。
并且当时撂下话,说要怎么处置都行,这几个人从此以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顾君恩回去和军议司的人一说,大家都是哈哈笑起来,不少人都说算是高看了赵之龙这个人,城府并没有很深。
这还没完,赵之龙可能是真怕王争会借此卸磨杀驴,觉得不安稳,在府内左立不安,在第二天一大早就亲自带着几大箱珠宝去军议司拜访,说是提前交了日后的漕运厘金。
几大箱财宝自然被充公,当李岩和顾君恩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完,王争也是哭笑不得。
赵之龙是山东军收买江南勋戚的样板,起码明面上要让他好好的,本来就没打算处置,但借此事打压一下勋戚,让他们老实点也是好的。
所以最后王争把负责此事军议司文吏参谋和邓黑子都记了一功,并且为了城内的治安,吩咐勋戚们裁剪私丁的数量,必须控制在五十人以内,算是轻微的惩罚。
赵之龙听到这个结果后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怕的是什么,不是王争会如何严惩,而是事情发生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被罚了心里才踏实。
这件事在南京已经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其实也是江南百姓对山东军固有看法的一个转折。
忻城伯赵之龙都是这样,那些自恃有功的勋戚听到后一下子都老实了,甚至不少人也跟着裁了些私丁。
......
楼梯的木板吱嘎吱嘎作响,正在楼上一舒胸中闷气的士子们仿佛还没有留意到危险即将到来,侯方域仍旧负着手站在窗前,宋征舆还是独自喝闷酒。
没一会,保安司小头目带着人已经来到三楼,聚在楼梯口这边拿刀挥舞着开始逐一敲门。
“保安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下楼!”
“下楼!”
三楼是各种精装修的雅间,里面的宾客大部分都是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么是有些财产,要么就是名声不错。
这些人一上楼,可谓是将这亭台楼阁的意境尽数毁坏个干净,要是在以往,少不得被怒斥几句。
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些什么,都是灰溜溜的顺着楼梯小跑下去,生怕被对方留在这里抓了去。
他们能混到如今的地步,那肯定是不傻,自然知道拿人的官差不能轻易招惹。
这些人轻易之间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将白的捏成黑的,浑身上下最擅长的就是抓人往监牢里扔,动不动就拔刀。
你和他讲理不行,动手更打不过,退避三舍回去之后花银子找门路才是上策,这已经是很多人解决问题的办法之一。
更何况这保安司还不同于朝廷的五城兵马司,后面还站着一个庞然大物,真要是犯了事,用银子能不能解决还是未知之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