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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宅院鸟语花香,宽敞幽静,一家人都喜欢,不说话的介子姜眼睛里有了一些光。
她穿着枫叶红的长风衣,站在这新环境的宅院里,看着父母忙碌,镇上的邻居们纷纷也跑来帮忙。
“这是你家女儿?出落得真是漂亮,像仙女似的,哪像乡下人啊?”
“是啊是啊,不上学了吗?”
“不上学的话有人家了吗?”
介子姜的母亲沈慧爽朗笑道:
“我家姜儿生病了,大学是考上了的,京都大学呢,不过转到省会大学了,休学中呢,等身体好了再去读。”
“是吗,这可了不起?我们这镇上拢共也才出了几个大学生。孩子生了什么病?看起来不像生病的。”
“也是做父母的有错,听说在学校大家排挤她,造了一些不好的谣言,姜儿可能有些想不开,医生说她得了自闭症。脑袋上受了刺激,可能忘了往事,她不与人说话的。”
“这么好的姑娘,介家婶婶,想开点吧,孩子会好的。”
“哎……她会好的!借你们吉言。”
这时,介子姜看着院里凋谢的菊花团抱在枝头,一簇一簇倚在围墙上。
她突然跑进屋里,从自己的行李中拿了宣纸和毛笔,竟然写起字来了。
众人有些吃惊,自闭症就是脑袋不灵光,傻了。傻了的孩子竟然还会书法?
这时介老三也好奇,便走了进去,轻声道:
“小姜儿,写什么呢?”
介子姜并未说话,而是运笔慢慢写着。
介老三走过去看,见纸上画了一幅凋谢的墨菊图,图下题了一首小诗——《佛菊》。
“乍秋风过耳,念黄瘦依依。
未作尘埃去,抱梗自成佛。”
介老三看后震惊不已,他略通文字,会一手遒劲的软笔艺术字。
介子姜的软笔功底得他所传,可是这诗书之才, 他自然不可能有的,他震惊女儿傻了也会写诗。
介老三突然老泪纵横,拿着宣纸念了起来。
“乍秋风过耳,念黄瘦依依。未作尘埃去,抱梗自成佛。”
念完赶紧跑去问介子姜:
“小姜,我们去上大学好不好?你叫一声爸爸,爸爸送你去上大学好不好?”
但介子姜依然面无表情,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小诗的诗意自然无人去计较,但名声却在镇上传了开来,都说介家出了一个会作诗的傻女儿。
当夜桐竹镇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天放晴了。
一眼看去,这镇里镇外银装素裹,倒是美极了。
次日,介子姜的哥哥介子归从外省赶了回来。
他坐在一个中年大叔的车上,车轮上套着粗重的铁链。
“你是新搬来镇上的介家的儿子?”
“是的,叔。”
“真好啊,还以为他家就一个女儿呢。”
“小伙子从哪里来啊?”
“从学校来。”
“上大学去了?哪年毕业啊?”
“开年就毕业了。”
“哦……有出息啊。”
“你叫什么名字?”
“介子归。叔,离镇上还有多远啊?”
“快了,到边上了。”
“好嘞,谢谢叔。”
车子下了高速路,往左一拐,进入了一条沥青路。
介子归往窗外看去,只见路两边是高高的梧桐树,整整齐齐的,正开始发着绿芽呢。
树的两旁是一畦一畦的油菜地,长得青幽幽的油菜被大雪覆盖着,偶尔露出几片叶子。
再往里面,一条挂了牌子叫“桃水河”的溪水横贯东西,河两边长满了竹林,河上建了长长的回廊。
介子归见着那逐渐消融的冰雪下露出的黑瓦,有一种心情愉悦的感觉。
他突然开口唱道:
青砖伴瓦漆,
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
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
介子归唱着戏腔音, 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显得儒雅却又慵懒。
他唱完后,似乎意犹未尽,用手轻轻敲打着车门。
“小介啊,你这嗓子不错啊,这歌也好听。”
“谢谢叔,在网上学的,叫《声声慢》。”
突然他抬眼看去,见远处有一个城墙一类的建筑,便好奇问道:
“叔,那是什么地方?”
“桐竹镇大门,这里便是古战场云台,古时候云台镇土地肥沃,每逢战乱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打了不少仗啊。”
“哦……”
这时开车的大叔也用浑厚的嗓音唱了起来,竟然也是戏腔。
桐竹镇,抛崖开,
凤栖梧,龙出街。
江南水乡鱼米白,
黔中秘境丝竹籁。
忽听夜半战鼓响,
烽火连天琵琶坏。
乔必英,女乖乖,
兰花身,战云台。
突然他换了一个女调,模仿女声唱道:
红飞翠舞, 玉断楼台。
爹爹啊,啊,哈哈哈哈……
我手持长剑飞天去,
记得山后割小麦……
唱得极具柔情,却是铿锵有力,却又依依不舍。
随后,他长叹一口气,接着用浑厚的男声唱道:
割小麦,满了仓,
英儿琵琶未弹响。
千年去后,桐竹青青,
你且听,你且听……
繁华落尽……
丝竹声声……
师傅唱完后,介子归笑道:
“叔,您这曲子是什么曲子?我竟然没听过?”
“这是我们桐竹镇自己的曲子,你自然没听过。”
“叔,这曲子真好听……叫什么?”
“叫《千年桐竹镇》。你来了桐竹镇,以后这样的曲子多了去。”
“真的吗?”
“当然……你看,我们这里风景好吧,五A级文化风景区,可惜,好多年没人来了,反而从这儿走出去的人越来越多。”
“为什么啊叔?”
“穷啊,没人来旅游,桐竹镇的乐器卖不出去,大家只好出去另谋生路了。”
介子归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只见河里的水细细打着漩涡, 竹林低低垂在地上,桃花刚冒骨朵,漫山遍野的冰雪正在消融,却见村落里炊烟袅袅,一户一户古雅的两层小楼在云雾间渐渐明朗。
进镇子大街唯一的道路依然显得宏伟而又含蓄,又粗又壮的梧桐树上积满白雪,云台的门头雕着的两条大龙似乎更加面善了。
进了镇里,一簇一簇的青杆远竹夹道蜿蜒,除了挡路的被人摇掉了雪,站得直直的,其余的一律匍匐在地。
绕镇而流的桃水河,薄雾缭绕,河边的破船似乎多年前就搁浅……
人们穿了一身棉,搓着双手东家窜窜,西家走走,似乎正觉得百无聊赖。
有人站住打招呼道:
“老林叔跑车回来了?”
“路滑,不敢跑,正好捎上新搬来的介家的小东家过来。老余,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那人好奇看向介子归。
“是吗,你是介家的儿子?我正要去你家吃饭呢。”
“余叔好,那一起去。”介子归赶紧打招呼。
老林叔赶紧打开车门道:
“上车,上车,一起去。”
到了介家的院子里,院子里聚集了附近十几户人家,他们边在吹拉弹唱,边谈天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