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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璟眸中的戏虐之色,加上他嘴角勾起的那抹邪笑,凌曦顿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脚就踩在他的脚面上,瞪着眼道:“即墨少璟,你,你太混了!”说完,她的手从璟的掌心挣脱开,提起轻功,瞬间就飘出去老远。璟站在原地耸了耸肩,笑得满眼chong溺,无声道:“我没说错啊!”接着,他提气,追向了凌曦。
人儿脸皮薄,以后他不能这般随意逗弄了!要不然,人儿翻脸不理他,那他可就亏大发了!
慎国公府,芳院。
“姨娘,咱们府现在成了整个京城权贵圈的谈资,女儿未来要想寻门好亲事怕是难了!”水依晴眼眶泛红,坐在岑氏身侧,边低头用帕子擦拭眼角,边抽泣道。岑氏与她隔着矮几坐在榻上,脸上表情淡然,实则内心并不怎么好受。
叹了口气,她道:“铁定是宫里那位出了事,这才连累的咱们府也跟着遭了秧。”朝地上轻啐一口,她接道:“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呢,不成想求婚懿旨没弄到,还让自己的老父丢了数十万兵权。姨娘以前真真是高看她了!”
水依晴抬眼看向岑氏,“姨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整个京中权贵都在看我们府上的笑话,哪个还肯与我们府结亲?女儿不要嫁给小门小户,也不要就这样老死在府里。”捧高踩低,这在京城贵圈中是常有的事,水依晴的年岁已经不小,对自己的婚事自然担心不已。
“别瞎想,姨娘说什么也不会误了你的婚事。”岑氏端起面前的茶盏,却没有喝,而是边摩挲着杯上的花纹,边拧眉思索着什么。水依晴久听不到她说话,唇角动了动,嗫嚅道:“姨娘,你说大姐是不是在宫里犯了什么大事啊?”
岑氏被她这话倏地拉回思绪,看着水依晴的眼睛道:“我也正琢磨这事呢,好端端的皇上怎会没收了你爹爹的兵权,而且免了你爹爹在军中所有的职务,只给他挂了个慎国公的名头。”难道宫里的真得犯下了什么大错,才致使皇帝下旨来了这么一手?
“姨娘,清华苑那边这几天好似没什么动静,你是不是收手了?”
默然了片刻,水依晴问起水筱晴的事来。
“收手?”岑氏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做都做了,收手作甚?那丫头顶多再有十天半月的活头。”
水依晴压低声音,凑近岑氏近前,道:“姨娘,你说她突然就这么没了,若是爹爹和母亲查起来怎么办?”
“傻丫头,姨娘做事就让你这么不放心?”岑氏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阴冷,但望向水依晴的目光却甚是柔和,“那药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人去了后身上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说到这,见水依晴目中还挂着丝担心,岑氏放下手中的茶盏,招呼她坐到自己这边来,水依晴起身,到她身侧而坐,岑氏揽她入怀,轻抚着她的秀发,道:“宫里的太医到府中给那丫头诊脉,也只是说她身子虚弱,没其他的什么病症,你无需多想着那事,知道么?”
“女儿也不想想的,可是,可是女儿夜里一闭上眼,就会做噩梦,梦到五妹眼神冰冷,要找我们报仇。”水依晴说的是实话,自从知道自己姨娘做的事后,她真真没睡过一宿好觉,虽说大门大户府中,谁家后院没些腌臜事,可真到自己头上,她免不了还是会担心,担心事情败露,落得凄惨下场。
岑氏爱怜地拍着女儿的背,柔声安慰道:“鬼怪之说也就听听罢了,用不着当真。”良久,水依晴的情绪似是稳定了下来,坐正身形,注视着岑氏的眼睛问道:“姨娘,难道世间没有鬼怪?”
“这……”世间究竟有无鬼怪她不知道,但她敢做,就不会心生惧怕。冤魂索命?哼!要真有冤魂索命这么一说,怎不见夜里来找她,岑氏心下一阵冷笑,这么多年来,死在她手上的丫头妈子不说有七八个,但四五个还是有的,而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看着女儿问询的目光,岑氏唇角噏动,终道:“世间有无鬼怪,姨娘不能断言。”
水依晴顿时吓得周身颤抖,“姨娘,要不,要不咱们收手吧,别,别……”
女儿害怕的样子,落在岑氏眼里,疼惜不已,攥住水依晴的手,她紧了紧道:“事到如今,即便姨娘收手,她也没多少日子的活头,索性死了干脆。乖,不怕,她活着整日病恹恹的,没了也就是个病鬼,奈何不了我们的。”见自己的话并未平复下女儿心中的恐惧,岑氏幽叹口气,“更何况一切都是姨娘做的,你什么也没做,她日后要寻仇,也只会找姨娘。”
“姨娘,我,我……”水依晴眼眶泛红,泪水滴滴滑落,哽声道:“我不要姨娘一个人承受这些,姨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顿了顿,她眼里的恐惧瞬间被无比的坚定取代,“姨娘,我不怕,就算这世间真有鬼怪,就算五妹有朝一日化为厉鬼来找我,我也不怕,我要永远和姨娘站在一起!”
