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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是这样么?
木匠咋了,瞧不起木匠?
没有木匠哪来这巧夺天工的大炮模具?
周世显笑了笑,天下读书人看不上的奇技淫巧,他可太喜欢了,这个专利局也是大明皇家商号的下属部门。
他缺工匠呀,太缺了!
但凡是专业人才,有一个算一个,他统统要,还给出优厚的待遇供养着,还给专利费……
这一招也是为了针对那些垄断技术的工匠世家,杀伤力可太大了,你不是要垄断工匠人才么?
和我皇家商号比待遇,来呀!
我和你比财力,比待遇,这叫内卷,比财力谁比的过大明皇家商号呀,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这不就是军工复合体的雏形么?
“加油!”
“努力!”
又是一番劝勉,上千名关中工匠一个个兴奋的脸都红了,卯足了劲头,将大锤抡的咣咣响。
如今有了合格的炮模,再浇铸大炮便容易了起来,剩下的浇铸,抛光都是些细致活,难度不大。
当夜,寒风凛冽,鹅毛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将中原大地装扮的银装素裹,西风吹呼呼的吹。
十二月的天气滴水成冰。
“呜……轰!”
几声大炮的轰鸣过后,很快连零星的炮战也平息了,黄河两岸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冰天雪地里,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对峙后,顺军已经死心了,将怀庆水寨围的铁桶一般,再也不敢尝试大规模进攻。
可接下来明军的动作,让田见秀下巴都惊掉了。
他倒是安分了,老实了,可包围圈里的明军不安分了,明军竟然……竟然在他的大军围困之下,主动发起了几次试探性的反攻。
刚开始明军还十分拘谨,不太敢打,每隔三四天才敢出击一次,占点小便宜就缩回去了。
可后来明军胆子越来越打,每天都来蹭一蹭,占点便宜!
又是一个清晨来临。
“嘟嘟嘟!”
大清早,明军阵地上尖锐的哨声响起。
“起了,起了!”
一个凶悍的凤威军官提着刀,踩着厚底军靴,在阵地上游走着,将一队队士兵集合了起来。
“出!”
当东方的地平线露出了第一缕曙光,大批明军从预先留好的通道,越过了堑壕,潮水一般涌出。
“列队,列队!”
士卒重新集结,推着一门门炮车,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前推进,平推!
“哗,哗!”
一时间,只有军靴踩在积雪发出的轻响。
不多时,明军横队推进到了包围圈,射程之内,那一门门黄铜小炮便开始装填,射击。
“轰,轰!”
凤威军的三磅轻炮,虽说威力不如城防重炮,可射速极快,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呜……轰,轰!”
大量步兵炮掩护,凤威军的火枪横队大步上前,在士官指挥下机械的装填,射击。
“砰,砰……噼啪!”
炮击,火枪齐射,密集的火力将面前一切活物,死物都轰成了渣滓,连同大量圆木捆成的拒马,也被轰的残破不堪。
管你是骑兵,步卒还是山猫野兽,通通轰成了马蜂窝。
刚开始顺军还敢抵抗,后来,后来被打疼了,索性也不抵抗了,再后来,明军的进攻变成了每天一次的例行公事。
不但是例行公事,还风雨不误。
渐渐的顺军也打精了,打疲了,一瞧见明军大早晨的例行进攻,明军打到哪里,哪里的顺军便一窝蜂的逃跑。
射程不如人,火力不如人,训练不如人……不跑咋办?
又是一个清晨,大雪纷飞。
“呜……轰!”
大清早,明军又发动了例行进攻。
田见秀,李锦站在望楼上,西北风呼呼的吹着,很快将两人的身体冻僵,心中更是拔凉拔凉的。
视线里,明军又把那种黄铜轻炮推了出来,数量总计三十几门,对准了一个点猛轰。
被轰击的顺军连滚带爬的从营地里逃走,很快,那一片区域便空荡荡的,营地里的顺军很快跑光了。
顺军上下恨透了这种黄铜轻炮。
这玩意口径不大,射程也不远,可射速实在太快了,一眨眼炮弹就冰雹一样砸过来了。
再怎么这也是炮呀!
这东西就像是成群结队的蚊子,在二十万顺军组成的包围圈上,不停的叮咬着,叮上了就是一滩血!
这样的景象每一天都在发生。
顺军被打的麻木了,田见秀,李锦也麻了,一时间再也搞不清谁包围了谁,谁又被包围了。
明军打垮了一部顺军,活像一条神气活现的疯狗,又推动着三磅步兵炮,调转炮口往另一部顺军的阵地去了。
“呜……轰!”
那一部顺军来不及跑,瞬间被炮火撕裂。
前线,不时传来嘶心裂肺的惨叫嘶吼声,战马的悲鸣声,马匹倒地的轰然大响,夹杂在密集的火炮发射声中。
肃杀,残酷。
明军阵中,响起嘲讽的叫骂声:“跑,跑,龟孙子的,鹌鹑!”
