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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吴氏又惊又怒。
“大哥?”陈氏惊道:“你休要听人胡说。博文当时还只是个孩子,他怎会做那样的事?”
“正因为他是个孩子,大家都觉得他不会。”归以中眸色沉沉,“可是他今日又想将安安推进池塘,我便有些相信了。”
“太元!”归吴氏道:“你是归家的长子,肩上承担着振兴家族的责任,怎可听信妇人一面之词,糊涂到凭空猜忌自家侄儿,这是要败家的啊。”
“是啊,大伯父,我真的没有将承玉推到湖里,是承玉失足坠落湖中,这就是一个意外。”归博文也赶紧分辨。
“承玉死去多年,究竟真相如何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了。但是,今日博文想将安安推入池中,母亲不来这边,我也是要过去的。”归以中态度坚定,“母亲欲要如何处置博文?”
陈氏道:“明明掉到荷塘的是博文,反倒推人的有理了。早知道大哥如此护短,我们自认倒霉便是,也不用被倒打一耙。”
“要想知道究竟是二哥推的我还是我推的二哥,其实并不难。”南书燕道:“既然祖母和二叔母不相信我的话,那便到荷塘去看看。问问二哥他站在哪里,我站在哪里,我又是如何推的二哥。”
归博文有些心虚道:“弄这么复杂做什么?既然妹妹不承认,我自担着就是。祖母,你也不必惩罚妹妹了,我是哥哥,也是儿郎,妹妹不懂事难道我还真要跟他计较?”
归吴氏哑然。
陈氏恨铁不成钢,不满白了归博文一眼,“你倒是体谅人家了,可谁来体谅你,今日这事,必须要说个清楚明白。”
小柳氏冷笑道:“这事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算了,安安说得对,既然双方各执一词,我们便到荷塘去看看。”
归博文暗暗拉了拉陈氏的袖口,窘迫地叫了声“娘!”
“怕什么?”陈氏一把拂开他的手,一脸义正辞严,“看就看,我们现在就去荷塘。”
日头正烈,众人径直到了荷塘边的水榭歇凉。
秦妈看到这阵仗,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便走上前来给归吴氏请了安,才道:“二少爷幸好是扑到水中伤了额头,若是仰倒在水中必然伤了后脑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归吴氏道:“可不是,你看他额上那么大一个伤口,看着都疼。”
“当时二少爷突然出手,我也是吓了一跳。幸好园子里有会水的小厮,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秦妈说起来一脸后怕。
陈氏听着不对,不悦道:“落水的是博文,你说谁先动手?”
秦妈正想说话,南书燕道:“既然二叔母不信我园子里的人,那就请二哥来说说,当时你是站在哪个位置,我又是站在哪个位置推的你。”
归博文骑虎难下,只得指向荷塘边沿,“我站在那里,你便站在另一边。”
南书燕笑道:“二哥是说我站在你侧面吗,那我要是推你的话,你头部应该是左面着地,如何会伤到前额?”
归博文有些窘迫,抻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我记错了,当时你是从背后推的我。”
“这就更奇怪了。”南书燕道:“大姐分明说当时我辱骂她,你前来相劝,有谁劝人是背对着人劝的。”
归博文越发窘迫,结结巴巴道:“我记不清楚了。”
陈氏脸色越发难看。
“但我记得。”南书燕走出水榭,站在归博文落水前和她站的位置上,“当时我就站在这里,二哥站在我的对面两步之遥,二哥伸手过来推我,还上前了两步。二哥掉到水中时头就磕在我脚下的石块上,这里还留有二哥的血迹。”
南书燕指了指岸沿上的石头的棱角,上面血迹已经干涸,“二哥走过来的时候,脚上沾了泥土,这青石板上还有你留下的足迹。”
众人皆是静默。
小柳氏哼笑起来,“母亲,你刚才不是还要安安罚跪三日祠堂吗?如今事情已经清楚,你将如何决断?”
归吴氏抿着唇,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
“母亲,广仁的孩子是你亲孙子,难道太元的孩子便不是你亲孙子了?”小柳氏笑容讥讽,“你不会就这样便放过博文吧?”
归吴氏看了归以中一眼,只见平日性情温和,虽跟她不甚亲厚,但却处处尊敬她的儿子此时也安静的看着她。
似乎根本不打算帮她说话。
她略有些无奈道:“博文,你真是让祖母失望。既然你有错在先,祖母罚你跪三日祠堂,跟归家列祖列宗请罪。今后你要以此为戒,再不准胡闹。”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回去时,兰香对小柳氏道:“夫人,看来老爷是真的变了,都愿意为了二姑娘不偏帮着老夫人了。”
小柳氏没有说话。
她想起姐姐出嫁时,她第一次看到归家大少爷,那时的归以中芝兰玉树,风神俊雅,她从没想到过世上居然有这样完美的男子。
后来他为了归家将慧儿过继给了同族兄长,她觉得他肩负着家族太多的责任,也是个可怜人,心中怜惜。
那时她劝慰姐姐,慧儿送出去也并非坏事,她所得的荣宠岂是在归家能得的。
后来安安在梅云观丢失,姐姐悲痛而亡。临死之前嘱咐她一定帮着找回安安,她自请做了归以中的继室,一心想着找回安安,也帮着他。
然而,真的嫁给了他,她才真正尝到了姐姐当初经历的痛苦。
一个肩负着家族使命的男子如何能完全属于一个女子,更何况,这个男子的心里还藏着姐姐。
在他心中,做瓷和归家永远比妻子更重要。
若是要将他心中有个排位,第一非御窑莫属,其实是他的母亲和胞弟,再然后才是孩子,自己恐怕是最不重要的那个了。
她从最开始的爱慕理解心疼慢慢开始变的委屈无助失望悲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她消磨了对他的所有期望。
往事太久远,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那时,她还有承玉。
承玉是她的太阳,是她在暗夜中的星光,承玉会走了,会叫娘了,会跟在她身后笑着背书给她听了。
她觉得若是不做奢求,她的人生因为有了承玉便也勉强算圆满。
但,承玉却死了。
一滴眼泪从她眼中滴落下来。
兰香惊诧道:“夫人!”
“无妨。”小柳氏从袖中拿了娟帕按了按眼角,“你去买些白芨和贝母回来,我炖点汤一会给老爷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