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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杪春面作镇定地回到房间,她知道此时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联盟的监视范围当中。
陈耕可以混淆联盟的视线,今天遇到的神秘人也可以篡改时间,也许之前的冯随,鬼脸也都不在联盟的控制之下。
所以现在她表面上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准大学生。
像往常一样,探望过陈耕以后,她会先看一会儿书,再登录星脑网上冲浪,最后喝杯温牛奶,正常洗漱休息。
但今天,陈杪春心里藏了事,她紧紧地攥着芯片,故作自然地整理头发,拿下来发夹,顺手把芯片放到了蝴蝶结最里面的刀鞘里。
发夹戴在头上几乎没有任何重量,但陈杪春还是妄图从这小小的触感里获得几分安全感。
平常能看进去七八页的书今天只看完了两页,也记不清内容,只能把反复出现的“古地球”这三个字符深深地烙印在心间。
打开星脑,果真在个人转换代码里发现了一段加密程序,将芯片靠近感应区,陈杪春却迟迟未点击开始运行的程序。
她害怕了吗?
不是,她只是担心,担心陈耕和她的未来,担心时间的错流,担心将要发生的一切可能。
复杂的庞大的感情在这一刻蜂拥而至,陈杪春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但在此时,她发觉自己也仅仅只是一个感情用事的渺小的人类。
替她进行选择的是窗户破碎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枪械的爆炸声和星脑的启动声同时响起,烟雾消散后,原本温馨的房间狼藉一片,只余灰烬。
她被发现了,但不知是哪方势力。
陈杪春只感觉自己像一条游鱼,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在长久的漂泊之中,久无归所,并且一切感知都被削弱。
像是一颗星子,无限遥远,肉眼感知不到它的存在,它也可能意外流入其他的星河,一切都是未知的,每一次可以被看见的闪烁,都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
痛,浑身都痛。
自己像是一个面团被揉圆搓扁,又敲敲打打,沉重的痛苦渐渐清晰。
陈杪春能感觉到不同形状不一,大小各异的沉重物体压在自己身上,身体的疼痛让她甚至都抬不起来一根手指。
经历过数次艰难的心理建设,她终于成功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这里黑漆漆,并混杂有一种古怪的气味。
身上的束缚沉重无比,陈杪春莽足了力气,才堪堪解放了唯一一只还有知觉的手。
“咚,咚咚,咚咚咚。”
敲击板材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可惜并没有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
陈杪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她心里明白,这里已经不是中心星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陈杪春明显感受到了一阵冲击,短暂的失重感来袭,她随那些重物一起被抬起,与此同时,一束束刺眼的强烈光线直射入她的眼睛。
“天哪,阿远,祭品里不是老鼠,而是一个人!”
女人尖锐的声音刺入陈杪春的耳膜,随着两个人手忙脚乱过一阵后,陈杪春终于脱身黑暗。
此时的她狼狈极了,原本的衣服又破又脏,手腕上的星脑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原本蓄的长发断的断焦的焦,再也没有原先光滑细腻的模样。
以及最重要的,让她来到这里的芯片,无影无踪。即便她四下找寻,终究一无所获。
陈杪春不敢大意,她清楚地知晓此刻围在她身旁的是两个人,男人高头大马,女人娇小精悍,他们费力地将她抬出这些所谓的“祭品”,并不时地拍打她,企图与她进行对话。
唯一可以感到宽慰的,就是她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反而是跟随着她来到这里的那个高密度发夹,此刻已经彻底成为了几片破铜烂铁。
陈杪春按兵不动,但她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真可怜,她是从那上边下来的吧?”
“没想到还能有人活着从那上边下来。”
“现在我们怎么办?她还活着。”
“先带回去吧,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好。”
男人和女人的对话极有效率,他们飞速地清点了箱子里的东西,还将陈杪春归到可以带回去的物品那一类,只是他们的语言有些晦涩难懂,有些像她在书中见过的古地球语言的文言系统,陈杪春是非常仔细地聆听,才能了解到他们之间对话的内容。
“这上边?”
