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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崖一行人在惑妖藤王的护送下,顺利出了南荒,在边界处果然如终南派小弟子所说,他们的人都在外面等着他们,不仅有一同来的,还有后面收到求助信号赶来的各家门派长老。
身着各色派服的弟子长老皆在外面焦急着,很多人都已经对进去的一行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对于南荒这块禁地,他们尚有点修为都不敢闯进去,更何况这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呢,所以当他们看到从南荒出来的各家弟子,脸上都欣喜万分,派中弟子们更是欢呼跳跃着迎向他们的师兄师
弟,忙问着他们在里面的经历,有没有受伤。
一片嘘寒问暖之后,众人才发现坐在一旁没做声的步崖和仓央。
在惑妖藤林里,步崖和仓央二人合力将林中大大小小的鬼将安魂入轮回,并命人将黑袍人关押到九重天上交由武阳帝君处理,只留下步崖怀中抱着的山鬼。黑袍人灵根毁后,山鬼就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众人见他们二人气度不凡,又想到他们和自家弟子一起出的南荒,个中细节也就想明白了。各派长老中也不缺有见识的人,其中一个身着终南派服饰的长老便走了过来,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恭敬的向仓央行礼道:“终南派四长老常英代表终南派上下,谢过仓央神君出手相救我派弟子,还望仓央神君与友人能够屈居我终南山,小憩一番,尽我终南派谢恩之礼。”
其他家长老一听到仓央神君的名号,顿时一窝蜂的挤过来,纷纷相邀仓央到自家门派中坐一坐,毕竟以后和别人说起,一向清冷孤僻的仓央神君曾来自家门派中做过客,那也是脸上涨光的事情。
这些人几乎没谁认识步崖的,步崖倒是没什么意外,七千年沧海桑田,海枯石烂,能记着他的,除了老一辈神君仙尊和同辈几个娇娇之子,其他人怕是早已把他当做史书中的人物了。
若是换做以前的仓央,这些门派中人相邀,他是不会理会的,只是现在步崖和他的身体都很弱,再加上带着山鬼,不能马上会崇吾山,免得被那些老古董发现了他鬼将的身份,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关进镇妖塔,权宜下来,在修仙门派中休息一会儿也好,终南派离南荒最近,且是仙家第一派,山中仙气浓郁,是个不错的疗伤之所,但仓央从来没有应过这类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接受,只能看向步崖。
一直沉默不语的步崖看出了仓央的想法,嘴角不禁略微上翘,对着常英仙君道:“那就有劳终南派的接待了。”
常英仙君没想到是步崖答应了这件事,他不知道以仓央的性子,算不算答应了,只好小心的观察仓央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抗拒,心中一喜,忙道:“二位能来……”常英仙君的目光扫到了步崖怀中抱着的人,脸上略显尴尬,忙改口道:“几位能来,是终南派之幸。”
其他长老见这么好的机会被终南派得了去,也只好叹口气,毕竟人家天时地利都占了,也不敢再相邀,怕冲撞了性格孤冷的仓央神君,只好招呼着自家弟子,各门派相互寒暄之后,各回各家了。
到达终南派后,步崖就待在客房里,看着床上躺着的山鬼,用手一遍一遍的理着他的头发。步崖不清楚他此刻的心情,从刚开始在幻境中见到小正经的激动难安,再到小正经就躺在他面前,却波澜不惊,无喜无悲,脑子里还在想着仓央和他说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你昔日认识的那个孩童,已经回不来了。
步崖有想过,不仅一遍,他想过千千万万遍,回不回得来,他也要试一下,只留个不切实际的希望,真的很痛苦,很折磨人。
步崖心道:小正经,无论如何,哥哥会将你找回的!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你都没有好处。”仓央不知何时来到了步崖的身后。
步崖轻叹一口气,道:“我是他哥哥,这是我为他能做的最后一点事,为他,也为我,也为了昔日的崇吾山。”
仓央道:“你先休息吧,等伤养好了再说。”
步崖没有回答,过了半晌,闷闷的应了一声“嗯”,可他知道,拖得越久,小正经能回来的希望就越小。
仓央回到他的客房,他的客房就在步崖的隔壁。外面的月色很明,仓央不用点烛火,也能看清屋中的一切。
仓央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儿的月色,然后根据星辰的分布,朝着崇吾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时,一道轻微的叹息融进着月色里。
等做完这些后,仓央没有回到床上躺着,而是走到隔着两个房间的那堵墙,和衣靠着墙根坐下,闭上双眼,不再有动静。
夜色已深,月亮东斜,仓央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不打一声招呼,他果然乱来了!
