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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自是徒劳:突破八关后的碧火真气,连李寒阳的三省功亦不能抵挡,鼎天剑脉却能加以约束,令其重回正轨,其坚韧玄奥,未能以常理忖度。
媚儿虽负至阳至刚的役鬼令神功,腹中又有阳丹,仍不能穿透致密已极的剑脉真炁。任凭她如何催动真气,累得唇面皆红、香汗淋漓,始终无法将真气度入耿照体内。
高台之上,一干孤竹国臣子欲哭无泪:公主殿下千金万贵,以未嫁之身,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将手探往男人腰腹,又搓又揉,还弄得面泛红潮、汗湿重衫,虽说南陵风俗不尚女子婚前守贞,甚至有留宿合意男子的“走婚”旧习,然各国久经代巡大人教谕,王室也讲三纲五常,若传将出去,还有哪一国敢来提亲?“诸位同僚勿忧,”一名较老成的臣工赶紧安慰左右:“天可怜见,峄阳国主没来!此乃天意,足见上苍佑我孤竹国,令至峄阳一国缺席。”
众人恍然而悟,相互额手,略感欣慰。其实真正天佑孤竹国的,是伏象公主本人并不在台上,否则听到这番高论,明日朝堂上又少几名忠忱的臣子。
媚儿不知自己正受非议,见小和尚睁眼,喜动娇颜,随即露出一抹意气洋洋的狠笑,咬牙回顾:“谁说输送真气没用的?这不是让我救活了?呸,南陵游侠,浪得虚名!”
李寒阳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含笑不语,显是接住耿照之后,不旋踵被扑上来的媚儿给撵了开去。
堂堂游侠之首,自不与一名妙龄女郎计较,鹰隼般的锐目盯紧盘膝于地的耿照,留心他面上的气色变化,须臾未离。
耿照与他视线交会,两人微一点头,都未言语。与李寒阳并肩而立的朱五少年颇不能苟同,皱眉道:“可你刚才也叨念着“怎么没用”、“怎么没用”的,急得都哭了。
我看他像是自己好的,同你没甚关系。”媚儿俏脸一红,柳眉倒竖:“谁哭啦?你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朱五被腾腾杀气所慑,抱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忽想:“我没胡说八道啊,她是哭了。”
问心无愧,摇头道:“我们这儿有王法的,不能随便撕烂人的嘴。”媚儿可得意了,目绽精光。“我是孤竹国公主,不用遵守你们的王法,偏能撕烂你的嘴!哈哈哈哈”少年登时目瞪口呆。
这回连虔无咎都听不落耳,帮腔道:“你这话是坏人才会说的啊!”朱五口舌不甚便给,被他一言道出心声,不由点头,片刻又觉不太妥适,径对无咎道:“但我看她也不是真的很坏。刚才典卫大人昏倒的时候,她哭得可伤心了”
“你给我闭嘴!”媚儿简直气炸了。正要上前一把拧掉死小孩的脑袋,手掌忽被轻轻捉住,回见小和尚温言笑道:“莫要吓着了孩子。你堂堂一国公主,怎好与小孩儿拌嘴?说“不遵王法”什么的,也太不成话啦。”
媚儿怔怔望着,见他说话时眉目生动,恍如梦中所见,然而适才被巨剑斩落的画面犹在眼前,惊惧、惶急
直到这时才一股脑冲上胸臆,像要炸碎胸膛般难受,身子竟有些发软,鼻端毫无来由地一酸,撮拳往他胸膛头脸捶落,尖声怒道:“死小和尚!臭小和尚!死小和尚”
闷着头狂揍一阵,捶得双拳隐隐生疼,惊觉耿照连挡都没挡,心底一慌:“不好!近来修为颇有进境,别要别要打死了他!”
凝神细看,耿照除了些许淡淡红印,连油皮都没擦破半点,又羞又窘,又隐隐有些恼怒,一推他胸膛:“你是手断了还是脑子蒙啦?不会挡么?白痴!”
本要起身掉头离去,瞥见看台楼梯口掠过一抹窈窕丰腴的倩影,面色一沉,暗忖:“我这一走,那贱婢又巴巴的黏过来。教你痴心妄想!”
哼的一声挺胸俏立,双臂环抱,高高端起一双雪润尖翘的浑圆盈乳,狠厉的目光盯着正前方,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耿照回过头去,但见宝宝锦儿俏立于看台下,美眸中盈满关怀。他二人默契绝佳,略微颔首,仿佛已说过了千言万语。
符赤锦露出放心的表情,水汪汪的娇媚杏眸一转,眸光瞟向他身后的媚儿,又是那种“相公你完蛋啦”、似笑非笑的狡黠模样,身后转出一抹高挑的茜红丽影,长腿交错,充满矫健肌力的修长曲线才踮下两阶忽又停住,竟是染红霞。
耿照骤尔起身,不意牵动左肩伤处,面色刹白,开始凝涸的衣布再度渗出墨染般的乌渍。梯间幽影投映,看不清染红霞的神情,他心急如焚:“怎怎地她不再走下些个?”