岑氏没有说话,只是与女儿额头紧贴在一起。
午后,皇宫。
俩小陪太后逗了一中午乐子,用过午膳没多久,见太后精神不济,便乖巧地与瑾瑜围坐在矮几旁说着悄悄话,太后见他们相处融洽,眼里满是慈爱的笑。
“主子,老奴伺候你到chuang上躺会吧。”太后每日都有午睡的习惯,秦嬷嬷站在一旁看了三个小家伙一会,走到太后身边,轻声说了句。太后点头,“孩子们玩累了,就带他们到偏殿去休息。”说着,她被侍立在一旁的宫婢先一步从榻上扶起。
服侍太后躺下,秦嬷嬷示意那宫婢放下chuang上的帷幔,然后回到榻边,没等她说话,阳忽然道:“嬷嬷,皇祖母午睡,我们能不能去外面玩会啊?”
“嬷嬷,我们不会跑远的。”
旭眨巴着晶亮的眸子,亦对秦嬷嬷说了句。
“让孩子们去吧,吩咐宫人小心看护着。”听到太后的声音从帷幔中传出,秦嬷嬷应声是,太后又道:“瑜儿,你是哥哥,记得要看顾好两个弟8弟。”瑾瑜边应声,边看向俩小,“走,我带你们出去玩。”
俩小点了点小脑袋,被瑾瑜牵起手出了福寿宫。
遵照秦嬷嬷的吩咐,三个宫女,外加三个小太监紧随在瑾瑜和俩小身后。
“哥哥,我和旭想去看望皇叔,你去吗?”在御花园中的一处凉亭里坐了有约莫一刻钟,阳从圆凳上跳下来,昨日进宫的目的本来是为了看望坏皇叔,谁知遇到那样的事,今日被爹爹带进宫,他和旭就商量好了,一定要找个机会去昌璟殿看看。爹爹说坏皇叔就在昌璟殿住着,至于昌璟殿在哪,他们不知,可宫人们定是知道的。
“你们要去看望皇叔?”瑾瑜的小眉头微皱,目光从阳身上移至旭,带了丝疑惑,问道:“是煜皇叔吗?”旭点点小脑袋,“爹爹说他受伤了,我们想去看看他。”
瑾瑜见旭也从圆凳上跳了下来,跟着站起,有些担心道:“可煜皇叔很凶的,你们难道不怕?”其实,他想说煜皇叔很可怕,他那日都想杀你们,干嘛还要羊入虎口,往他身边凑。俩小一起摇了摇头,阳糯声道:“我们和煜皇叔呆过几天,他人其实一点都不凶。”
宫人们侍立在亭子外,个个眉眼低垂,谨守着自己的本分。
“那我们要不要给皇祖母说一声?”
瑾瑜问着俩小的意思。
“皇祖母正午睡着呢,咱们就别去打扰她了。”旭说完,见瑾瑜点头,便朝着亭外走。
阳迈着小短腿,与瑾瑜跟了上。
“哥哥,你知道昌璟殿在哪吗?”旭倏地止步,问瑾瑜。瑾瑜摇摇头,然后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宫人们,“你们谁知道昌璟殿的位置?”
