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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风月三仙?司徒平微微张口,本想说出委托护送黄花地丁籽的剑仙乃是一音大师,却见九宫真人带着淡淡笑意,正微微向他摆手。
司徒平不知何故,便闭口不言。
见黄叶真人对黄花地丁籽上施加的道法分析得头头是道,步虚仙童自然不甘落后。他微微仰头看着陆修静国师,说道:“黄花地丁籽凝结的不仅仅是幻术。风月三仙的幻术中暗藏结界。”
莫非种籽之中别有洞天?司徒平侧耳倾听。
步虚仙童笑呵呵,继续说道:“只要这种籽不接触月光,任是道行再高明的剑仙,都无法感知黄花地丁籽存在。”
司徒平恍然大悟。原来身怀道行,竟会成为一音大师黄花地丁籽不受欢迎之人。他心中暗道好险。幸好一路之上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未曾拿出来偷看。否则早就有剑仙循着黄花地丁籽的气息,前来寻隙滋事,怕是要辜负一音大师所托。
长公主一手拄着龙头杖,一手搭在司徒平肩膀上。她开口,口气中竟含有莫名的期待。只听她竭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问道:“天下修真之士,不是全都汇集三大玄门正宗?怎么还会有散仙?”
陆修静国师摇摇头,说道:“当今正道昌明,深山大泽之中隐修之士不可胜记。三大玄门正宗之外,更有能人。”
长公主听闻此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司徒平一眼。
司徒平心道,长公主与司天台交好多年,想必明里暗里,已数次打听过秦渔王爷的下落,然而没有线索。如今我与一音大师有过一面之缘,难道她有可能和秦渔王爷会有什么奇怪的交集?如能再次遇到一音大师,定当代为询问。
想到此处,司徒平朝长公主点头,几乎不可察觉。长公主脸上的微笑同样几乎难以察觉。
长公主开口,语气已经平静,问道:“这风月三仙到底是什么来历?”
九宫真人轻轻抖掉身上淡蓝色的火焰,开口说道:“所谓风月三仙,仙林之中成名多年。他们彼此酬和,交往密切。三位仙友均是道行高深,逍遥自在,化外高人。”
司徒平见陆修静国师手中的火焰正渐渐燃尽,收回手臂,降落到地面上。他亦好奇问道:“为何要号称风月三仙呢?”
步虚仙童嘿嘿一笑,面上闪过一丝狡黠,开口说道:“这还不简单,因为这三剑仙修炼了诸多含有风花雪月这四种景致的道术,就像是给自己的道行盖上章一样。”
听闻此言,司徒平恍然大悟。
他想起在月光下遭遇一音大师的情景。专心牧羊的司徒平少不更事,年轻气盛。他以牙还牙,抢走一音大师的拂尘。挥动拂尘之际,却招来一阵怪风。
受到一音大师点播、变身更快更高更强的大公羊,留下的羊粪蛋儿会在月光下反射出光华。在司天台阵法中迷路时,也是多亏月色照耀的种籽指引,司徒平得以走上大道,遇到罗知恩和长公主马车。
总是躲不开风月二字。
九宫真人问道:“一音大师将这黄花地丁籽交给你的时候,可曾有什么额外的吩咐?”
司徒平努力回想,说道:“回国师话,一音大师只是让我将种籽交给陆修静国师,并没有其他吩咐。”
九宫真人面色困惑,继续问道:“真的没有别的了吗?”
司徒平沉思片刻。一音大师确实未曾留下别的吩咐。他摇摇头说道:“没了。”
步虚仙童凑上前来,问道:“小朋友,你今年贵庚啊?”
司徒平一脸莫名其妙,说道:“我马上十一岁。我是不是可以下山了?”
黄叶真人第一次睁眼看司徒平,沉声说道:“当然可以。本就不应该上得山来。速速离开罢。”
陆修静国师面色凝重,完全熄灭手中蓝色的火焰。
步虚仙童却并未放开司徒平,口中居然哼起小曲儿来,说道:“你先别急着走。”
黄叶真人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将对司徒平的不满之情宣泄出来,说道:“这小小少年于仙林中道行一窍不通。如果不是灵川长公主宅心仁厚,抬爱这小厮,他如何能够身怀黄花地丁籽,穿越司天台阵法和结界,上得此处来?”
听闻此言,步虚仙童脸上有一个凝固一般的笑容,想必心中不悦。他仰头看着黄叶真人,开口问道:“所以说呢?”
黄叶真人依然一脸冷峻,一本正经说道:“所以说,他根本就不是我们修真一脉,不用妄存侥幸想法。司天台周围阵法结界只对怀有黄花地丁籽之人起作用,便是为了筛选掉滥竽充数之辈。运气可能是实力的一部分。但对这小贼来说,运气便是他实力的全部。”
听闻此言,九宫真人面色一冷。
步虚仙童握着司徒平的手,开口说道:“仙林人所共知,凡是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带着黄花地丁籽到达司天台、而又不满十四岁者,便可获得进入松霞学宫研修的资格,是也不是?”
