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少年击剑更吹箫 第十四章冤家路窄

贼道三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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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船流驶于水质清澈的丰溪上,两岸丘陵平野,草木繁盛,屋舍农田,错落有致,岸边村落农人挑粪灌园,妇人汲井浣衣,鸡鸣犬吠,孩童啼笑,一派江南夏日田园风光。

    曾渔一家居住的石田也同样是乡村,以前身在其中并不觉得这些景象有何稀罕可看之处,今日置身行驶的船上逐流观景,感受便不相同,还未离乡,就有些思乡了,尤其是曾母周氏,虽然儿子曾渔得到了吕翰林的荐书,但她对儿子要千里迢迢去袁州复试还是忧心忡忡,当然,她现在不会流露忧色,不能让儿子担心

    妞妞最快活,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小女孩儿蹶着屁股趴在篷窗上指点岸边风景,叽叽喳喳问曾渔:

    哥哥,这座山叫什么名

    哥哥,这是个什么村

    木船经过崇善乡时,妞妞又问了:哥哥,这又是什么山

    曾渔答道:那是博山,博山对面是鹤山。

    妞妞转头望着曾渔,一脸的崇拜:哥哥,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曾母周氏听说那座山就是博山,就对曾渔道:博山有座能仁寺,香火很盛,娘一直想来寺里进香,可惜几年前失火烧掉了。

    坐在一边的夏楮皮接话道:是啊,那叫烧得一个干净,除了半间伽蓝殿,其余全成了灰烬,和尚也都散了。

    小奚僮四喜听夏楮皮说起能仁寺伽篮殿,心就有些提起来,偷眼看少爷曾渔的脸色,少爷脸色如常,似乎已经忘记前夜的事,四喜这才放心,心道:嗯,少爷重新振作起来了,这真是好极了

    丰溪流过崇善乡西边一个名叫和尚渡的地方后就算出了永丰县境,前方就是上饶县,上饶县城是州府的治所,扼浙闽门户,在整个江西省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繁华市镇,午后未时,纸商夏楮皮的船泊在了三江口码头,这里是灵溪丰溪汇入信江的合流之口,往来舟楫甚多。

    在船上用过午饭,曾渔搀着母亲上了信江北岸,又来牵妞妞下船,夏楮皮帮忙把衣奁书箧等行李搬上岸,然后向曾渔作揖道:曾公子,我们这就别过了,祝曾公子一路顺风补考高中。

    曾渔谢过这个热心的纸商,待要扶母亲乘驴,曾母周氏道:坐了一天的船,有些头晕,还是走走路更踏实。

    四喜就把书箧让黑驴驮着,曾渔陪着母亲和小妹向府城西郊的祝家畈缓缓行去,午后太阳很晒,从三江码头到祝家畈有六七里路,道路边没什么树木可遮荫,曾渔就撑开伞给母亲遮阳,曾母周氏道:娘没这么娇贵,晴天打伞让人笑话,官老爷才喝道张盖呢。

    曾渔笑问:娘是不是盼望儿子有朝一日做大官,威风凛凛喝道张盖

    望子成龙当官发财应该是绝大多数做父母的对儿子的期望,但曾母周氏却道:你大伯临终留言不让你做官呢,说贵溪的夏相公都死得那么惨,官可不好当,娘听别人说那吕翰林也是亏他走得快,不然也要害在分宜的严相公手里。

    曾渔笑道:儿子听娘的,不做官。

    曾母周氏见儿子回答得爽快,忍不住笑,说道:咱们母子在说痴话,让人听见要笑掉大牙,好似这官由着咱们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一般不过呢,为娘只要我儿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娶妻生子快活一生就好,不必去苦求什么功名。

    曾渔知道母亲还是不怎么想让他去袁州补考,说道:娘,以儿子的才学,考个秀才是不难的,儿子缺少的是一点运气,但运气这东西周转变化,儿子觉得现在开始转好运了,不然哪有那么巧治好了吕翰林孙子的病轻易得到吕翰林的荐书所以儿子想赴袁州尝试一下,因为有了秀才功名,好处着实不少,免徭役是其一,有事要见县尊只写禀帖可以不跪乡里父老遇到秀才都是肃然起敬,谋差事过生活也容易得多娘希望儿子平平安安快乐一生,但如果儿子连秀才都不是,没身份没地位,那随便遇上个有点财势的人都可以欺负儿子,处处憋屈,哪里谈得上平安快乐啊。

    世间事还真就有这么巧,曾渔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叫道:前面那个打伞的不就是曾渔吗

    曾渔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他大嫂谢氏最小的弟弟谢子丹,前日在县城南门渡口见过面,谢子丹对他是百般嘲讽,当时他都忍了,他之所以要千方百计争取补考的机会,谢子丹蒋元瑞对他的刺激也是原因之一,秀才是一道坎,跨过这道坎才可以畅想美好生活

    少爷,少爷,是谢家的那个六公子。

    四喜有些慌张,他是偷偷跑出来跟着曾渔母子的,事先未经家主曾筌同意,而且他也知道昨天谢氏回娘家是要搬兵来教训曾渔,原以为离开永丰县没事了,哪里料到会在这府城外遇到谢家老六谢子丹

    道路左近有一座朱公祠,不知祭祀的是哪个朱公,反正不是朱熹,曾渔以前进这祠堂歇过脚,他对母亲道:娘,你和妞妞到这祠堂歇一下凉,这日头太晒了,我和谢子丹说几句话。他知道谢子丹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所以想让母亲先避一避。

    曾母周氏朝后面看了看,见有一群人正快步赶过来,忙叮嘱曾渔道:鱼儿,你莫要与谢家人起争执,咱们能忍则忍。

    曾渔道:儿子晓得,娘赶紧到祠堂歇着,妞妞也进去。

    妞妞听阿娘和哥哥的口气有些不对,看到一群人赶来,她也紧张起来,拽着母亲的袖子往朱公祠就走。

    小奚僮四喜也很想进祠堂避一下,却又觉得少爷一个人留在这里势孤,正迟疑间,听到少爷说:四喜,不用慌,怕他们做什么。

    果然是曾九鲤,哈哈哈哈。

    谢子丹口气简直是快活,不是他乡遇故知,而是又有可以戏弄可以取笑的对象了,上次在南门渡口嘲弄曾渔不尽兴,这回遇上了岂肯轻易放过,而且这回他占着理

    曾渔转过身,就见两架篮舆一前一后停在路边那株罗汉松下,后面还跟着四五个仆人,前面篮舆坐的是谢子丹,后面那架篮舆呢,却是蒋元瑞。

    曾渔皱起眉头,心想:怎么又遇上这两个人,真是冤家路窄吗。母亲和妞妞在这里,还是能忍则忍,拱手道:蒋兄谢兄,两位这是要去哪里

    新进学的秀才蒋元瑞一脸的傲气,坐在篮舆里就没打算起身还礼,只点了一下头,只管摇折扇。

    谢子丹倒是很快钻出了篮舆,走到曾渔跟前却把脸一板,冷笑道:我倒要问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曾渔尽量心平气和道:我已与长兄分家,离开石田独自谋生。

    谢子丹怒气冲冲道:我二姐昨日回家,说你叫嚣着要分家析产,还辱骂长兄长嫂,你一个妾生子,下贱的东西,胆敢谋夺兄嫂的家产,叫你那老娘出来,躲起来

    谢子丹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起了一阵风,随即左脸挨了重重一记耳光,左耳嗡的一声,整个人随即向右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