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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力说:“八九年开始,到我那间房是第六代大陆留学生了,有人走了总有人接上来,可别在我手里断了。你们去了是第七代,交了班我就安心了。”
许俊岭听说便宜就有了兴趣,魏力说:“两个人住才两百二十五块,还怎么便宜呢。”范凌云说:“贫民窟还能不便宜。”
这时一个人兴冲冲进来,范凌云给许俊岭介绍是海洋系老李。许俊岭老朋友似的一本正经跟他握了手。他把手中的一封信摇得哗哗响,对范凌云说:“你看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范凌云问什么事,他说:“刚从渥太华开会回来,纽约又来了信,要我去开会,又要准备大会报告,你看,你看,刚来的!”
范凌云拿了啤酒给他喝说:“好事呀!”他喝着啤酒说:“手里的研究放不下来!”范凌云敷衍着去了厨房,老李又挪到许俊岭身边坐了,告诉他自己手中那个分子工程的研究项目最近有了突破性进展,又叹息关键性的突破是出自他的构想,成果却主要归了老板。
许俊岭见他一进门就一副在范凌云面前显摆的样子,又见他对她似乎有点暧昧,于是就爱搭理不搭理的说:“那太不公平了!”范凌云从厨房探出头问:“谁来帮帮忙”老李马上站起来说:“我来我来!”
放下啤酒瓶去了。魏力对许俊岭眨着眼朝他的背影努嘴一笑,许俊岭不笑也不搭话,把头偏开了去。
赵教授来了,大家站起来表示客气。许俊岭注意到老李头向另一边偏着,坐着不动拿本杂志看着。不一会儿范凌云开始上菜,两只龙虾切成几大块,红红地炒了一大盘。
斟啤酒的时候许俊岭看那满桌的菜,没有那盘龙虾还真撑不起场面。范凌云举了杯说:“许俊岭你讲一句,大家到这里都是欢迎你来。”许俊岭也举了杯说:“欢迎我来,欢送魏力走,大家干了这杯。”说说笑笑大家吃完了饭,又听赵教授讲自己征服北美的经历。
许俊岭尽了做主人的责任伸直脖子认真去听。他说起二十多年前自己刚从台湾来的时候,出海捕过龙虾,餐馆洗过盘子。
又说起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委员会的什么委员,经常在渥太华等地飞来飞去,东海岸每年捕杀海豹的数量都要由他批准,因此他从来不轻易说yes和no。
几个人听得入神,脸上生出兴奋的神色,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明天。但许俊岭的野心却一点也没被激发起来,这一切离他非常遥远。只有老李在一边看他的杂志,嘴里自言自语地滴咕着说:“都听多少遍了。”
不时轻轻抽动一下嘴角,不屑似的哼哼几声。赵教授走了气氛更加活跃,几个人抢着说话报告最新动态。
一个说,赵霞这个月打了七个长途回上海,联系她先生来的事,电话账单来了却不肯认账,气得她同屋的a国姑娘跑到电信公司查了电话号码是打到上海的,她这才付了钱。又一个说:“要听真正的最新动态啊”说一半又不说了,说:“晚了吧,该回去了。”
范凌云把门堵了说:“你说,不说今天不能走。”他又说:“要听真正的最新动态啊这才算真正的新闻呢。”有人说:“什么神神秘秘的东西,羞羞怯怯半天也说不出来。”
范凌云说:“你今晚可喝了我两瓶啤酒的!”那人说:“都记着了!我刚好是喝了两瓶。范凌云的东西可不是吃了就吃了的,都记本子上。”范凌云说:“不讲也随你,反正讲了才能回去。”
那人说:“看在两瓶啤酒份上我这就讲了,再开瓶啤酒给我,喝着讲着,有情绪。这新闻不说三瓶啤酒,三十瓶也抵得。”喝口啤酒伸直了脖子“咕噜”一声吞了,压低声音说:“知道不,文静上星期又换男朋友了。”