“奴才知道。”
其中一名宫侍上前一步,恭谨道。
“前面带路。”
瑾瑜对他吩咐了句。
“是。”那宫侍应声,快行两步,在前面给瑾瑜和俩小引路。
踏上一条两边都种植着翠竹的小径上,那带路的宫侍忽然止步,转向瑾瑜和俩小,恭谨道:“禀大皇子,两位小少爷,穿过这片竹林,就是昌璟殿了。”瑾瑜双手负于身后,道:“本皇子知道了。”说完,他和俩小越过那宫侍继续朝前行走。
徐风拂面,除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周围再无别的声响。
“你们都在殿外候着。”行至昌璟殿门口,瑾瑜转身,面对那些随在身后的宫人说了句,然后对俩小道:“咱们进去吧。”
俩小互看彼此一眼,这才迈步进了昌璟殿。
“微臣(奴才)见过大皇子,见过两位小少爷!”李太医及伺候在昌璟殿中的宫人,看到瑾瑜和俩小进来,忙恭谨行礼。瑾瑜嗯了声,道:“我们是来看望煜皇叔的,你们该忙什么便忙什么。”
“喂,我们看你来了。”俩小在瑾瑜对李太医和宫人们说话时,便已进了内殿,“我们看你来了,你怎么不说话?”阳迈开小短腿,到煜chuang边,眨巴着幽蓝的眸子糯声问道。
除过服用汤药和用膳食,煜不喜任何一个人进入内殿。
累了他就睡,醒了他就睁开看不见的双眸想心事。
至于想什么,连他自个都不知道。
“出去!”小屁孩是来看他的笑话吗?煜心下恼怒不已,没听到有脚步声离开,他又嘶声吼道:“我叫你们出去,没听到吗?”俩小神态自然,脸儿上没有一点害怕之色,“旭,你坐在椅上歇会,我和他来聊几句。”阳冲旭笑了笑,然后蹬着小短腿,爬到了煜chuang上坐了下来。
又听到有脚步声传如耳里,煜放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握紧,“你又是哪个?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给我出去!”瑾瑜怔了怔,顿住脚望着那躺在chuang上自己叫皇叔的男子,行礼道:“煜皇叔,我是瑾瑜。”
“出去!”瑾瑜?他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煜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耐。阳瞅着他,长睫扇动,撇撇嘴道:“你的声音又不怎么好听,还总是发脾气,实在不怎么可爱。哥哥是皇伯的孩子,与我和旭一样,都是你的皇侄。”或许喝水少,煜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昨日的事虽说过去了,但瑾瑜心里还是感到有些委屈和害怕,这会子又被煜如此呵斥,他有些受伤的紧抿着唇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哥哥,过来坐。”旭唤瑾瑜,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瑾瑜嗯了声,这才移动脚步,朝旭身边走去。
“出去!”这回煜是对阳吼的,皇侄?他没有兄弟,又怎会有皇侄?阳看着他越来越变得难看的脸色,挑了挑眉,“我不出去,你又能拿我怎样?”煜气得咬牙,“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切!”知道他看不见,阳还是鄙视了他一眼,“你凭什么拍死我?”
小屁孩也知道他没了武功?是那人告诉他们的吗?
想到璟将自己失明,失去武功一事告诉了俩小,煜心中瞬间觉得烦躁不已,同时还有一点点莫名的落寞。
连着两天时间过去,他已慢慢接受自己失明,没了武功这个事实,可这会子生出的复杂情绪,又是怎么回事?
伴随心绪起伏,他脸上的表情随之也发生了变化。
阳注视着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皇叔,你说我长大了也和一样好看吗?而且能和你长得一般高吗?”他今天来是安慰皇叔的,想到自己的目的,阳又糯声道:“爹爹说我和旭的样貌与你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呢,皇祖母和皇伯也是这么说的,皇叔,以后我每日和旭,还有哥哥来看你好不好?”
煜唇角紧抿,未出声作答。
“皇叔,爹爹和娘的医术都很好,他们一定能让你重见光明的。”阳想到哪就说到哪,长睫扇动,脸儿上一直挂着甜甜的微笑,“没了武功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在我看来,皇叔就单单往人前一站,就有着说不出的威严。”
聒噪,坐在身边的这个臭小子真得很聒噪!谁与他像来着?他小时候可没这么多话,也没这么厚的脸皮,被人赶都赶不走,不知不觉中煜发觉自己竟不讨厌耳边的碎碎念,好像还挺期待他继续念叨下去。
“你那日虽然把我和旭折磨得疼痛难忍,但我们不恨你,毕竟你没想过要真得杀了我们。”阳肉肉的小手抓住煜放在身侧的大手,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皇叔的手好大,和爹爹的一样呢!”
煜想抽离自己的手,却被阳的小肉手抓住牢牢不放,不由道:“自作多情!别在我面前提他!”
自作多情,他指的是阳说的没想过真得杀了他们;而别在我面前提他,则是不让阳拿他和璟作比。
“皇叔,你真别扭,用我娘的话说,就是你真得很傲娇。”阳嘻嘻一笑,“爹爹和娘都没有怪你哦,我和旭说要来看你,爹爹就带我们进宫,你看,爹爹对你是不是很好,他比你年幼,做出的事却比你大度很多,皇叔,下次见到爹爹,你别再小气吧啦的,要不然,爹爹会不开心,皇祖母也不会开心,还有皇伯,他也会不开心的!”
