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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凌云就有了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似乎来自身边,但想了想,大家都在尽力寻找出路,卓天炎也没理由对自己心存戒备。
而后他突然停下,道:“虽然这次没再回到原地,但不知道这林子究竟多大,不如我们先休息下。”
清茱有些泄气:“一直都是这样的树这样的布局,真是令人心烦,大哥,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啊?”
凌云漫不经心道:“我已经找到出路了,就在——”说罢一挥手指向右侧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朝清茱使个眼色。清茱会意,如离弦之箭向那棵树冲去,手中一条莹绿色细鞭似的长物击向树后。
树后果然躲着一个人,扬剑挥向细鞭,两物交锋竟然擦出火花,可树后人仍躲着不肯现身,一番挥剑想斩断她细鞭。
清茱原就因走不出迷林心中烦躁,又碰着如此藏头露尾之人,便按捺不住,跳过灌木丛到树后与人相斗。卓天炎见清茱身入险境,刚想呼喊,又转头发现凌云仍一脸淡定,心想凌云既然不担心,清茱应该能应付过来。便闭上了嘴,专心看清茱出招。
清茱虽为女子,但招式竟出奇的快,一条细鞭——不,应该是琴弦!卓天炎大吃一惊,不自觉看向凌云身后的琴囊,似乎是一样的弦,这世上竟有以琴弦做兵器之人!
那琴弦劲力绵延,愈是细便愈是锋利,与刀剑相博,既轻巧又锐利,果然是精妙。但可以驾驭这区区琴弦,清茱的修为绝对不弱,看了看自己的折扇,卓天炎蹙眉,看不出清茱这么一天真纯洁的弱女子竟有如此武艺,不知与自己相比能如何。
清茱手持琴弦,步步相逼,树后人开始招架不住,节节败退,武艺实在稀松平常。卓天炎断定不出三招,那人兵器就会脱手。
果然两招后,清茱琴弦一探,缠住那把剑扔了出来,直直插在凌云跟前的地面上。
卓天炎看了一眼兵器,剑柄以青铜铸就,剑身宽阔,中间一道沟壑般的引血槽,而剑刃却是钝的,没有剑锋。凌云脸色一变,“无锋?”
“无锋?”卓天炎皱眉,模样有些难以置信。
其实清茱早就认出那柄剑,之所以没停手,是因为持兵器的分明就不是无锋。
清茱琴弦一松便已住手,岂料那人反而迎上来,欲夺她琴弦,清茱轻抖琴弦,将它收回袖中,顺势将那人引了出来。
凌云拔起剑走到他跟前,皱了皱眉:“小兄弟,这剑可是你的?”
那男子面目清秀皮肤姣好,穿着并不合身的粗麻布衣,看起来十分别扭。他上前一把夺过剑,没好气道:“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抢人东西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吧?”声音细弱却故意装成粗声粗气。
凌云也不在意,问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师承何处,这柄剑又是如何得到?”清茱正欲插嘴,凌云一扬手制止了她。
清秀男子目光有些闪躲:“你这人真奇怪,我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问我师父干嘛,难道还想告我跟踪你们?再说了,剑是我的,你管我从哪里得来的!”
清茱不满地看着男子,道:“可这柄剑是无锋的。”
男子一愣,道:“它本来就是我的,我又不认识你们!”
清茱有些恼怒:“你又不是无锋!剑为什么会在你这,无锋去哪了?”
男子有些哭笑不得,抱起胳膊,一本正经道:“真是好笑,我明明就是无锋,你却还问我去哪里了,瞧瞧你这态度,啧啧,一副想吵架的模样,伶牙俐齿的怪吓人。”
清茱听到男子自称是无锋,猛地一愣,连凌云和卓天炎都愣了一下。
卓天炎神色古怪,他抬袖遮住脸轻声道:“诶,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凌云摊了手:“似乎不太像。”卓天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清茱有些不信道:“你是无锋?”
无锋得意一笑:“当然,难道你看我不像?”
清茱绕着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奇道:“可是,无锋明明不是这幅样貌,你看起来没男子气概,而且连武艺都那么差劲,无锋可是高大威猛又有本事,待人也和气有礼,你怎么看都像个无赖……”
无锋原本还得意地将剑抱在胸前等着清茱的赞美,一听这话顿时跳起来,道:“我无赖?我是无锋!”说罢又转到凌云跟前,对凌云道:“这位兄台,你是不是也认为她在无理取闹啊?”
凌云一下子被问住,偷瞄一眼清茱,清茱气势汹汹等着他回答,想来要是答个“是”清茱可轻饶不了他。凌云又看看无锋,呆了片刻,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拍了拍他肩膀道:“无锋,大哥终于找到你了!”
清茱眼看就要发作,凌云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无锋就粗鲁地拍掉他的手,一脸嫌恶道:“你谁啊?第一次见就对人摸来摸去,个大男人,长得俊就能随便跟人动手动脚?没点礼数!”