她确实是来自遥远的过去,但听到他们的对话,陈杪春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大概有些不太妙,毕竟能和祭品扯上关系的,要么是祥瑞,要么是噩耗。
她只是一个凭空多出来的人,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历史,文化,也不曾知晓这个世界的社会体系,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在思考小说里烂大街的失忆是否有用。
男人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包袱背回了所有和陈杪春一起被挑出来的东西,女人不仅背了陈杪春,还拿着一盏散发着微弱光线的油灯。
这是陈杪春第一次见识到用不知名油状物体做成的灯,它的光线很弱,但很自然,在寒夜里阵阵温暖传到肌肤,让人忍不住觉得这便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即便它在陈杪春眼里是如此的落后。
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天明,他们才抵达目的地。
“阿爸,阿妈,你们回来了!”
女孩一听到家里小黄狗欢快的叫声,就知道是阿爸阿妈回来了。她颠着两条俏皮的小辫子,一蹦一跳地朝向他们跑来。
“小安,慢点跑。”
男人放下沉重的行囊,慈爱地抱起这个娇小的女孩。
孩子好奇的眼神四处打量,她看到了父亲带回来的东西,忍不住咧起嘴来笑,又看到了母亲背在身后的人,惊喜得直接跳出了父亲的怀抱。
“姐姐,是姐姐!姐姐回来了!”
女孩的兴奋之情抑制不住,她急忙跑到母亲的身旁。
“姐姐,姐姐,小安好想你!小安有好好吃饭,好好长大,你果然没骗我,我还能见到你!”
她顾不上陈杪春脏乱的脸,白嫩的小手上手就是一阵乱摸,似乎是在确定事情的真实与否。
陈杪春迫不得已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女孩一张稚嫩的小脸,以及身后的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你们是谁?”
陈杪春尽量模仿着这里说话的语调,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奇怪。
“我是小安啊。”
女孩很是不解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陈妙春。
“我在哪里?”
“这里是小安的家啊。”
“我是谁?”
“你是小安的姐姐。”
女孩笃定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如果陈杪春是真的失忆,此刻应该也会半信半疑,但旁边的女人的存在让她无法忽视,此时,巨大的喜悦与无形的悲痛同时弥漫在空气中,陈杪春想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故事的真相。
“小安,她不是你的姐姐。”
一旁的男人安置好东西,终于开口。
“她只是我们遇到的一个可怜人,不过她比你姐姐幸运,去了那样的地方,却能活着回来。”
“那,那我的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小女孩的眼睛里已经蓄有泪花了,她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我们为她祈祷。”
女人边说,边比划一种复杂的手势,陈杪春想这也许是一种重要的仪式。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女人带领女孩进行完这个简单的仪式,把目光转向了陈杪春,犀利的眼神仿佛是想看穿和她有关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从那上面下来,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无论女人提出什么问题,陈杪春都有所保留地回答,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她同样也是被献祭的祭品,但因为某些原因得以存活,祭品三月一换,撑到了被换下来,有幸被捡到,拾回了一条小命。
女孩叫小安,因为她刚生下来时真的很小,女人也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她姐姐叫光,寓意着生命之光,而他们的父母没有名字,只有各自在家里的排行,因为作为家族里的孩子,只有首先出生的人才有资格请神赋予他名字,往后,他便是一个家族的象征。
姐姐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早在四年前就下落不明。小安的名字也是后来才起的,女孩天生体弱,注定成为不了一个能为家族效力的有力量的大人,所以给她的名字格外的不同,就是希望她能如小溪一般涓涓不息,完整地长大。
陈杪春大概明白了这个地方的风俗,强烈的图腾崇拜,对神明至高无上的信仰,以反以力量至上的权利法则。
不难理解为什么小安的父母都是身强力壮的人,并且会认为她这样青春期匀称身材的女孩子是遭到了虐待,没有力量感。
这里的生活是忙碌的,但节奏很慢,与星元不同,各种机械装置的多线程操作一次又一次地提高了生产力的上限,而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简单的事情会不停地进行重复,为了生存也会去进行一些短期内的历险探索。
像这样进行生活的“探荒者”很多,这是一个尚不发达的世界,很多地方都函待探索。
这里的孩子夭折率很高,在小安之前,他们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成人的路很是艰难,这样的痛苦无法不让人感到畏惧,而多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为家庭增加一份劳动力,所以陈杪春被暂时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