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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父子正交流着,杜雨霏拎起提包喊“快,登机了。”儿子病得不轻,登上飞机后就一直躺在许俊岭怀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孩子们的话。杜雨霏情绪十分低落,除了不时地看看孩子,几乎不搭理许俊岭。倒是许俊岭对赴美抱有极大的希望,跟儿子进行着两代人之间的交流。
用餐了,儿子对所有的饮食都摇头,酷娃饮料也只喝了两口。在黑夜里穿行两个多小时后,儿子在许俊岭的怀里睡着了。
他眼涩眉重地刚要打个盹,却发现靠在窗边的杜丽英在啜泣。“好好的,可咋啦嘛”许俊岭用手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身子重新靠了靠,没言语。
许俊岭心里乱七八糟地打了个盹。睁开眼,飞机已穿过太平洋,到了美国的领空。白日的亮色,穿过舷窗,催醒了机上的乘客。厕所的使用率正到高峰处,许扬却要小便了。
杜雨霏急得唉声叹气间,许俊岭拿出喝水杯,给儿子做了尿壶。“马上就到了。”许俊岭吻了儿子额头说“记着。长大了可别当白眼狼。”“我能长大吗”儿子淡淡地问了句。“能。一定能。”
杜雨霏泪流满面地说着,弯腰吻了儿子。许俊岭正要加入谈话中,被飞机降落的失重和颠簸打断了。他们俩口,用尽所能,不使他们的宝贝儿子因此而受影响。
飞机徐徐降落在美国纽约国际机场后,他们怀着朝圣者的心情,换乘专车赶往曼哈顿的洛克菲勒医院,祈祷上帝显灵救救他们的孩子。
庆幸杜雨霏的英语娴熟,很快就住进医院的观察室。三天后,心脏专家进行了第一次会诊,他们的治疗方案冒险性极大。
可以说是用许扬来实践他们的理论。主治医生贝奇?萨契恩跟许俊岭和杜雨霏的谈话,使人十分悲观。因为许扬的心脏病十分离谱,风湿、扁桃体炎,这本身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漂洋过海到美国,满指望有灵丹妙药救许扬于万劫不复,可许多所谓医学领域新突破,还处在实践阶段。他们反复地几乎是在祈求中,跟贝奇?萨切恩医生交换了大半天的意见,最后,十分茫然地在手术合同上签了字。
“死马当做活马医。”许俊岭这句话刚出口,立即遭到杜雨霏的白眼。她忿忿地呵斥他“你能不能说些人话实在没有,可以闭嘴,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
病榻上,小许扬正被输着液体。小家伙尽管十分虚弱,小脸仍笑着问我“爸,手术做了就好了吧”“哎,做了,就彻底好了!”杜雨霏嫌许俊岭不会说话,趴在儿子跟前说“给我娃做手术的,是企世界最好的医生。他的名字叫贝奇?萨契恩。”
“白求恩。”小家伙一咧嘴,不乏幽默地说“我知道,他救过八路军许多伤员。毛泽东爷爷还写过纪念他的文章哩。”儿子的幽默,使许俊岭绷紧的神经弛缓了许多,也使他想起山村教师讲授白求恩课文的趣事。
那时,他们的班主任是位回乡女青年,歪歪扭扭把白求恩几个字写上去后,就用教鞭指着教起来“白白求恩的白。求白求恩的求。”
教室里一时炸开了,顽皮的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喊“白求恩的球。”闹得女教师大哭一场,还传得四乡八邻都嚷嚷。放牛娃们老远看到女教师,就大声地喊“求白求恩的球。”“我娃真聪明。”
杜雨霏拉住儿子赢弱的小手亲了下,许俊岭也往他可爱的小脑瓜上拍拍说“没问题,我儿子是好样的。”一家三口分享天伦之乐间,洋医生推着担架车进来了。许俊岭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儿子许扬望着妈妈和我说“我害怕。”