“蠢物,备怠货,直娘贼,还不如个鹌鹑!”
如此嚣张,可太让人生气了。
可架不住明军火炮,火枪打的太猛了,顺军还是被打的屁滚尿流,在冰天雪地中跑的筋疲力尽,摔打的鼻青脸肿。
财大气粗的凤威军,最擅长也最喜欢用火力欺负人,定装火药,炮弹,铳子不要钱一般的轰出去,血肉之躯如何与火药炮弹抗衡?
管你是天兵天将还是地府夜叉,通通撩倒。
三十多门三磅青铜步兵炮,在顺军面前撒着欢,足足轰了两个时辰,到饭点了才停止了炮击。
明军骂骂咧咧的收队,推着炮车回营吃饭去了。
“泽侯……”
副帅李锦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仗打的太憋屈了:“泽侯,明军这是拿咱练兵呢!”
田见秀如何看不出来?
这么明显的事儿,这股明军越打越精锐,火器越来越犀利,越来越嚣张放肆了。
“得想个法子了。”
田见秀嘴角抽搐,低低道:“传令下去,挖沟,筑墙!”
远处,怀庆水寨。
“哎哟哟!”
颜继祖举着千里镜,怪叫起来:“快看,快看!”
周世显举起千里镜,放眼望去,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大中午的,顺军调动了大量杂兵,辅兵也开始挖沟,修建胸墙了。
又过了一会,顺军开始大规模调动,把守在前线的杂兵辅兵调走了,往前线布置了大量火枪兵。
“哎哟哟,学的挺快!”
“哈哈哈。”
哄笑声中,周世显抹了抹胡子拉碴的下巴,憋不住笑,田见秀还真是个好学生,这学习能力挺强呀!
“妈了个巴子的!”
万万没想到,这招竟然被田见秀给学会了,这倒是也挺正常,天天挨揍还能学不会么?
还别说,堑壕,胸墙对付三磅步兵轻炮的直射,还是挺管用的。
“好,好。”
周世显笑了笑,孺子可教也,他也不急,耐心等待着那四门长身管八磅加农炮建造完成。
胸墙能挡得住八磅长身管加农炮么?
田见秀这叫东施效颦。
如今,凤威军的野战炮兵营,拥有三十二门三磅步兵野战轻炮,等到四门八磅野战加农炮造好了,就有那么点意思了。
随着顺军堑壕,胸墙修建完成,明军暂时消停了下来。
崇祯十七年,腊月末。
官厅中生了炭盆,可依旧有些阴冷。
周世显搓了搓手,在炭盆上烤着火,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案卷,这些是他叫人从水寨衙门里找来的,关于黄河水文资料的记载。
“吱。”
房门被人推开,烛火飘摇。
孙怡人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食盒打开,里头是两菜一汤,都是很朴素的家常小菜。
“该用饭了。”
周世显放下案卷,应了一声,端着热腾腾的铜盆暖了暖手,这鬼天气可真是够冷的。
“嗯……”
孙怡人瞧着他胡子拉碴,眼窝也陷了下去,不由得明眸一黯,芳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别看他在人前谈笑风生,天天嘻嘻哈哈的。
可两军相争,事关生死,又怎么会轻松容易?
也只有她朝夕相处,才知道爱郎身上的胆子有多重,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人都瘦了一圈。
周世显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又将案卷拿了起来,轻道:“这黄河呀,可越来越不安分了。”
“嗯?”
孙怡人用纤手支着下巴,奇道:“什么?”
“你看呐。”
周世显拿着水文资料,笑道:“根据记载,黄河历史上改道的记录有多少次呢?”
孙怡人奇道:“多少次?”
“二十三次!”
这还是比较大规模的改道,小规模的泛滥可就数不清了,基本上,黄河是一条咆哮的巨龙。
这是由黄河的特性决定的,因为含沙量大,造成下游经常淤塞,改道泛滥是家常便饭。
历史上最大的一次黄河改道,黄河硬生生把淮河给吞了,后来黄河又把淮河吐出去了,吐出去了……
这一下可把淮河害惨了,搞的淮河连入海口也没了。
“嗯。”
孙怡人用力点点头,起身将热水倒入铜盆,一面听,一面替爱郎擦洗着红肿裂开的大脚丫,还有浮肿的小腿肚子。
在长期的战争中,她这个官家大小姐逐渐学会了温柔,学会了体恤,学会了替爱郎分担压力。
哗啦的水声响起,孙怡人觉得很骄傲。
周世显舒适的哼了一声,口中喃喃自语:“从水文上说,一旦黄河改道,其实从黄河到淮河之间这一大片沉积平原,都是黄泛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