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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去,就算骗了我,我也不恼你。将来你有机会,帮一帮别人也就是啦。”姑娘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谢,端着铁釜离开了。
“后来宝宝周岁时,”阿荇低声道:“有人把那枚鸡心坠子放在摇篮边上,我猜便是那位紫衣姑娘。适才薛伯伯说起,我才突然想到。”说着微微扒开了襟口,只见颈间一条掐金细炼,那黄澄澄的鸡心坠子贴着细白的乳肌,分外惹眼。
“薛伯伯,那三个究竟是什么人?”符宽问。薛百螣回答:“若我没猜错,那三人是游尸门的余孽,身穿紫衣的姑娘便是“玉尸”紫灵眼。
她有两个师兄,一叫“虎尸”白额煞,一叫“瓮尸”青面神,合称“三尸”这三人不是什么善类,他们传授给锦儿的,似乎是一门名唤“血牵机”的歹毒武功,不知用心为何。”
遥问小女孩道:“三位师父有没有常来看宝宝锦儿?”“小黄花开的时候就来。”锦儿扳着手指数数:“一、二、三、四来了四回啦!”“那你怎没跟阿爹阿娘说?师父不让说么?”这回开口的是符宽。
“师父没有不让说。”小女孩狡黠一笑,掩不住那股子得意:“是阿爹阿娘没问。”
大人们不禁哑然失笑。薛百螣放下筷箸,将锦儿抱来膝上号脉,沉吟道:“脉中有股土金之气,隐然成形,的确是修习游尸门“太阴炼形功”的征兆。
要废去此功,恐怕为时已晚,可惜了你女儿的好资材。”“这练此邪功,会不会对身子有害?”
符宽夫妇一听都急坏了。薛百螣陷入沉思,一时无有反应,经符宽迭声催促才回过神,不耐挥手:“练武功能有什么坏?人的心思才叫坏!游尸门的武学便只这一部“太阴炼形功”其他什么走影剑、移尸手,通通都是这部功法的延伸。
根柢原是不错的,只是后人练上了歪路,变得又怪又邪。“游尸门人一向有周游天下、掳走小孩授艺的坏习惯。但你可知道:游尸门中,连号称至高绝学的“赤血神针”近世都有个“万里飞皇”范飞强练得,独独有一门武功,至少一百年没听说有传人了,便是你女儿的这部“血牵机”?”
符宽夫妇面面相觑,更加忧心:“薛伯伯,他们究竟有何目的?”“我不知道。”见多识广的白岛神君摇了摇头,逗着膝上的小女孩说话:“宝宝锦儿乖!那三位师父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教宝宝锦儿玩傀儡啊?”
“有。”小女孩总算等到这个问题了。有时候她觉得大人真是笨,差点让她辛苦背下的那两个字全派不上用场。
万一明年黄花开的时候师父们不来了,而她又忘记了怎办?她不懂那两个字的意思,小师父也没解释,只说万一阿爹阿娘问了,这样回答便是。席上,大人们全望着她。
“你要再问一次“他们为什么要教你””宝宝锦儿有些不耐烦了,想赶快结束对话出去玩。大人真是笨!连问问题都不会。
“他们为什么要教你啊?”薛百螣啼笑皆非,只得耐着性子问。“为了报恩!”宝宝锦儿一撑落地,飞也似的跑去花园找小猫。
还是大师父明白。符赤锦心中叹了口气,昂然道:“大师父,锦儿只想看一看“赤血神针”的古籍残页,如此而已。”
那大师父“瓮尸”青面神无语,半晌没再开口,房中顿时又失了此人的生机气息。二师父“虎尸”白额煞怒极反笑,低咆道:“你好啊!问你大师父要东西,连理由都不必了,好个五帝窟的赤帝神君!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有天大的能耐,吃定了我们非给不可?”
“锦儿不敢。锦儿敢开这个口,只有一个理由。”符赤锦的声音平板,可以想象那张平日千娇百媚、无比灵动的白皙面孔一片淡漠的模样。她顿了一顿,静静说道:“为了报恩。”
“你”哗啦一声,伴随着清脆的碎瓷声响,椅子“喀啦!”被踢倒在地,白额煞吼道:“好!算我三人欠了你阿娘的。你要看,老子的这一页便给你看!看过后恩断情绝,你也别叫我“二师父”!”
“玉尸”紫灵眼低声道:“二哥!”白额煞怒道:“你最宠她了不是?你那张也拿出来给她,看完一拍两散,省得日后烦心!”
那紫灵眼没再接话,呼吸频促,屋子里一片死寂。耿照心想:“她这样说,两位师父一定很伤心。她要那“赤血神针”的心诀做什么?莫非是想献给岳宸风,来换回琼飞?”
