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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供给处的王处长是个孝子,说是等老人过了头七才能回西安,委托李副处长就全省多媒体教学试点所需配备电脑,跟许俊岭草拟一个合同意向。
然后考察一下市场,等他回来签约。许俊岭在因人而异,各个击破,全面拿下后勤供给处后,看看还得三四天王处长才回单位,便乘火车回了商州,看了县上给泥岗沟培养的几个孩子后,租车回到泥岗沟。母亲的身体大不如前。好好的眼睛,却没认清进了家门的许俊岭。
“妈,我回来了!”“是俊岭啊,看妈这眼睛瞎的,没认出来是我娃呢。”母亲起身取碗要给许俊岭倒水喝,嘴里却不停地说“你姐妹俩一样样的倔脾气。你妹子硬是要跟你婶子到山外挣钱去哩,还有花小苗,婆孙仨儿到啥红鱼岭淘金去啦。
挡都挡不住,听说翠翠、花小苗跟恁嗒闹事哩,叫公家抓了。都不想,胳膊能扭过大腿鸡蛋能碰过石头山外的人歪的怕怕,你妹子一出去都不回来啦。”
母亲把水放到桌上,又拿了白糖往里放“是不是跟了山外人了。就是跟了,跟了跟了罢,连一点信儿都不给。”从母亲的话里,许俊岭知道那个被矿工轮j了的烈女子是妹妹无疑了。
其实,前不久他做的那个梦,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唉,都怪他太自私,没有把翠翠一条裤带的事放在心上。
红鱼岭死了那么多的人,都缘于尘肺的职业病,只是洞主们心太黑太黑了,而他名副其实成了帮凶。要是早些把真相大白于天下,就会少死多少人啊!
国家已经出台了职业病的相关政策,洞主不管签了什么合同,不执行国家政策,他就说不过去。妹妹是无辜的,许俊岭想他一定要替她报仇。
“不管咋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母亲又在唠叨了“这是老祖先传下来的。我只懂事起,你外婆就给我说,夫在从夫,夫去从子的道理。你妹子跑了。守不住了。把娃给人家撂屋里跑了。”
妹妹跑了、改嫁,母亲固然生气,可如果知道妹妹不在人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一定更悲伤。看着风烛残年的母亲,许俊岭只能委屈从一而终的妹妹了。
“妈,社会都进步到啥程度了,你还是过去那一套。我妹结婚时,比旧社会的童养媳还小。你没看,守了十几年寡,还不到三十岁上。”许俊岭虚张声势着说“我妹可怜没读成书,要是我啊,要告你重男轻女哩。”
他的话说得夫去从子的母亲,有些惶惶然了。“恁我不管了还不行”“行。”许俊岭把水递给母亲,让她喝“妈呀,我妹出山,到好处去了。等日子过好了,就会回来看你老的。”
许俊岭本想接她去北京,可想到跟杜雨霏已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去受气不说,还真是个累赘。到口的话却变成了“等妹领着女婿认门了,我把你接到北京看天安门去。”
“毛主席是咱穷人的大救星。”母亲语出惊人“他老人家还好吧”说着,母亲转身十分虔诚地向贴在墙上的毛泽东画像,深情地一鞠躬。“还好!”毛泽东过世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父辈们仍对其念念不忘。
许俊岭忽然觉着,也应该为其他人干点事情。许俊岭把自己的被褥拿着搭在垌上的铁丝上晒着,太阳亮晃晃的却没有暖意,被褥在初冬的山风中荡着秋千。他回头对母亲说“妈,晌午做糊汤面吧!”听说要吃她做的糊汤面,母亲开心地笑了。嘴里讷讷地说“现在回来,妈还能给我娃做动,就是一碗煎水,也能烧开。妈死了,就没有人了。”许俊岭知道母亲年事已高,需要有人照顾。