忍不住上前几步,方见伊人身后三两阶上,伫着四只刚停步的小巧莲足,一双是薄底半靿子的绣银鹦鹉绿快靴,靴尖细裹,明快中透着娇憨,似可想见其中玉趾合拢,十分精神。另一双却是宝蓝绣鞋,鞋面上以五彩纟丝金银线绣了“鱼戏莲”的图样,虽是天足,却小得差堪盈握,更显主人秀气。是二屏。耿照没留意过她二人的脚,心念一动,忽然抬头。
四层看台之上,许缁衣凭栏低首,阳光穿透她裹发披垂的长纱洒落,周身如罩金粉,逆光的面孔却看不清眉目,但见颈颔的肌肤白腻已极,宛若玉碾。
他与染红霞情投意合,彼此交心,此事却不能教许缁衣知晓,否则日后杜掌门功成出关,万一追究起红儿失贞一事,这位在门中极有份量的大师姐将不会站在染红霞这一边,事情就棘手了。
耿照心疼染红霞的为难,明白她何以不能径直奔出,不顾一切地表露关怀思虑之间,见伊人自怀中取出一条红丝绢,交给了符赤锦。符赤锦冲她轻轻颔首,捏着绢儿款摆而出,无视于媚儿的杀人目光,将红丝绢塞到他手里。
“你放心,”耿照嗅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温甜,顿觉心安,闭目轻声道:“我没事。”“我知道。”
符赤锦低着头替他松开腰带,一如出门前为他系上。凉滑的小手灵巧而小心地揭开凝痂的几层衣衫,笑道:“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我的男人我明白。在宝宝锦儿心目中,相公是世上最值得信任的男子,什么事也难不倒。”耿照忍不住笑起来。
“要不是李大侠手下留情,早将我打得满地找牙。我可不敢把话说得这么满。”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将军有什么指示?”
符赤锦与弦子受他之请托,负起保护将军伉俪的重责大任,以宝宝锦儿的精明与识大体,决计不会舍将军不顾,擅自离开顶端看台。
此举必是将军授意,以此小儿女情状做为掩护。果然符赤锦嘻嘻一笑。“将军说首战派出李寒阳却不胜,对方怕要铤而走险啦。少时若生变故,须以皇后娘娘的安危为先。”
耿照微微一怔:“会有什么变故?下一场该是央土大乘推派代表了罢?”符赤锦低道:“慕容柔没说,我料他也未必说得准,只是让我们预作准备罢了。
佛子与央土教团的大和尚进十方圆明殿里商议去了,约莫是一刻以前的事。依我看,便把阿兰山翻过一遍,也找不出比李寒阳更厉害的代表啦,佛子大概没想到这场会输罢?”
头一场打了半个多时辰,加上耿照昏迷一刻余,距流民围山已近一个时辰。耿照眺望远方,蚁群般黑压压的人流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蠢动,但骁捷营实际被压挤的幅度却不明显,显示流民散漫,无有章法,面对长枪铁马的谷城精锐,就算饿得狠了,也不会贸然往枪尖上撞。
但耿照始终有着说不出的忧心。在籸盆岭时,那些流民原也是饥寒交迫、疲惫衰颓,却于转瞬间化成狰狞恶兽,悍然以血肉之躯冲撞长枪箭矢,连最勇敢的军士亦不禁胆寒,只因嗅到了血。杀人就像疫病流行,一旦起了头便很难止息。将军说的“变故”难道会是这个?符赤锦信手从他襟里掏出一条雪白的绢儿,为他揩抹头脸,忽然惊呼一声,不觉停住。耿照回过神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殷问:“怎么啦?”
符赤锦勉强一笑,摇了摇头,作势再抹,但相公可没这么容易打发,握着她温软的小手不放,符赤锦莫可奈何,轻声道:“相公的鬓发白啦,活像老公公似的。”说着噗哧一声,眉眼含笑,宛若春花绽放。
手边无镜,耿照不见形容,料想复位经脉这么大的事儿,身子断不能毫无消损。不过两鬓霜染,算是很便宜了,心中不以为意。见那白绢十分眼熟,想起是她先前所赠,心头乍暖,谁知符赤锦却把绢儿往温濡饱腻的乳胁一液,挤出一抹沁乳透香的汗津来。
“是你给了我的”没等耿照说完,宝宝锦儿轻轻巧巧一让,越过他的肩头笑道:“山间克难,未有良医,有劳李大侠啦。”
却是李寒阳走近。她将染红霞的红丝绢递去,袅袅娜娜一施礼,正色道:“奴奴代我家相公,谢过李大侠慨施援手。”李寒阳道:“夫人客气,我也只是略尽棉薄,谈不上援手。”
接过红绢,替耿照剥除衣覆。李寒阳拔剑的手法与斩击同样收发由心,耿照受的只是皮肉伤。游侠周游天下,接受各地武者的挑战,随身携有灵验的金创药,包扎手法更是一绝。
李寒阳精于此道不逊用剑,经他理创、施药、捆扎等,耿照顿觉肩上一阵清冽入骨,肿痛大见消解,已能勉强活动。符赤锦道:“这是染家妹子冒着开罪师姐的风险,也要交给你的一份心意,你可别辜负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