黄叶真人捋一下眉毛,说道:“话虽如此…”
步虚仙童沉声说道:“这位小友哪一点不符合司天台选召小朋友的要求?”
黄叶真人面有怒气,说道:“你这童子,在小事上打打闹闹迷迷糊糊,司天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司天台松霞学宫传道,四大国师亲自授课。这种大事,你不要再胡闹。”
他长长的手臂一指司徒平,面皮紫涨,说道:“修真需要俯仰天地,峨眉山阴阳五行,蝴蝶谷一灵不昧,点苍派开物成务,仙林蔚为大观。这小贼哪一点符合了?松霞学宫弟子于修真不通,传扬出去,司天台如何统领仙林百家?”
司徒平亦慌忙摆手说道:“弟子只是受人之托将种籽送来此处,不是这种籽的主人,不敢僭越,更不敢心存非分之想。”
步虚仙童转向司徒平,说道:“小道友你不用钻牛角尖,司天台的承诺中,不需要你成为黄花地丁籽的主人,也未对道行高低有所要求。记住,你和别的修真剑仙,并没有什么不同。”
黄叶真人面色勃然不悦,说道:“恐怕钻牛角尖的,是童子你罢!这种籽遴选的本是仙林子弟,与凡尘之人没有什么关系。快快放这小贼下山去罢。”
司徒平不由自主涨红了脸。
陆修静国师见两人对司徒平去留争得面红耳赤,微微摇头。他来回踱了几步,转而问道:“九宫真人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步虚仙童和黄叶真人均都闭口不言,盯着九宫真人。
九宫真人低头沉思片刻,开口说道:“这位小友受一音大师指点,来到司天台,定是根骨不凡之辈。他护送黄花地丁籽,一路之上未曾觊觎这修真钥匙,如期来到司天台,已属难得。”
陆修静国师点点头,捋着胡须。
听到九宫真人的话语,步虚仙童转而眉开眼笑。
九宫真人继续说道:“刚才小友所言,三大玄门正宗黄雀在后夺取黄花地丁籽之计策,虽不违背仙林之道,亦绝非仙林正道。”
黄叶真人点点头,瓮声瓮气说道:“本非仙林中人,能对他有什么指望?”
九宫真人继而说道:“黄叶道友所言不错。这位小友坦陈心中所想,可见他天分不错,聪慧而不狡黠,并非偷偷摸摸之辈,亦属难得。”
司徒平默默无言。
黄叶真人刚被火舌舔过的手上下翻飞,继续说道:“这位小友提醒贫道火焰烫手,可见天分中自有一段善良。依贫道一孔之见,他实在是难得的修真之才。不妨…”
未等九宫真人话说完,步虚仙童哈哈大笑,高高举起司徒平的手,宛如冠军一般,朗声说道:“这才像话嘛。”
黄叶真人轻哼一声,开口问道:“不知陆国师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未等陆修静国师开口,灵川长公主说道:“司天台从未失信于仙林。或许,这就是天意呢?仙林熔炉之中,需要这样的一根干柴。”
朝廷的意见亦是有分量的。
黄叶真人见众人都做好接纳司徒平在司天台松霞学宫修真的打算,面上的不悦之情并不掩饰。他一本正经说道:“天意与否,司天台此次研修探讨的道法,需要修炼者有多年根基,方能有所小成。各位国师,规矩绝对不可因为某些人的好运气而改变。”
陆修静看着手中纠缠在一起的两粒黄花地丁籽,伸出手,将它们还给司徒平。司徒平急忙上前接过。
陆修静国师环顾三位同平国师,沉声说道:“规矩就是规矩。黄花地丁籽是规矩,松霞学宫研修亦是规矩。司徒平小友,你可以收拾一下,入住松霞学宫。研修内容,可要看你的造化了。”
说毕,四位国师齐齐看向司徒平。
司徒平就这样以三比一的压倒性优势进入了松霞学宫。
茅草屋之中逐渐暗淡下来。冬天日短,太阳已经不知不觉打算下山去了。
从骑羊离开小漫子村,经过大公羊、罗知恩、借长公主轿子破除阵法结界,进入司天台,一直到现在随着秦紫玲御剑从天而降,回到小草屋。司徒平颇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叹。
啰啰嗦嗦说了这一下午,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却总也舍不得松开外婆的手。
秦紫玲开口问道:“进入松霞学宫竟如此曲折,恐怕研修道法过程之中,没少吃过黄叶真人的苦头罢?”
司徒平摇摇头,说道:“黄叶国师乃是一代宗师,如何会跟我过不去?倒是罗知恩剑仙,一直嚷嚷着要净化松霞学宫的修道队伍。”
想到此处,司徒平心中仍感到一丝后怕。自始至终,松霞学宫旁听的罗知恩坚信,司徒平抢走了本应属于她的黄花地丁籽。
此时,小茅屋中突然传出格格笑声,如银铃般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