“昨天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煜突然张嘴问道。
顿时,殿中一片寂静。
“皇叔,你是在问我话吗?”阳很激动,皇叔终于肯好好和他说话了,他刚刚没吼出声,而是心平气和地问他话,“旭,皇叔问我话呢!”旭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到chuang边,与阳坐在一起,板着小脸道:“明明可以好好地与我们说话,刚刚非得吼出声。”
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煜觉得自己很悲催,被俩小屁孩现在教训上了,可他不仅不生气,反感到有些暖心。
瑾瑜从椅上起身,也到了煜chuang边,他唇角动了动,看着煜道:“我昨个不小心落入湖中,是两个弟*弟及时救了我。”昨日宫里乱糟糟的,伺候在外殿的宫人们小声议论,煜有听到一些。
皇后算计大皇子,大皇子落水什么的,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
所以,他才启唇问了句。
“皇后想谋害你?”
煜淡淡道。
瑾瑜想说是,出口之语却是,“母后虽不喜我,但我相信她不是有意要害我的。”煜皱了皱眉,勾唇道:“什么叫你想?她明摆着是想要你的命,哼,就你这般软弱的xing格,日后怎堪当大任!”瑾瑜站在他chuang前,垂着脑袋没有说话,煜又道:“多和这俩小东西学学,瞧瞧他们,遇事临危不乱,也从不妇人之仁。”
“瑜儿会的。”瑾瑜看了俩小一眼,然后目光挪至煜脸上,“两个弟*弟都很聪明,我是应该多与他们学习。”
阳眨着星星眼,爬到煜近前,吧唧一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乐呵呵地道:“皇叔,你刚刚是在夸我和旭吗?”
“我累了。”小屁孩太自恋了,他就随口那么一说,就成了夸他们哥俩,煜心下哼唧一声,不过,唇角却微微翘了起来。俩小跳下chuang,看着他唇角挂着的那抹几乎看不见的笑,相互挤挤眼,然后与瑾瑜一起向行礼告辞。
快要出内殿门口时,阳忽然回过头,望向煜,“皇叔,我们还会来看你的。”
煜暗忖:“我又不是猴子,有什么好看的?”可他唇角挂着的那抹浅笑,以及脸上的柔和表情,无不彰显出他现在心情不错。
没有人喜欢揪着痛苦不放,刚在阳自说自话时,煜想了很多。
以前的事或许真得是他钻了牛角尖,才会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恶毒话语放在心上,从而对自己的亲人生出了怨恨之心。
父皇是在乎他的,母后亦是在乎他的,要不然大可在生下他那刻,就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他们没有,他们没有那么做,他们给他锦衣玉食,精心地教养着他;皇兄,璟,他们是他的兄弟,幼时,他们三兄弟感情很好,皇兄对他和璟的疼爱从无轻重之分;就是璟,这个自打会走路,会唤他二哥的孪生兄弟,特别喜欢黏着他,有好玩的、好吃的,都会与他分享。
掏出装在衣襟内的半月形玉佩,煜紧紧攥在了掌心。
若不在乎璟这个孪生兄弟,这块半月形玉佩为何从不离他的身?
回想起对璟从前做过的错事,煜的心骤时一阵刺痛。
“璟,你会原谅我么?这些年来,我做出每件伤害你的事,心里其实并不快乐。我一直在自欺欺人,说什么看着你痛苦,自己就愈发快乐,这些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你痛苦,我的心其实比你更痛,为了得到解脱,才会致我变本加厉地伤害你!”攥着玉佩的手按在胸口上,煜眼角渐显湿润,“你一次次对我手下留情,我却不领情,我该死,我真得该死!”
但现在他不想死。
忏悔的泪水终于自煜眼角涌了出来,他喃喃道:“璟,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且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就是让我死上百次,千次,也不为过。可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离开你们……”就让他懦弱一回,就让他再自私一回,若有来生,他必回偿还对所有人的亏欠!
转眼两日过去,漪澜殿中,水沐晴躺在榻上,面容憔悴,目中充满了绝望。
“皇后娘娘,该服用汤药了!”一位壮实的老嬷嬷端着碗汤药,到了榻前,听到她的声音,水沐晴的身子骤时剧烈颤抖起来,“端走,端走啊!本宫不要喝,本宫不要喝!”她张开嘴,使出所有的力气喊道,结果却是连她自个都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