只觉这个念头太过荒谬,但一时又没有其他更合理的揣测,能解释符赤锦的行为。倘若如此,献上耿照与弦子岂非更好?为何一定非要“赤血神针”不可?片刻,青面神的苍老童声再度响起。
“老二、老么,你们要给我没意见,我是不会给的。”他缓缓说道:“女徒!你所练的“血牵机”是本门中最接近“赤血神针”的功法,连我们三人都没练成,可见你资材之好,已胜过了我等。”
“锦儿请大师父赐下心诀。”“我不会给。”口吻苍老的尖亢童声道:“你二师父说了,不是游尸门的人,不能窥“赤血神针”之秘。若不是五帝窟之人,也毋须理会五帝窟的事。你明白么?”符赤锦沉默片刻,低声应道:“锦儿明白。”
顿了一顿,又笑道:“我车上有两头不请自来的大老鼠,杀又不能杀,放也不能放,想先寄在师父这里,帮锦儿看着大老鼠。”耿照心想:“她果然别有所图。”
却听青面神道:“这我也不许。你带走罢。”合着这不通人情还是一脉所传,耿照几乎笑出来。眼看话不投机,符赤锦静坐片刻,便道:“既然如此,锦儿先走啦。改日再来拜望。”
三人都不说话。她推门而出,走到车边解开缰索,紫灵眼突然了追出来,低声道:“你过来。”
把她拉到院落的另一头,两人在树下贴面喁喁,无非就是“你心里有什么事跟小师父说”、“没事,小师父别瞎猜”之类,推来搪去的瞎缠夹一阵,两人也不觉腻烦。
耿照悄悄抬头,透过车窗的纱幔望出去,只见双姝并肩坐在树阴下,约莫是怕人听见,均是背对着马车、厢房的方向。那紫灵眼人如其名,一袭紫绸衫子,丝缎般的及腰长发如瀑垂泄,颇有灵气。
比之于双乳傲人、丰腴雪润的符赤锦,她身段苗条得多,然而臀股浑圆、腰肢紧束,背影亦玲珑有致,全然看不出多大岁数,总之不会太老。
两人靠着头低声说话,哪里像是一对师徒?分明是姐妹淘的模样。耿照百无聊赖,再度运起了碧火神功,将注意力放回适才的屋子里,却听青面神道:“
你把残页给了她,她下定决心、条件齐备,想做便做了。不给她,她心里有个顾忌,做事便不会冲动。车里的人也一样。”白额煞哼了一声。
“她有事,怎不跟我们说?五帝窟这么好,都顾不上师父了?”青面神道:“所以她心里的事,必定很难。难到不能扯上你我,还不够难么?”白额煞一时语塞。
片刻,又不服气似的说:“那又让老么追去?依她的性子,要什么有不给的?”语气已平缓许多。
青面神道:“只一页倒不碍事。给女徒一点儿时间,想明白她会再来。”不多时,树下两人也说得差不多了,并肩回到马车边。耿照听见了细微的迭纸声响,几能辨出纸质黄脆,心中暗忖:“那大师父料事如神,算摸透了她俩的脾性。”
符赤锦与紫灵眼道别后,才驾着车离开小院,马车东绕西转一阵,终于停了下来。“什么人?”门边似有守卫上前盘查,一见是她,连忙致歉:“是符姑娘。小人走眼啦,快请进来。”
门扉拉开,听来颇为沉重。以先天之功探听动静,十分费力,耿照先前听了大半天,略感疲惫。虽然符赤锦似乎不打算将他二人交出,耿照仍不敢大意,暗中运劲弄松了皮索,万一情况不对,便能立时挣脱逃跑。
符赤锦将车辆停在一处极僻的角落,林阴几乎遮去午后骄阳,其时尚未入夏,周围却满是吵杂的虫鸣,可见林树之盛。她下得车来,小心打量四周,直到确定四下无人,才将二人提了出来,藏入一间小小的厢房。
趁着她去处理马车的空档,耿照一跃而起,观察四周环境,见房里的布置与莲觉寺王舍院的客房相仿佛,只是家具、床褥等不如寺中所用华贵,心想:“这里果然是越城浦的驿馆!”
不由得背脊一寒。若非岳宸风已去了谷城大营,此刻人不在城中,他几乎涌起一股马上逃跑的悚栗感。
果然武功练得越高,才越知道惧怕。想起当夜在江对岸等着岳宸风的自己,耿照不禁微露苦笑。(要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仔细搜查一番,看看有无明姑娘来过的迹象。
若能取回赤眼,那就更好了!)片刻,符赤锦又折了回来。耿照闭目摒息,假装昏迷不醒,等着她来检视两人腕上的缚绳,却半天都没动静。
等了许久,只等到一柄锋锐的蛾眉刺架上颈侧,冰冷光滑的精钢贴着皮肉,激起鸡皮似的微悚。巧笑倩兮的雪润丽人凑近身来,体温熨开一片幽幽甜甜的醉人乳香。
“睡了忒久,也该醒了罢?”符赤锦咬唇轻笑,湿暖的香息呵在耳畔:“还是我该让外头的五百名刀斧手一涌而入,才能请得典卫大人起床?”
虽是利刃加颈,耿照却夷然无惧,从容回头道:“看来符姑娘这五百名刀斧手,个个都是武功绝顶的高人,五百人全副武装地在外头集合完毕,居然一点声息也无,莫不是踮着脚尖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