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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象那边的人拿了电话筒在发怔,生气,觉得自己还有点用,能够害人。想来想去唯一的出路还是找中国餐馆,就把电话簿上中国餐馆的地址抄了满满一张纸,标了东南西北几个方向,骑车过去挨家去问。
有时推门进去,侍应小姐以为他是食客,笑盈盈迎上来引他入座,他连忙申明是来找工作的,马上就收了笑脸,淡淡地往里面一指。
这时许俊岭心里像被钝器打了沉重的一下,隐隐作痛。心想,我是来找工作的,又不是来讨饭的。恨恨地想踏这些香港台湾来的小姐一脚,骂一声“狗”又不漂亮,傲什么傲呢。
“靠,在以前,在国内牛b的时候,这样姿色的小姐,给老子免费做口活,老子都还不要呢!”许俊岭在心里愤愤的想。
那种神态一次次打击了许俊岭最后一点信心,明白了找工作原来是一件讨人嫌的事。每次被拒绝他都羞愧得无地自容,觉得自己一钱不值,根本就不配来问什么工作,也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什么命。
有一家老板会说国语,问许俊岭会不会炒菜,他回答说会。他见许俊岭回答不坚决,很和气地一笑说:“跟家里炒菜不同呢。你在餐馆做过大厨没有”许俊岭只好说没有。
他告诉许俊岭,他的一个厨师下个月去多伦多,想招一个新的。许俊岭厚了脸皮说:“让我试行吗,不行了你把我炒了我不说二话。”
他说:“冒不起这个险呀,顾客一次没吃好就再不回头了,中国餐馆太多了。许俊岭看他好说话,问他要不要豆芽。他说有人送了,要许俊岭留了电话号码,下次要了打电话给他。许俊岭说声谢谢准备走,他说:“不忙,坐会儿嘛。”
又问许俊岭在国内干什么,许俊岭随便编了个行业,说:“教书的。”他说:“同行,同行!”
纽芬兰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几乎还没有感觉到秋天,冬天就来了。十月,强劲的风从北方吹来,从大西洋上吹来,天气迅速地变冷。
这天许俊岭从学校回家,在那个很陡的坡下他下了单车推着往上走,走到坡中间风吹来一片树叶粘在他脸上,他摇一摇头它还是被风贴在他的脸颊上。
许俊岭伸手摸着想顺手丢掉,那瞬间却发现是一片红透的枫叶。这才注意到马路的另一边是一片枫林。他天天路过,眼睛却总是望了路那边的那片墓地,从没有注意这边还有这么大一片枫林。
他早已忘记在来加拿大之前,心中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在这个枫叶之国看一看枫林。好多次在画册上看到加拿大的枫林,心里就有那么一种神往。现在枫叶开始飘落,他才想起了这一点。
走到坡顶他把单车立了,回头去望那一大片枫林。看了却有一点失望,加拿大的枫也不过如此而已。许俊岭把目光从坡上那一片枫林移开,抬了头去看被风吹向天空的树叶。
他盯住了一片看它上下飞舞,越飞越高越远,渐渐在空中消失。他想象着那片枫叶的最后归宿,也许它还有漫长的路要走,飘啊飘啊,最后落在大西洋了,随波逐浪,慢慢地沉入寂静的海底渐渐腐烂,或者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悄悄化为泥土。
无论如何,他想他该去看看大西洋了。他来圣约翰斯已经这么久了,大西洋近在咫尺,却没有去看一看,纽芬兰的风到了冬天可以吹倒人,趁现在那可怕的风还在北方,他得去看一看。
范凌云说,看大西洋到圣格雷峰去看最好,前面大西洋一望无际,转过身就是圣约翰斯全城。许俊岭说:“明天是周末,狠了心我一天不看书,去看大西洋。”
