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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不知道身处何处,半梦半醒,忘记了时间空间。
雷天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才对,不过这种意识半清不醒的状态又不像是那种死后独有的虚无。
“哟,苍龙皇帝,感觉如何啊?”
身边似乎传来了某人狂放不羁的声音,然而,雷天并没有那种拥有身体的实感,在这感觉错乱的时候,他压根就无法确认对方的存在。
看不见,是因为瞎了还是说这个地方并不存在所谓的光线?
感觉不到空气,是因为这个地方并不存在空气,还是说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感觉?
“好歹也是难得的见面,确实这个样子太失礼了呢。”
话音刚落,雷天只觉得天地间突然闪现一丝光明,紧接着宛如开天辟地一般,一切从唯一的奇点爆发出来,光,土地,风,温度,流水,花草树木万千生灵瞬间从“无”中演化出来,那最初的源头是什么,雷天却是看不见,只不过一瞬而已,在他压根无法辨析的极短时间里,他的重新拥有了明确的感觉,并且置身在一片出暖花开,宛如桃源的仙境之内。
仿佛是为了承托这里魔幻的气氛,那空中纷飞着桃花的花瓣,没有源头,亦没有终点,这花瓣在落地的瞬间就化为春泥与大地融为一体。
这光景煞是美丽,看得雷天也忍不住惊叹不已。
“毕竟是人类呢,失去了‘感觉’,无法‘观察’世界之后,就连精神也会变得不稳定呢。”那人感慨着。
雷天扭头望去,只见一名只穿着草叶围裙,身材硬朗的青年坐在半空中,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沉……顼?”雷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个青年的样貌和之前袭击了他的鲛兽沉顼无比相似。
“正解,不过……我是‘墟毒’的沉顼。”青年浅笑着答道,“能够像这样子见面也多亏了你小子的精神力透支,使得我的力量占了上风啊。”
“……”雷天沉默不言,严格说来,对方是敌人,只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又没有趁手的武器,他还真不敢贸然出手。
虽然不敢动手,但是应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不用紧张,‘墟毒’的‘沉顼’的本质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代表着‘测试’。我可是很公平的,才不会像‘鲛兽’那样凭借自己的蛮力做那种疯狂的事呢。”
“测试?”雷天依稀记得,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确实听见过这个词语,他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测试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么?”沉顼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是知道了,才刻意透支精神力,潜入这里呢。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明白‘墟毒’的本质啊。”
“墟毒的本质不就是夺走人性命的毒么?”
“呵呵……”沉顼忍俊不禁,“那年,完整的我身为燕国守护,与瑀蛇大战,那些信仰我的士兵也在将军的带领下抵御秦军……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人’,但是燕国的那群士兵我倒是挺喜欢的,毕竟他们是我的小弟嘛。”
雷天在搜集资料的时候,对那场战国末期的战争也是有所了解。
战争的最后,瑀蛇与沉顼不相上下,但是始皇帝亲自出征,在另一边的战场胜过了燕国军队,并且……并且杀光了燕国的十万俘虏,施展禁术将沉顼的力量一分为三……
雷天的神色有些黯然,哪怕是以杀人为业,他也无法想象那种十万人被屠杀,只是为了施展一个术法的场面……
“你也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你知道的一定是燕国公告诉你的版本。事实上,另一边人类的战场上,燕国大军是无抵抗就投降的。很可笑吧?没有战斗,没有流血,仅仅是因为当年燕王的一个命令,所以我的那些小弟们就投降了。然后,就是窝囊地被坑杀在那个地方!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仅仅是因为燕王的命令!”
“……”雷天默然,他没有经历过当年的战争,所以这些秘史,他不敢置喙。
只是……若是沉顼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年的秦国当真是好一番算计,竟然能够逼迫燕王不战而降……
“我是输了,但是,我死不了,所以在最后,我死撑着赶到了燕王的面前,质问那个混蛋为什么投降。你猜他说了什么?为了天下苍生!那个混蛋在无情地坑杀了自己的十万子民之后,竟然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哈哈哈!”说到这里,沉顼忍不住放肆地大笑起来。
“所以,你就让他感染了墟毒?”
