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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冰裳心中思绪翻涌,面上却仍旧是一片平静。面对昭玉推心置腹的劝说,她微笑着点头称是:“冰裳多谢公主提点。”
纵使没有昭玉的劝说,她这辈子也不会去帮助澹台烬。两个叶冰裳对澹台烬都已经厌恶憎恨到恨不得生啖其肉,又怎会去主动帮助他?
厉鬼冰裳曾看到过原着的一些情节梗概,知晓了澹台烬的死亡可能会导致魔神提前降世,这才没有去报复这个导致她们二人惨死的罪魁祸首。否则厉鬼冰裳穿越到此方世界后绝对会第一时间宰了他。
昭玉听到叶冰裳的回答,这才松了口气。身为盛王的子嗣,她和萧凛肩负着维持两国邦交的责任,因此才不得不出手庇护澹台烬。她对叶冰裳颇有些好感,而这位大小姐却偏偏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昭玉并不希望她为了一些并不值得帮助的人,而徒惹一身麻烦。
待二人返回之时,宴会已接近尾声。王后和诸位夫人小姐看到二人竟然单独交谈了这么久,心中都感到十分诧异。
昭玉牵着叶冰裳的手,笑着对王后说道:“母后,儿臣今日和冰裳交谈一番,只觉得相见恨晚。儿臣希望母后能准许冰裳,常常入宫陪伴儿臣。”
王后闻言心中更是讶异。知女莫若母,没有人比她清楚这个由自己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女儿,表面上对所有人都热情洋溢,其实内心颇为冷情,对世事皆是一副洞若观火之态。没想到这个与昭玉仅有一面之缘的叶家庶女,竟能让她的女儿主动开口,向自己求取准她时常入宫的恩典。
王后心中诸多算计,面上却只是端着一片慈和的微笑:“你这丫头,还不知道本宫最是疼你?你既然与叶大小姐投缘,本宫还能把她拦在宫门外,不让她来看望你?”
她又转头对叶冰裳笑道:“本宫这个女儿,最是顽劣。叶大小姐仪态端方、蕙质兰心,又与昭玉投缘。未来可以常常入宫来陪伴昭玉,最好让这丫头和你学得稳重点。”
叶冰裳笑着回答道:“能时常入宫陪伴公主,对冰裳来说实乃三生有幸。冰裳方才与公主闲谈,只觉得公主才思敏捷、慧心巧思非冰裳所能及。与公主交谈,让冰裳受益良多。未来还需多多向公主讨教。”
听到叶冰裳如此夸赞自己的女儿,王后面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挚。一旁的诸位命妇小姐见到此番情景,心中不由赞叹这位叶家长女真是好福气,不仅得了六殿下的青睐,还与九公主颇为投缘。
赏花宴结束之后,叶冰裳便和叶夕雾一同乘马车离去。一路上叶夕雾嫉恨的目光似乎要在叶冰裳身上烧出两个血洞。她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双眼微阖宛如老僧入定的叶冰裳,强忍着妒火询问对方耍了什么手段,竟让九公主对她如此青睐。可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恼羞成怒下脱口而出的质问,全被叶冰裳这个“太极高手”给推挡了回去。
什么都没问出来还白受了一肚子气的叶夕雾差点跳起来扇她。但是叶冰裳原本微阖的双眼忽而睁开,眼中有血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依附在她身上的厉鬼猛然释放出强大的鬼气。
叶夕雾忽然觉得心脏宛若被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揪住,整个人好似坠入冰窖。这一刻她只觉得对面之人不再是那个胆小庶女,而是一只躲在叶冰裳的躯壳之下的猛虎。有一只对她充满恶意的野兽马上要撕开那副柔弱的皮囊,扑上来咬断她的喉管。
但是这样的异状仅持续了一瞬。叶冰裳再度阖上双眼,柔若无骨地倚靠在车厢之上闭目养神。那股冷冽彻骨的鬼气也被厉鬼冰裳收起,深深地隐藏于被白色能量包裹的识海之内。
两个丫鬟一直在旁边低垂着头颅,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叶夕雾盯着叶冰裳看了一会儿,见对方没再表现出任何异常,便暗骂一声见鬼,也只好当自己眼花了。她冷哼一声掀开窗帘,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不再搭理叶冰裳。
叶冰裳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与另一个自己一起在脑海中复盘着与昭玉之间的谈话。
前世十六岁的她初遇昭玉时,这位公主表现得也颇为热情。那时的叶冰裳只是个没什么见识,也从未得到过什么良好教导的庶女。面对昭玉语带机锋的试探,她不仅没有听出多少对方的言下之意,还只知一味附和对方的话语。
之后昭玉便只是随意地和她聊了一些大家闺秀之间常论的盛京风物、女红花卉之类的话题,聊完后便草草结束了与叶冰裳的闲谈。往后的日子里也再未对她表现出过多的亲近。