她又说:“我也要去,你带我去。”许俊岭说:“你去难得爬山,你去过了。”她说:“是不想要我去是不你只有一个人去的情绪。”
许俊岭说:“一起去一起去,不去你又要想那么多了。”她说:“我去过是我自己去过,你又没带我去过,我就是想要你带我去。”
第二天阳光很好,许俊岭骑车搭了她到山脚下,把车在路边树下停了,走着上山。爬了两个小时,路上休息了几次,才到了顶峰,到了她坐在栏杆上说:“都爬累了,让我喘喘气,你先过去看。”
许俊岭走到平台那边,当那波涛无际展现在他眼前,出于自己意外他没有一点激动。山顶风很大,他的头发被吹得竖起来。极远处青天白浪连成一体,看不见边界。
他将视线在波涛上慢慢往前推移,想发现海天相接处地平线似的一线,却没有成功。许俊岭攀了石栏杆探了身子往下看,山体陡峭地斜插入海中,风裹着海浪一波一波冲过来,一次一次扑在岩石上摔成白色的碎沫,传上来一种夹着清脆声响的隆隆声。范凌云跑过来拖了他的衣服说:“不要命了你!作死呀!”许俊岭说着“没关系”身体缩了回来。风在高空呜地叫,峰顶上有数不清的海鸥飞掠,远远近近黑影白影舒开了翅膀在风中漂浮,不时也扇动几下。
他疑惑这些轻盈的鸟儿怎么就能够抵抗这强劲的风,而不被吹到遥远的南方去。他想盯紧了一只海鸥看它是不是被吹走,可怎么也盯不住,它翔掠着融入了那天边的海鸥之阵。
旁边有个金发的年轻姑娘,指了海鸥对一个白发的老头兴奋地大叫,那老头就举起长焦距镜头的相机昂了头去拍摄。
拍完了又用眼看那姑娘,像是问她满意不满意。许俊岭看那姑娘长得性感,正猜测是不是父女俩呢,那姑娘又扑上去搂了老头的脖了亲吻,原来是一对情人。这种情景许俊岭已经习惯了,在课间的时候他的那些同学在楼道里就是这样干的。
外国妞都开放的很哩,只是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推倒一个,心里想着是一大夙愿没有完成呢!范凌云的眼神忽然变得含情脉脉,眼瞟着那亲热的一对示意着许俊岭也来一点浪漫。
他轻轻摇摇头表示不好意思,手往周围划一圈示意着,这么多人呢。她马上放弃了那种意愿,侧过脸去不再望他。
许俊岭转身投了一个夸特到望远镜中,开关打开,他看见天海相接之处有一条隐约的弧线,又看见一个小黑点,以为是海岛,看清了原来是一条船。
他又抚着漆黑的钢炮,想象着自己是一两百年前守卫在这里的战士,头戴欧洲武士的盔甲,凝视着永恒的大西洋。又想象自己是一个游泳健儿,从这峰上一跃入海,一直游到欧洲,在英吉利海峡登陆,轰动世界。
海边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红衣白帽的仪仗队奏着歌曲,一个甜甜的金发少女向许俊岭献花,并在他脸侧亲吻一下,他出乎自己的预料趁她头一偏的时候舌尖在她脸上轻轻一触。
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怕她会叫起来,她却还是崇拜地望了他笑。在欢呼声中许俊岭注意着她会不会用手在脸上那个地方擦一下,没有,这样他放了心。正胡思乱想着,范凌云在那边喊:“回去吧,风太大了。”
许俊岭说:“你还没看海呢,走这么远来。”她说:“我坐在这里已经看到了。”往回走范凌云沉默不语,许俊岭故意扯出一些事来问她,她爱理不理。
他碰一碰她的手,用一个指头去勾她的指头,想牵了她的手,她却轻轻避开了。许俊岭说:“又不高兴了!”她说:“脚走疼了。”许俊岭说:“脚走疼了到草地上去休息一下。”
她说:“风这么大人都要吹病了。”许俊岭说:“要不我脱了夹克给你穿了,我不冷。”许俊岭要范凌云从化学系搞来一个温度计,用桶在水房里接了冷水热水兑在一起,测了水温,把上次买的绿豆分一半泡了,又把房子里的电暖气开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