“没错,这仅仅是一个测试罢了。”沉顼敛容道,“墟毒会让人杀死自己心中最爱之人,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的人会杀死谁。结果真是让我笑不动,你知道吗?那个混蛋在墟毒发作的第一时刻,既没有杀死身边的亲人,也没有杀死宫里的爱妃,而是自杀了!太有趣了,这个家伙自杀了!”
“他最爱的人就是他自己。”雷天淡淡地说着,他多少有点明白“墟毒”诞生的理由了。
“那之后,瑀蛇将我封印,‘鲛兽’的我以及我的大半力量被封印在瑀蛇的领域里。‘墟毒’的我以及我的大半灵魂被封印在魍山,我的‘淬毒珠’则下落不明。现在想来,瑀蛇为了警惕我卷土重来,真是煞费苦心啊。”
面对沉浸在回忆中的沉顼,雷天想了想,问道:“不过,你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哼……”沉顼瞥向雷天,那双颜色灰暗的眼眸不带一点情感,“因为,对你的测试也开始了啊。”
“……”雷天一愣,难道说自己也要被墟毒控制,去杀死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放心吧,毕竟你身上有苍龙祝福,所以,我不能影响你。因此,对你的测试是另一种方式。”
“另一种方式?只要打倒你就行么?那可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了。”雷天忍不住调侃起来,在刚才的交谈中,他觉得这个沉顼似乎并不怎么让人讨厌。
“你觉得会那么简单么?”沉顼不禁笑了出来,“不过,我是公平的。因为我是‘测试’,所以在这里我需要给你提个醒。‘鲛兽’的我并不是没有智慧的躯壳,他拥有的是我全部的憎恨,而单纯的憎恨是无法称之为灵魂的,也无法称之为生命的。所以,遇见他,不用迟疑,直接杀了他就行。当然了,从你的记忆中,我也发现了你和他交手过,你的塵湮剑对他无效,恐怕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保留了一部分亡者的魂魄吧。”
“你告诉我这么多,就不怕其余的你骂你是叛徒?”
“都说了吧?我是‘墟毒’的沉顼,我是‘测试’,我是公平的。我也在你无意识的时候借用你的力量催动了‘墟理’帮助了‘鲛兽’的沉顼,现在我又给了你足够的信息,所以,这一次测试可以开始了。”
“……”雷天不置可否,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倒觉得是个可以当朋友的家伙呢。”
“……”沉顼默然,旋即,这桃源幻境开始崩坏,雷天再度失去了所有感觉……
……
……
“陛下!陛下!”
隐约间,听见了谁人急切的呼唤。
这个声音……对了……是千羽呢……
雷天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是呆在济世城外,而是躺在一张大床之上,看着周围的摆设,他估摸着,自己应该是在知府的府邸。
怎么回事?难道……难道说之前的那些都是做梦么?
雷天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的无名指。
手指上缠着绷带,似乎是受了什么皮肉伤。不过雷天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雷天看向一旁,司马薇相对沉稳地侍立在一边,而千羽却是跪在床边,紧紧握住雷天的左手。千羽的眼圈红红的,看见雷天醒来,眼泪竟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雷天不由得挤出一丝笑容,用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珠:“小夏知,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再说了,一定有大夫看过吧?我只是手指受了点伤而已。”
尽管是宽慰的言语,但是雷天说话时的中气明显有点不足,精神力方面的损伤绝不是凭借医学诊断就能够了解到的。
“咳咳……”干咳一声打断两人,司马薇冷静地说明道,“陛下,在昨天午后时分,你突然消失了。根据霖儿的说法,你似乎是使用墟理传送到了别处去。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你又突然出现,浑身湿透,而且衣服上满是泥沙。所幸经过检查,陛下除了手指有外伤以外,没受别的伤。然后陛下一直沉睡着,直到现在才醒来。”
大致是这样么……传送……空间移动……不过……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直到失去意识之前,都是被鲛兽在水下压制着行动的。
雷天愈发不解,按理说自己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不过现在还算是毫发无伤,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沉睡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雷天突然想起那滔天洪水,即使自己用塵湮将洪水分为两股,那洪水的势头也没有被削弱啊,济世城该不会……
“这个么……”司马薇面露难色,“陛下,在你沉睡的时候,济世外城爆发了瘟疫……”
“什么!?”雷天不由得惊叫出声,他无法理解,自己经历的明明是洪水啊,怎么变成了……瘟疫?