一圈人情绪马上调动起来,催问那男的是谁,这消息又是怎么传出来。那人详细报告了。有人说:“文静有句名言大家知道不,她说这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要孩子,潇洒着活到四十岁就去自杀。”
别人插话说:“活到四十岁她哪里就舍得去死,”说着扮个鬼脸“男人的味他还没尝够,起码要活到四十九。”大家哄地笑了,都伸直了身子,头一起向后仰去。许俊岭笑着打跌说:“都还是留学生博士生呢。”
马上有人说:“留学生也是人嘛,博士生也是人嘛。”那人说:“这算什么名言,还有一句才算真正的名言呢。我这可不是听传说来的,是不转弯听她前面男朋友说来的。她说”
顿一顿说“两位女士到厨房里去一分钟好不好不去反正我今天有点醉了,就着说句醉话。她说,听着了,枕边的话!她说,男人呢,怎么对她好爱她说好听的话都没有用,要把男人的本事拿出来,在床上真满足了她才行。”大家又哄笑起来,直了身子头往后仰去。
范凌云拉着另一个女士的手说:“看这些男人,看这些男人!”那女士说:“这男的是谁,也太缺德了,占了便宜还说这话!”他们说他们的,许俊岭却在思索着叫文静的这个女人,心想:她做那事儿的瘾真就有那么大吗?
有机会能遇上她,一定和她干干,亲身体会一下瘾大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和范凌云天天买了报纸来看,在外面跑了三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在魏力走的那天,他们搬到鲜水街的那幢房子里去了。学校附近实在找不到便宜点的房子范凌云才答应搬到鲜水街去的,搬去之前还抱怨许俊岭不肯耐心点好好找。
许俊岭问她怎么学校附近房子就贵了这么多,她说:“这是夏天,到冬天你就知道了,这么深的雪,”说着在膝盖上划一下“这么大的风,”说着晃一晃身子“人都会吹跑。
去年我从教室到宿舍,都是弯了腰退着走回去的。”鲜水街到纽芬兰大学要走半个小时,是一个叫凯塞琳的a过女人开了小车为我他们搬的家。
凯塞琳是范凌云系里的助理教授,范凌云叫她小老师。许俊岭看着她一点都不小,快四十岁了。偷偷问了范凌云才知道比许俊岭大不了两岁。于是许俊岭也叫她小老师,她听了一脸的高兴。
范凌云告诉许俊岭说:“小老师最善解人意,每次来看我都戴着我送给她的景泰蓝手镯,提着蜡染的手提袋。”
许俊岭一看果然是的,偷偷地笑。凯塞琳一边开车一边问:"areyoutalkingaboutme(你们在谈论我,是吗)”许俊岭吃一惊,怎么外国人也这么善于察言观色。他用英语说:“你听不懂中文,怎么知道我们在谈论你”她说:“iknow。(我就知道)”许俊岭对范凌云说:“可见世界上人心都是相通的。”
范凌云翻译给她听了,她连连点头说:“ithinkso。(我想是这样)”搬完了范凌云留她吃晚饭,她一口应了。又问能不能把她丈夫麦克也叫来。范凌云说:“ofcoulee。(当然可以)”她马上就打了电话。
做菜的时候范凌云说:“外国人观念和中国人不一样凯塞琳是美国加州大学毕业的博士,麦克是餐馆烤面包的,想不到吧”许俊岭说:“那她丈夫还不是个出气筒,怎么活下来的”范凌云说:“我看也挺好。”
许俊岭趁机说:“要是中国人,这做丈夫的要倒血霉了,别在阳世上做个什么人了。”
正说着话,麦克来了,提着一个巧克力蛋糕,凯塞琳把蛋糕提得高高地说:“mikemadeit,mikemadeit。(麦克做的,麦克做的)”吃饭的时候麦克问许俊岭到a国这几天什么事情最感到新奇,许俊岭心里想:“最新奇的就是你后脑勺的那根辫子,跟中国清代男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