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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掬水洗净双手,用拧好的手绢为她清理下身,终于抵不过好奇,以指尖蘸了点榻上的湿濡水渍凑近鼻端,却无一丝尿水的腥臊味,闻起来比她的淫水要更浓厚鲜洌一些,就像是新近剥开的厚叶芦荟,脆生生的断面还淌着汁液一般,令人忍不住想将指尖含入口中。
他没法将她身上的衣服原样穿回去,假装什么事也发生,只得打开金盒,将残剩的药末凑近她鼻端。
弦子吸入些许粉末,皱着眉头身子一颤,缓缓睁开眼睛。空洞的视线在半空中游移一阵,倏地聚焦起来,一瞬间又回复成那个冷若冰霜的潜行都第一高手,掩着衣襟坐起身。
耿照扼要的把情况说了一遍,连喂药的过程也和盘托出,只略去了开后庭一事。“弦子姑娘,事情迫不得已,你你若还是难以释怀,我会负责到底的。”其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负责”
他很难想象弦子哭着要个名分的样子这不只是因为他的想象力不足以凭空勾勒出弦子的泣颜,他甚至没想过要娶亲,更别说娶了她之后,姐姐和霁儿要怎么办。
还好这可怕的情景始终没有发生。弦子一言不发穿好了衣服,重新裹上缠腰,将那些零碎物事一一收回原位,连灵蛇古剑都重新插在腰后,试了试拔刀是否顺手,直到满意为止。
斗室里异常静肃的气氛,让耿照一度觉得宁可去面对岳宸风比较好,他觉得自己活像是静待秋决的死囚。
“拿来。”她冲他一伸手,修长纤细的指掌宛若白玉雕成。(拿什么?我的命么?)耿照被问蒙了,片刻才会过意来,忙将捏在手里的小金盒还给她。弦子揭开盒盖,把剩下的一丁点药末全倒进口中!“弦子姑娘!那是毒”
“份量不够。”弦子冷冷截住他的话头,淡漠的俏脸丝毫看不出喜怒。“符姑娘的烟毒下得很重,吃多一点能解得快些。”“她说只要一丁点,一个对时内”“我等不了一个对时。”她旋开灵蛇古剑的刀末,从中空的刀柄取出一张平面图。
“这是驿馆的平面图,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随手指着图上一处,并未抬眼看他,弯翘的浓睫轻轻一颤,似与身畔的空气说话。“据说他住在这里,天字号房。”“多谢你了,弦子姑娘。”
这正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情报。耿照背好神术刀,见她贴在窗棂边,似乎正在观察屋外的往来动静,几绺发丝垂落在柔嫩的面颊之上,仍感歉然,低道:“弦子姑娘,我实在是很对不起你,你”弦子的视线稍稍移开片刻,微蹙着眉头,仿佛有些不解。“你救了我,所以对不起我么?”自然不是。
是我为了救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耿照心里想着,忽觉这一切太过荒谬,实在是难以出口,弦子却把注意力又放回院里,一点都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谢谢你救了我。”她并未回头,只是指了指刀柄。那意思很清楚了:让耿照分享潜行都秘制的驿馆地图,就是她的回礼。
耿照突然有种感觉,她并非是刻意装作冷漠、刻意与人保持距离,而是她衡量价值、对错的标准与世人不同,她的世界出乎意料的简单易懂,所有的事情只有一项规则。
“谢谢你救了我,浪费你许多时间。”她觑准一个空档,纵身推窗而出。只见树阴穿风,下一瞬间,苗条修长的黑影已消失在转角。
“换了是我,决计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天字号房中,什么都没有。耿照避开了驿馆中来来去去的大小官员、仆役杂工,可说十分轻易便潜入了岳宸风的落脚处。兴许大家都不想惹上岳宸风,最顶级的天字号房四周特别安静,所有人都远远避开了这个角落。
房里没有岳宸风、没有赤乌角,没有昆仑奴、没有五帝窟献上的纯血处女什么都没有。屋子里的确有人长住的痕迹,几件衣箱行囊里的服色还很眼熟,空气里还有一丝淡淡的合欢气息,不久之前有人在此激烈肉搏,留下大量的精水淫夜,那股腥膻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去,唯有经碧火真气强化过的灵敏知觉,才能捕捉到这些微乎其微的蛛丝马迹。这不可能造假。这里没有姐姐的琴盒,没有被缴获的宝刀明月环,自也不会有明姑娘的消息。
耿照呆坐在屋里出神,突然一跃而起,施展轻功穿窗越顶,一路来到后进院里的地窖入口越城浦的驿馆只招待重要官员,是大人物交际应酬的地方,没有地牢之类的设施。
显然弦子认为在必要之时,岳宸风也可能把掳来的少女,和咸菜萝卜关在一个瓮里。“琼飞不在这里,是因为岳宸风不在这里。”
他拉着弦子躲入一处僻静的角落,强抑着心中激动,冷静分析:“岳宸风抓了琼飞,但不可能把琼飞带去谷城大营,因为据说慕容柔有洁癖,不容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肮脏事。
你们的人没看见岳宸风回来,符姑娘也说岳宸风没回来,你和我来找了一遍,果然岳宸风是真没回来。岳宸风既没回来过,所以琼飞也不在越城浦。既然如此,琼飞在哪里?”
