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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也许就错了,我心里愿意这样,我也没办法。”许峻岭吻她,说:“你心里也愿意这样吗”她点点头。
她又指了胳膊说:“你昨天好猛,都把我弄疼了,你看都青了一块。”许峻岭看了果然是,说:“那今天休息,让你养伤。”她抱紧许峻岭说:“不!”又说:“孟浪,不要把我看成一个轻浮的人。
其实事情也不是昨天才开始的,都好久了。我要是那样一个人呢,也不要到昨天。”许峻岭说:“谁那样看你了呢,谁那样看你我们揍他。”
他们搂了在床上并排躺下,她说:“我真的头脑发热了,我等你好久,今天的时间比平时长几倍。你洗澡又洗那么久。”许峻岭说:“从现在起就快了,等会儿过了一个小时怎么才像过五分钟。”
许峻岭又问:“今天下午你不在房里”她说:“我上课去了,我觉得好了没病了。就是上课走神,那不是病。”许峻岭说:“厨房里放的药看见了”她说:“吃了,就算没有病也要吃,不能让你白买了是不是,是钱买的!”
她说着自己笑了。许峻岭说:“你又骂我了,钱到底还是钱,你不知道那些纸有多厉害。”许峻岭又跟她说些闲话,想绕到自己想说的事情上去,绕到边上了,又不愿说出来,怕败坏了气氛。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以前的事,小时候的故事,大学时的同学,又拿出大学同学的毕业留言本给他看,指了照片一个个给他介绍。许峻岭看一个男同学的留言是“天意从来高难问”指了照片说:“他对你有过意思,对不”她吃一惊说:“你怎么知道”许峻岭说:“看他脸上的神态。
小伙子很英俊,怎么就叫人家伤心啦”她说:“那时候只想出国一件事,不想别的。”听她一说,许峻岭更没有勇气把话头引到预设的题目上去。他实在舍不得这种浪漫情调。他搂紧了她说:“一个男的抱了你呢,你没有办法反抗呢,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你怎么不喊救命呢,深更半夜谁来救你保卫你呢,看你怎么得了呢!”说着把她的身子晃来晃去。
她顺从地躺在许峻岭怀中,在他用力时发出一两声呻吟。想到自己在这异国他乡能有这样一份意料之外的幸运,许峻岭晕眩地陶醉了,心中对她充满着感激。这种感激又阻挡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他不能伤害了她。
张小禾忽然移开许峻岭的手,坐起来说:“有件事早就想问你了,你坐起来。”许峻岭说:“让我歪在这里,歪着你说话我也听得见。”她又扯许峻岭的手说:“麻烦你坐起来。”
许峻岭只好坐起来。她说:“你要说老实话。”许峻岭直笑说:“又要我说老实话了,我一天到晚都不说老实话!”她说:“你喜欢我留披肩发,你跟我说过好几次了。”许峻岭说:“披肩发好看,我喜欢看。”
她说:“那我问你,那个白爽她是不是留的披肩发”许峻岭大吃一惊,没想到她的想象力竞如此地准确。他说:“真的,她留什么发,我都记不得了,短发吧。”她冷笑说:“狗一下子又把你记性咬跑了。
你不记得更证明我猜的是对的。”许峻岭说:“对又怎么样呢,错又怎么样呢”她说:“我就不愿和别人一样。信了你的我的头发都留得太长了,我明天就要剪了去。”许峻岭说:“别剪。”
她说:“偏要剪,明天不到下午我就咔嚓一下剪了。”许峻岭又躺下去说:“你提范凌云呢,还沾点边边,白爽她哪里就碍着你了”她说:“我偏提她,你把她的照片拿给我看。”
白爽的照片许峻岭带了一张过来,夹在大学文凭塑料封皮的里面,范凌云没发现过。两年多来他也只看过一两次。许峻岭说:“我没有照片,要不我写封信给她让她寄一张过来,我又不知她到哪里去了。”她说:“没有照片那更证明她是披肩发。”
许峻岭说:“女人的逻辑就是这样的。”她说:“你不敢拿给我看就更证明了。明天我偏要把头发齐耳朵铰了。”又凑到许峻岭耳根边说:“真的拿给我看看,让我好奇一下。”许峻岭说:“拿范凌云的还有几张,别人的一张也没有。”
她说:“你望着我的眼睛。”许峻岭觉得好笑,把眼转开去。她站起来拉了他的手说:“你不敢望我!你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
许峻岭站起来望着她,说:“我伟大领袖一样站在这里,有什么呢。”她在脸上左右端详,说:“你这么狡猾的人,我怎么看得出也只好活活让你骗了。”
许峻岭说:“你提高警惕,小心哪一天我会骗你这个人。”她直笑说:“你是个大骗子,大骗子在骗人的时候叫人提高警惕,人家就没警惕了。”到两点多钟,许峻岭说:“睡觉吧。”
她吃惊地望着他,像是不相信许峻岭会说出这样的话。许峻岭马上意识到她领会错了,以为他这么轻易地就提出了那个重大问题。他马上说:“我去睡了。”她说:“都随便你。”
回到自己房里,许峻岭老是想着“都随便你”这几个字,到底是现在去等会儿去随便呢,还是去不去随便他竟不明白。
他又去回想她说话时的神态,却想不起来有什么意味。他感到沮丧。自己没有勇气留下来。有些东西也许说得了也就得到了,压抑了自己谁会说你是个圣人,人的自由,空间其实很大呢。
沮丧之后又感到庆幸,毕竟自己没把事情做绝,自己这个落魄的样子,虚弱的本质总有一天要显露出来,到那一天可怎么办,怎么向她说明在沮丧和庆幸之间徘徊了好久,反反复复地去比较、体会,最终庆幸还是占了一点点上风。
渐渐地他有点佩服了自己的理智,到底还是有勇气离开。他在心里表扬了自己。这样如醉如痴有几个星期,许峻岭越来越明确地感到,尽管自己在顽强抵抗着,事情还是朝着那个固定的目标进展,那些想象终究会变成现实。
这使他感到兴奋也感到恐惧。他不能装作在沉醉中忘记了冷漠的现实背景。张小禾在迷醉中靠自己的感情想象美化了许峻岭的形象,这是她的真纯,范凌云也许就不会如此。
但现实在不久的将来会显出自己的冷漠面孔。手中这份工作也许就在下个月就完了,这份收入就断了,他将重新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经济如此萧条,许峻岭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找到一份稍微像样的工作。他现在走出了那一步,她将来会后悔会进退两难的。
但他现在不走那一步,将来就更没有了勇气没了机会,在沮丧中他甚至有点遣憾张小禾投入得太真诚了,使他不得不为她想一想,又遣憾自己就这么动了真感情,生怕伤害了她一点点。
许峻岭痛恨自己没有能力给她一种生活上的安全感,也感到了自尊心对这种关系越来越强烈的反抗,在这种关系中,他需要有精神的优势,有被依赖带来的满足,他太看重这种感觉,以至在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宁可放弃。
已经有迹象表明,他在ho—ke—chow这份虽然不那么体面却收入还过得支的工作,也快要保不住了。
当许峻岭违背了自己意愿,近乎讨好地向新来的老板提出节省一点经营成本的建议时,他的反应竟那样冷漠,使他感到了难堪,感到了自己的无耻。
在萧条中一些人发疯似的想找到工作,老板只要出一半多一点的钱就可以雇到一个同样能干的人。毕竟他也是个艰难经营者,许峻岭并不恨他。许峻岭自己是老板也许早就下手了,不然晚上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钱在流失怎么睡得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