也许是一种通感,也许是一种默契,一家三口的眼泪几乎同时流了下来。病房的空气紧张了许多,许俊岭心里怪怪地萌生出生离死别的悲怆。眼看儿子无助的被抱上担架床,他像有人使了定身法似地站着,任泪水长流。
杜雨霏那只跟儿子握着的手一直没有松,母子俩眼泪汪汪地对视着,他们跟着担架车往前走,进入电梯后糊里糊涂地往上升,也不知到了几层。由梯门开了,儿子要进手术室了。
“don’tworry。”不要担心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护士,在分离杜雨霏母子一直拉着的手。
“扬扬,电视里说过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许俊岭弯腰鼓励着儿子“坚持就是胜利。”杜雨霏早已泣不成声。在担架车要进入玻璃门前,一位出来接病人的医生说了句“he’iberecoveredson。”
许扬进去了,一道玻璃门把许俊岭他们父子隔开了。旁边有个虚掩的门,里面是休息室,屏幕上正上演西部牛仔片。许俊岭跟杜雨霏刚进门,服务生就过来了。
“sitdownplease,wantsomecoffeeortea”服务生热情而理智地问我们。“随便。”
许俊岭选了个座位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异性相吸的物理现象,怎么在美国大行其道。被“随便”二字难住的服务生。
看了许俊岭半天见再无第二句话,就一弯腰问杜雨霏。“mrs,whatwouldyouliket0order”“hotcoffee。”许俊岭知道自己“随便”二字难住了服务生,可杜雨霏肯定知道他出了洋相。
她骨子里压根就看不起他,当单纯的情爱进入生活后,碰撞几乎无处不在,比如睡觉不洗脚,接吻不刷牙,人前说话抠鼻孔挖耳朵和搓污垢,等等的怪习惯,都是她喊许俊岭农民的口实。刚才服务生不知许俊岭要的“随便”为何物,转而问她时,许俊岭听出里面有咖啡一词,便抢先作答,可服务生向许俊岭点点头后,又对她说了句“mrs,whatwouldyouliket0order”杜雨霏向服务生点点头道“thankyou,hotcoffee。”
服务生走了,许俊岭和杜雨霏对视了下可谁都没说话。杜雨霏一定在心里又喊了声“农民”而许俊岭嘴里没说心里说“农民咋,农民娶了你做老婆,而且还不想要你了。摆什么谱,回敬句谢谢就能表明你高贵嘻,咖啡前加个热,还不是咖啡嘛”心里正犯叽咕,手机来了信件显示,打开收件箱,范凌云如泣如诉地说
我常常感到一种难以排遣的孤独,于是我张开嘴巴想通过语言与我的同类交流,然而,我只感到语言与语言像泡沫一样在空气中相撞,然后轻飘飘地死了。
我知道,我的语言根本没有达到对方的心灵。我们像履行义务一样奉承对方,完成礼仪,那个真实的自我永远在话语之外。
读电子信件用情专一,服务生放咖啡全然不知,要不是杜雨霏那句“thanksalot”的感谢话,许俊岭还回不到现实中来。
“no,”服务生热情地朝杜雨霏笑着,回头看许俊岭时,脸像霜打的茄子般难看。狗眼看人低,许俊岭总觉那家伙对杜雨霏的no,近似于“闹”怀有意淫的味道在里面。
杜雨霏用小勺子搅着加过糖的热咖啡,那神态高雅地道,还含有忧郁和不安。看看许俊岭的,果真是冷的。闻闻,还有一股骚味。妈的,不会把交媾后清洗性器的污水端给我吧,许俊岭愤愤的想,有比较撩鉴别,有我的粗俗才衬托出她的高雅。
哼,就是暴殄天物又能怎么样不也一样穿肠过肚装进胃囊,最后变成臭屎了吗。许俊岭端起冷咖啡,一仰脖子“咚”地一声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