弦子无言听完,认真想了一想,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一定在岳宸风手里。”“正是如此!”耿照压低嗓音笑道:“这就是岳宸风出城之后,还能遇到琼飞和楚啸舟的原因。
除了越城浦译馆和谷城大营,岳宸风在城外必定有第三处据点!他出城后并未直接前往大营,而是先去了那处,因此琼飞闹完译馆之后,才又在城外撞见了他!”
弦子豁然开朗,柳眉一舒:“你知道在什么地方?”以地缘来说,这处秘密据点必然在越城浦的地界之外,潜行都才会断了监视,无法确切掌握。
断臂的楚啸舟是在小陵河的下游被人发现,而小陵河是沟通酆江、赤水的人工渠道,双方遭遇的地点,定是在溯江上行之处。尽管如此,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区域仍大得难以搜索,不足以指出据点的正确位置。
“有个人一定知道,恐怕她已往那边去了。我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但若去得晚了,要帮要阻都来不及。”两人对望一眼、心意相通,异口同声:“符姑娘!”
距符赤锦离开偏室,至少有一刻钟的光景,要说去了什么地方,只怕已是追之不及。耿照领着弦子返回符赤锦停放车马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微湿的庭院地面上有两条浅浅的轮辙痕迹迤逦而出,想也知道是谁驾走了那辆髹漆轺车(轺音“摇”轻便的小车)。
(难道她是专程把我们俩带回来安置的么?)越想越觉蹊跷,正自狐疑,忽见弦子走向一旁的系马桩,直立的粗大木桩上系了两匹栗毛健马,生得膘肥高壮、毛色发亮,鞍侧饰有整排的红缨穗,连蹄铁都是精光铣亮,一看便知是官马。耿照差点没晕倒,赶紧将她拉住:“你做什么?”
“你用两条腿追马车?”弦子瞥了他一眼,微蹙柳眉。“姑娘穿这样骑官马?”耿照忍不住失笑,碧火神功忽生感应,赶紧推着弦子避入树丛之中。直待了半天,远远看见一个半老驿丞领着两名武官模样的中年汉子,一路谈笑而来。那两名军官身穿貉袖短褂,足蹬半长袎靴(袎音“要”指靴袜的筒状部分),腰跨长刀,还别着金字腰牌,头戴饰有红缨的短檐毡帽,毡帽一侧插着长长的翎毛,似是鹰羽雁翎一类,装扮威风凛凛,恰与那两匹官马的装饰相映成趣。
耿照毕竟是侯爵府内出身,知道这种刻意夸饰的华丽打扮,军阶品秩反而不会太高,通常都是传令、驿将之流,负责替主子带口信、发号施令,背后都管叫“杂号将军”没什么实权。
但这种小人物却有一样好处,恰恰是此刻耿照最需要的。他浓眉一振,喜动颜色:“天助我也!”只听那老驿丞冲二人一拱手:“两位军爷路上辛苦,老汉便送到这儿啦!”两人连声称谢,直目送老驿丞离去之后,才转身解缰。驿馆的驿丞虽身在公门,却无品秩,连说一句“芝麻官”都不够格,这两名军官丝毫不敢开罪,可见身分之低,纯是服色威风而已。耿照向弦子使了个眼色,两人飞身而出“砰、砰”两声制服了二将,拖进一幢空屋剥除衣帽,浑身上下只剩一件单衣,拿绳索捆成了两只一串的大粽子。
弦子虽然生得修长高挑,身板儿却十分纤细,无须除衣,直接将貉袖、短褂等穿在外头即可,连长袎靴都是直接套上。
耿照却无这等便利,才松开兰衣僧袍,见对面的弦子大大方方地穿衣套靴,不禁有些发窘,讷讷地摸了摸光头,嚅嗫道:“弦弦子姑娘,不好意思,麻烦你转个身,在下要更衣。”弦子瞥他一眼,继续低头穿靴。
“你更啊!”“这男女”他本想说“授受不亲”突然想起自己还插过人家的娇嫩后庭,揉过玉乳、吮过香舌,说这个未免太过矫情。
忽听弦子道:“我身后一有人动,便想拔刀,曾因此误伤同组的姐妹。你若不介意,我可以转身。”说着微微蹙眉,可见是真的担心自己刀快,冷不防地一刀砍翻了他。
“那还是不要好了”耿照心想此姝与寻常女子不同,别当她是异性就好,快手快脚换上公服,又从天字号房里拿来一件猩红衬里的黑绸大氅披上,皮制的尖顶毡帽正好遮住光头,配上帽缘威风凛凛的雁羽标翎,俨然是一名英姿焕发的少年武弁。
两人将兵器佩在腰际,解开栗毛健马,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了驿馆。符赤锦的轮辙轻浅,转上铺石大道后便难追踪,耿照却不慌不忙,领着弦子径往城门的方向去。遥遥望见盘查的关哨前人山人海,队伍懒洋洋地要动不动“驾”的一声猛夹马肚,反而甩缰向前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