找到村长说了他的想法,村长说“四怪屋里娃多炕少,就叫她的二女子跟你妈睡吧。”“要照看我妈哩,在城里叫家庭保姆。”许俊岭说“也不让娃白干,每月二百元。
等我妈过世了,想到北京的话,我也能找到工作。”“好说,好说。”村长拿许俊岭送的酒又招呼起他来“屋里的”他吩咐老婆说“炒一盘鸡蛋,再炒一盘腊肉,我跟俊岭好好喝两盅。”
几盅酒下肚,村长就大谈退耕还林的好处,可当问到翠翠、花小苗,还有许俊岭妹的事时,他叫苦不迭地说“啥都问不出来。咱这三个妇女,除你妹还有你帮忙外,翠翠和花小苗,都死了男人,怕早就嫁山外了。”
“这事我问过了,他们两个在看守所里,我想办法叫放出来。我妹没有人了,这事只有你一人知道,千万别告诉我妈。她受不了这打击,我说是在山外嫁人了,怕她的家法,不敢回咱泥岗沟。”
“唉”村长唏嘘了半响才说“俊岭,你在北京干大事,你妈就交给我了,要是出了差错,就割了头叫你做球踢。”
第二天,许俊岭匆匆赶往省城,跟闵鹏商量了半天,便找到省妇女联合会。听了他的申诉,办公室主任说“我们就是专门保护妇女权利不受侵害的。你反映的问题很重要,我们立即跟下面联系,叫他们放人。”
“别把鸡毛当令箭。”出了省妇女联合会的门,闵鹏告诉许俊岭“反正也闲着,省报有个哥儿们,问问内幕就知道怎么办了。”
他们约出省报那位记者,在古城墙外的一家咖啡厅坐下聊了会儿天,话题转到商州三百寡妇闹红鱼岭的事上。记者一拍胸膛说“你们商州的女子,那叫烈呀!”他正好是一线采访的当事人“有两个带头起事的,被抓到看守所,仍骂不绝口,喊着要还她丈夫。”“为什么消息封锁了呢最近,连全国人大常委会都出台了法律哩。我知道,死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尘肺病。”
许俊岭知情人似地说“都怪我在北京没请记者,还说缺乏证据,结果连我妹妹的命也赔上了。”
“问题是,患了尘肺病本身治不好,除非换肺,可那得多少钱啊!所以,大多都被矿主变着法儿给整治得早早死了。”记者说的全是真话“采访到真实情况后,我们也义愤填膺。可仔细想。
正在开发西部,要是兜出去,就非闹个国际影响不可。所以,塌方而死成了最好的口实,从而使那些杀人犯逍遥法外了。信不,那些发了死人财的土老帽们,吃喝信用卡,搂着十七八。”
“不瞒你说,看守所那两个带头的,是孟老板老家的人。”闵鹏喝酒上脸,一高脚杯xo,他的脸及脖子全红了“他想请你帮忙。”“对对对。办事花钱哩,这我知道,只要把人放了,什么条件咱都答应。”
许俊岭忙往记者杯里斟酒。“问题是,他们俩知道民工死亡的内幕,而且人很执拗。人家要给一笔钱完事,他们不答应。说非要上告,要关了红鱼岭的矿洞。你想,咱们是穷地方,黄金是扭转贫穷的捷径呢。”
“这么说,没办法了”“除非他俩改口。”红鱼岭许俊岭太熟悉了。跟省教育厅后勤供给处签了二千四百万元的电脑供货合同后,许俊岭一高兴,决定到关翠翠、花小苗的看守所去探监。
闵鹏写了封信要许俊岭带着,说是普九验收时,红鱼岭所在的函谷县县委书记,跟他有一段交往。许俊岭拿了信,又租了车,赶到看守所时,所长说什么也不让见翠翠和花小苗。
无奈之际,许俊岭想到兜里闵鹏写的信,便又找到县委书记。县委书记看罢信,让办公室主任叫来了公安局长。公安局长五十出头的样子,生得瘦弱,谢顶的头在开着的灯下泛着亮光。
听了县委书记的介绍,他笑笑地看着许俊岭说“许老板是名人,我在省报上读了你捐建电教馆的事迹。你说的那两个妇女,现在还正在侦破。所以,许老板还是不要看了,等案子结了,就可以探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