“陛下放心,因为及时发现,所以军队已经完成了封锁,疫情应该不会扩散。”司马薇以为雷天担心瘟疫扩散,所以连忙说明,好让雷天安心。
“封锁疫区?”雷天觉得自己有些根不上话题的跳跃,“你的意思是,济世外城被封锁了?”
“确切地说,是那些聚居的流民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司马薇一板一眼地说明道,言语中没有丝毫悲悯的意思,“只要封锁了疫区,之后再用苍龙真火烧尽死尸,就不会让瘟疫散播开去。对于济世城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等一等啊,城外那些人,你难道打算让他们自生自灭吗?”雷天激动地质问司马薇。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马薇所说的,难道就是一贯的处理方法么?
“陛下,”司马薇的语气冰凉,不带丝毫恭敬,“还请你以大局为重。对待瘟疫,我们必须尽可能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决不能让瘟疫扩散开去。否则到时候就是上百万人的死亡。”
“……”雷天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如何开口。司马薇的说法,完全是站在大局上考虑的。但是……雷天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名羽林军急急忙忙地敲响了门,在外头通报道:“都尉大人,济世大小官员已经到齐,就等您了。”
司马薇低头行礼:“陛下,臣还有要事,就先退下了。”
“慢着。”雷天勉力坐起身,因为精神力透支,他动一动手脚都觉得无比困难,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和你一起去。”
“这……陛下还是静养一段时间吧?”司马薇有些为难,因为她觉得雷天并没有像他看起来那样精力充沛。
“呵……我……朕说的话难道就没有约束力么?”雷天不怀好意地看向司马薇,言语上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爽心情。
“既然如此,就请陛下先更衣吧。臣在外头候着。”司马薇也不强争,而是恭敬地行礼退下。
司马薇离开房间之后,雷天硬撑着装出来的姿态顿时瓦解。他颓然地躺了下来,心中一阵无奈。
这算什么啊?居然连坐起来都痛个半死,而且还是那种说不清楚哪里有伤,仅仅是稍微有一点动作,就产生了痛觉的幻痛。
这……就是精神力透支的结果吗?法克,真不知道那群魔法使是怎么熬过来的。
“陛下!?”千羽又是一惊,她关切地帮助雷天把脉,只不过精神的伤害哪里能凭借这种手段诊断?
“别那么激动,我没事……”雷天装作安然无恙,“倒是横罗他们……他们回来了么?”
“嗯,他们在瘟疫爆发之前就接到了消息,回来了。”
“那就好……要是他们也陷进去了,我可就头疼了。”说是这么说,现在雷天也头痛不已,“好了,小夏知,你也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难不成你打算观看一下?”
“可是……陛下……你……”
“没外人的时候叫我天哥。小夏知,你又忘了啊。”雷天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千羽的肩膀,算是催促。
千羽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接受命令。
终于,房间内只剩下了雷天一人,他忍着痛,独力起身,换起了衣服。
换上那身便装,雷天发觉在自己的枕下居然还放着回风剑与塵湮剑。这让他颇为意外。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的武器都遗失在那洪流当中了呢。
雷天不由得回想起那幻梦之中,沉顼所说的话……
公平啊……这就是沉顼所谓的公平吧。不管怎么说,这两柄剑就是雷天最后的倚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