仓央从窗子处越过,直奔步崖的房间,此刻步崖已坐在床上,双手虚放在山鬼的印堂上,丝丝灵力正侵入山鬼的识海里。
仓央进来后却不敢阻拦,怕步崖招到反噬,只好站在旁边,观察着情况。
山鬼现在的状况,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活死人”,他既是活人,也算死人,所以,若是步崖的灵识在进到山鬼的识海后,若是被识海困住,轻则收到反噬,重则灵识永远困在里面,身体随着山鬼做个活死人。
尽管危险,步崖还是要做!
山鬼的识海里,先是一片黑雾茫茫,黑到伸手不见五指,步崖再往里走,黑雾开始有了情绪,被黑雾包裹的情绪里,有怨,有愤,有抗拒,有痛苦,越往里走,情绪越激烈。这段时间,应该是黑袍人炼化小正经的时间。
步崖明知道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可感受到小正经的情绪,自己的情绪也被带动着,在原地深呼吸了好久,才将心中那股烦躁的情绪给平复下来,然后接着往里走。
步崖在这种情绪波动的黑雾里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几天,毕竟,这段路程里,承载了小正经这七千年来的所有情绪,步崖还在里面,体会到了几缕思念,这些,都在刺痛着步崖的心。
步崖就这样不停走着,终于在茫茫的黑雾中,看到了几抹光亮,心中一喜,忙朝着光亮奔去,却被一股强横的推力给推出几丈之外。步崖重重咳了几声,进来时身体本来就极度虚弱,被这么一推,脸色不禁惨白了几分。
步崖站起来,缓步走到光亮处的附近,才发现,在黑雾与光亮的地方,有一道屏障,正是这道屏障,阻拦了黑雾侵入里面。
原来,不是黑袍人故意留着小正经的记忆和神智,只不过是小正经拼死设的这道屏障,阻拦了黑袍人想要将他神智毁去的动机,与其说是黑袍人封印了小正经的记忆和神智,倒不如说是小正经护着了自己的记忆和神智。
步崖走过去,用手抵着屏障,喃喃道:“小正经,哥哥来看你了,对不起,哥哥来迟了,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步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正经藏在屏障后面的神智感应到了步崖的灵力,一直坚守着的屏障有了一些波澜,从里面散出来的灵力,顺着步崖的手,一圈一圈的将步崖包裹着,然后将他融进了屏障里。
步崖一进屏障,打在身上的,是温暖和煦的阳光,似乎要把他刚刚在黑雾里经过的刺骨冰冷化去,在步崖面前,一道高大气派的大门耸立在山顶处,那正是崇吾山崇吾宫的大门。
步崖一眨眼,再看时,自己确实是在崇吾宫的大门前,不过周边的事物,不管是旁边站着的守卫,还是那棵大门旁的歪脖子老树,都变得比平常高大,手心处还传来丝丝的暖意,仰头去看,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一只大手牵着。
大手的主人似乎发现了步崖在看他,低下头,对步崖露出了个如沐春风的笑容,温柔的道:“棠音,你看,咱们到新家了,喜不喜欢,里面还有和你玩的哥哥呢。”
步崖在看到大手的主人时,心中一酸,忍不住喊道:“父君!”然而却没有任何声音,自己只是摇了摇头,过了会儿又点了点头。
辞颜帝君不禁觉得好笑,用手轻刮了“步崖”的鼻子,道:“所以棠音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没事,待会见了你的哥哥们,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们崇吾宫,有那几个捣蛋小子,可不愁玩的,绝对不会让你闷着。”
步崖现在心里一阵迷茫,棠音……对了,这是小正经的名字,自己一直叫他小正经小正经的,把他大名都忘了。自己现在所经历的,应该便是小正经第一天来崇吾山的记忆。
棠音被辞颜帝君牵进了大门,在路过守卫时,停了一下,只听辞颜帝君对那几个守卫道:“从今以后,这位,便是崇吾宫的小殿下。”
守卫们虽有疑惑,但也不多问,恭恭敬敬的答道:“是。”然后齐齐向棠音问好:“小殿下。”
棠音应该是没有习惯忽然而来的身份,低着头看着脚尖,并没有理会那些守卫,正看得出神,身子忽然被人拦腰抱起,举到半空中,惊慌之余,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俊朗清秀的大脸。
此刻大脸的主人也正在打量着棠音,然后轻笑一声道:“父君怎么带了个软绵绵的娃娃到山上了。”说完还用手捏了捏棠音的脸。
棠音没躲过,脸被他捏得生疼。
待在棠音身子里的步崖灵识心里郁闷,他敢保证,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的脸和行为,苦了当年的小正经了,遇上个下手没轻没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