凌云没料到他这么介意,尴尬地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再搭也不是。
清茱见凌云热脸贴个冷屁股,暗暗好笑,表面却冷冷道:“大哥,瞧瞧你,被人嫌了吧,还不赶紧跟人家道歉!”
凌云一脸苦相,顺势收回了手,这可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无锋却把头扭到一边道:“哎,免了,我可受不起‘大哥’道歉,会折寿的!”
卓天炎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他们,笑容有些不明的意味,只是他好像没发现自己是多余的。
“卓大哥?你觉得很好笑?”清茱偏着脑袋瞅卓天炎,“不过你笑起来还真蛮好看的。”
卓天炎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支吾道:“哦,没有,我是在苦笑,苦笑……凌云、凌云很可怜啊,被你们轮番捉弄……”顺便瞄了凌云一眼。
凌云也在看他,眼睛唇角洋溢着淡淡的笑容,道:“还是卓兄为我说了句公道话。”
卓天炎有点不自在,找了个借口道:“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就急着离开他们。
凌云原本以为见到无锋会有很多话要说,可现在这种情况,很明显,无锋不把他放在眼里,这倒是凌云始料未及的。
可惜无锋的晶石被花飞驰拿走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对现在这个不可一世的无锋一筹莫展。凌云叹口气,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接下来就是找到出路了,至于无锋,出去再说吧。
清茱却跟无锋互相看不顺眼,按理说无锋身为男子是不该跟清茱斗嘴的,可这无锋偏偏跟个女子似的,气量却又出奇的小,以至于清茱都不想理他,开始后悔跟凌云跑这一趟,索性谁都不理,跑去跟卓天炎聊得起劲。
卓天炎又特老实,至少在清茱面前是这样。清茱便从他那里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他发现河边有一种茎叶像被挤扁的草,扁的方向总是一致,穿过的那些迷林偶尔会有风,还做出个大胆的假设,如今天空挂的那轮白日是假的,还有卓天炎现在还未成家——哦,当然这不是最有价值的。
当知道卓天炎可以辨别方向时,清茱猛地拍了他一下,瞪着大眼睛道:“原来你早就知道的,干嘛不早说,害得我们在这里瞎转!”然后她又突然叹口气,失望地坐回大石头,颓然道:“就算知道方向又如何,找不到设这结界的人,我们还不是一样出不去。”
卓天炎神色微微变了变。
半晌后,他还是按耐不住,悄声道:“清茱姑娘,不知我这话当讲不当。”
清茱没精打采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卓天炎眼睛四下扫了扫,压低声音道:“我觉得这个无锋,似乎不大正常……”
“哦?哪里不正常啊?”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拖着长腔的声音,“在下也想知道。”
卓天炎慌忙回头看,见无锋就在他身后站着,看样子站了也不是一时半会了。无锋手里把玩着一簇枝叶茂密的灌木,傲慢道:“哦,忘了告诉你,你刚才四下看时,它正巧挡在我身前。没打扰你们交谈吧?”
卓天炎脸色十分尴尬,一时想不到话来接,清茱却站起身来,冷冷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无锋少侠啊,也就少侠这般阴险小人喜欢干这种背后偷窥的勾当,是我们声音太大,吵到了少侠才是~”
无锋不愠不火,挠挠头道:“也不知是谁喜欢背后说人坏话,被我逮个正着就恼羞成怒,哎,世风日下啊!”
一句话把清茱惹毛了,她凶巴巴瞪着无锋道:“说你坏话?卓大哥,我们明人不做暗事,你来当他面说,省得他找理由挤兑我们!”
卓天炎犹豫道:“还是不要吧,我也不确定……”
清茱将眼珠一瞪,道:“要,现在就说!”
无锋甩手扔了树枝,把剑撑到地上绕来绕去,一脸得意地瞟着卓天炎。卓天炎就更难说出口,突有一声音道:“还是我来说吧。”
无锋扭头去看,懒懒道:“哦,原来又是个背后偷听的阴险之徒。不愧是大哥,臭味相投,难怪能做兄弟。”
凌云扬起眉毛,脸上没有丝毫不快,微笑道:“无锋姑娘说得有理。”说罢冲卓天炎点点头。
清茱惊叫:“什么?姑娘?大哥,你说他是个女的?”清茱一下子跳起,窜到无锋跟前,凶巴巴道:“早看你不像男人,你好大胆子,竟敢冒认无锋戏弄我们!”
无锋却哈哈大笑,冲凌云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没错,我是女子,那又如何?有谁规定无锋必须要是个英俊公子哥儿?”她手中玩弄着剑,却一脸正色道:“这把剑名为‘无锋’,原本就属于我。”瞟了一眼清茱,又继续道,“但我却生为女儿身,舞刀弄剑自然没什么兴趣,所以我武艺低微。而我师父松阳子也讶于我并非男子,与此剑的霸气不相匹配,所以才命我以男子身份示人。你们怀疑我,就是怀疑师父喽?”