之后的七年时光里,叶冰裳在萧凛的引荐下终于开始接触盛京的权贵。她不想再受人冷眼,也不想只做一个脑袋空空的花瓶。萧凛只是她向上攀登的梯子,她希望能与他并肩,也希望能借此获得权势。
为此她努力去了解朝堂之事,去学习掌控人心的手段,亲眼去看、亲耳去听、去了解市井百姓的民生。王后,九公主,萧凛,萧凉,盛王...所有的盛京权贵都是她的老师。她如饥似渴地观察着他们针砭时弊、玩弄权术的模样。没有人教她,她就只能靠自己不断地观察、理解,消化。
她今日能在九公主面前侃侃而谈,靠的是她前世的积累、学习与推敲。她将那些前世朝堂上的治国良策、权谋之术吸收为自己的养分,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出了一些自己的心得。
虽然在上一辈子,她苦心经营的这一切终究因澹台烬和黎苏苏而化为乌有。但是苍天有眼,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所下的这些苦功终究是没有白费。如今的她显然已是在九公主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前世的王后始终轻贱、蔑视她,而这一辈子,这对母女不会再仅仅将她视作一个普通的庶女。
“但是这还不够”。厉鬼冰裳在她心底轻叹一声道。
“是的。”叶冰裳亦是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远远不够。”
回到叶家之后,叶冰裳姐妹二人去给老太太请安。随后叶冰裳懂事地退场,将空间留给这对祖孙二人。
叶冰裳一走,叶夕雾就扑到老太太怀里哭泣起来,诉说着今日的委屈:“我为了六殿下,在王后那个老女人面前伏地做小,极尽讨好。可她却始终对我不冷不热的!反而是叶冰裳那个卑贱的庶女,竟让九公主自降身价与她交好!王后甚至还准许她可以随时入宫陪伴公主!”
“如果那个贱人借着陪伴公主的名义勾引殿下...祖母,我该怎么办啊!”
叶老太太怜惜地抚摸着叶夕雾的头发,心中轻叹一声:身为老来成精的盛国大长公主,她很清楚要让王后和九公主那对母女如此欣赏绝非易事。叶冰裳这个不起眼的庶女,如今已经在她和叶啸的视线外,不声不响地成长到一个相当厉害的程度了。
若是她和叶夕雾的利益不冲突,叶老太太只会为这个孙女感到骄傲。可是叶冰裳这根横生而出的枝丫,已经长得太过茂盛,甚至开始侵夺主枝的养分了...
“夕雾,你放心。”叶老太太柔声安抚道,“王后母女和光风霁月的六殿下不同。她们是冷血的政治动物。叶冰裳的花言巧语只能讨得她们一时的欢心。但是她们最看重的,永远是实打实的利益。”
“而利益和权势,是叶冰裳永远的软肋。任凭她如何努力,她也无法摆脱庶女出身这个致命的缺憾。如果王后只能在你和叶冰裳中选一人做六殿下的妻子,她只会选择对殿下有更大助益的那个人。”
叶夕雾闻言破涕而笑,在老夫人怀中展露出一个无比灿烂,却又充斥着十足恶意的笑容:“是啊,无论她如何挣扎,终是一个婢妾生的丫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叶冰裳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与此同时,王宫之内。
昭玉步入凤仪宫,向正在闭目养神的王后行了一礼。随后她挥退了王后身边的侍女,站在她的母后身后,一边替其揉捏肩膀,一边将她与叶冰裳的谈话挑着重点说与王后听。
王后听完后,叹息一声,微睁双目道:“确实是个聪慧的好孩子。”
昭玉说道:“她一生被困于闺阁之中,生母出身卑微却早早逝去。叶啸和叶老夫人从未尽心教导过她。她能有如此见识和成就,实属不易。”
“依儿臣所见,叶冰裳对儿臣今日所言的一切,绝非她一拍脑袋,当场空想便能思索出来的。她一定是用了多年仔细观察朝堂之事、百姓民生,将它们都记在心中不停咀嚼。将它们统统嚼烂了,化作自己的养分。只有这般,她才能在面对儿臣环环相扣的试探之时,还能对着儿臣侃侃而谈,且每句话都做到了言之有物。”
想起那个在凉亭中对着自己滔滔不绝的女子,再想起她为了今日下了多少苦功夫。哪怕是自诩铁石心肠的昭玉,在想起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时,都不由得心生触动。
那一刻的叶冰裳,在她心中,简直是世界上最耀眼的女子。
“况且她还是个不受家人重视,甚至终日被嫡妹打骂苛责的庶女。”同为女子的王后,在谈起叶冰裳的处境时,都不由得慨叹道,“能成长至这般模样,实属不易。”
“只是...可惜了。”王后幽幽道,“可惜,终究是个庶女。”
“是的,可惜了。”昭玉附和道,“她生在叶家,生在这个看重嫡庶的家族。所以她能给六哥带来的帮助,比不上叶夕雾这个嫡女。”
王后神情淡漠道:“凛儿需要一个能为他带来足够利益的正妻。而叶冰裳在叶啸心中的分量,远不如叶夕雾!”
“这就意味着,叶冰裳无法让叶啸果断地站在凛这一边,但是,叶夕雾可以!出身上的缺憾,家人的无底线偏心。纵使她叶冰裳再如何努力,却也无法改变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