清茱不相信道:“什么?你真是无锋?也就是说无锋今世是个女子?这绝对不可能,他获罪历劫,是——”
“我相信。”凌云打断清茱的话。
清茱吃惊道:“大哥,你怎么也……”
凌云道:“无锋既然重入轮回再世为人,是男是女都有可能,清茱,不要再争辩了。”
无锋得意洋洋道:“还是大哥有见地,这声大哥叫得不亏。”
清茱气愤地哼了一声,不忿道:“你们兄弟果然同心,如今可真是相见恨晚。”转身拉过卓天炎,“你们兄妹好好聊,我失陪了!”卓天炎冲凌云笑笑,麻溜跟着清茱走了。
清茱粗暴地扯下叶子,又撕成一片片的碎屑,恨恨道:“什么大哥,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还混充是自己兄弟,我看他明明就是借机亲近,好不知羞!”
卓天炎听清茱这么损凌云,不禁好笑,道:“我瞧凌云精明着呢,也许他就这种性格,对待女子呢,总是温柔又百般忍让,难道不是么?”
清茱瞪了卓天炎一眼,顺手将手中碎叶扔到他身上,哼道:“我当然比你清楚多了,可我见不得他俩好嘛!”
卓天炎心里有些失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听起来好像知道他的前世,你们……不会是什么长生不老的神仙吧?”他语气谨慎,小心用词,尽量听起来没那么唐突。
清茱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我大哥可称不上仙,不过他有点本事,算是个老妖怪吧!”
见她含糊其辞,卓天炎不好多问,便转移话题,道:“如果她真是你们要找的无锋,依你看,凌云会不会像从前那样把她当兄弟?”
清茱想了想,气呼呼道:“我看大哥会娶她过门!”她折下一段枝桠,在空中比划,“她又不像以前的无锋,如果大哥真改变了对无锋的兄弟感情,我才不管她是谁,反正她又打不过我,先揍她一顿让她知道我的厉害,再把大哥赶出家门,让他们开心的过去吧!”
卓天炎哑然失笑,清茱真是毫不掩饰自己,先前那么兴奋的要找无锋,找到后发现无锋这么无理,又对她极为气愤,可以对凌云很依赖,又能因为在乎凌云而毫无顾忌的顶撞他。他也不知心里究竟哪种感受比较强烈,可能是清茱对凌云过分的依赖在乎令他有些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清茱的天真率直使他寂寞许久的心初动。
不容卓天炎多想,清茱又赶紧拉他躲在灌木丛后,偷看凌云和无锋在做什么。
看到无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凌云爱答不理,清茱顿时觉得很是解气。可惜不知他们先前说了些什么。
只见凌云表情平淡,对无锋道:“那么无锋姑娘,不知你为何会来到此处,又如何发现我们的踪迹,还一直跟着我们却不现身?”
无锋哭丧着脸,无奈道:“大哥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犯人,你至于对我这么穷追猛打逼问不止嘛!”
凌云淡淡一笑,道:“与人相处总得了解对方,我不过是在尝试与你沟通。”
无锋双手横剑挡在面前,道:“哎,打住,我可没想与你相处。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们,想跟着你们看看能不能出去这鬼地方,绝无跟踪偷窥之意!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带我出去,然后大家各自拍拍屁股走人,两不相干!”
凌云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那好,就麻烦无锋姑娘劈条路出来吧。”
无锋一惊,抬头看着凌云,不敢置信道:“你让我劈开结界?我可是位姑娘,武艺还很不纯熟!”
凌云一本正经道:“不过破条出路,对你这剑客来说不是轻而易举?”
无锋把剑推给凌云,打了个呵欠道:“本大侠可没学过破结界,有本事你去劈啊,好了记得把剑还我。”说罢转身就走。
凌云拿着剑,淡淡道:“姑娘,请留步。”
无锋站住,背对凌云不耐烦道:“又有什么事啊?”
凌云道:“麻烦姑娘据实相告,无锋究竟在哪里?”
无锋转过身,伸手欲戳凌云胸膛,凌云一把抓住,她急道:“本姑娘我就是无锋,你竟敢动你兄弟!”
凌云沉声道:“无锋生于凡尘,未习道门术法,又怎知此为结界?你是谁,无锋现在何处?”
她急道:“我师父可是得道的老神仙,就算我没学过,也总该听过见识过,这有什么稀奇!”
凌云道:“姑娘何必再强辩,松阳子乃是受我所托看顾无锋,他人在何处?!”
她奋力抽回手,揉了揉手腕,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冷冷道:“想知道?你要先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就算你能找到,他也该是一堆烂肉了。”
凌云道:“好,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