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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谁又挨打了?”
李泌去了前院学堂听课,所以不知道谁又落在了武明娘手里。
“李余,还有我。”苏焕伸开手掌给李泌看。
李泌瞅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今日犯了多大的错。
“哦,挺严重的。”
苏焕以为李泌说的是他被打的挺严重的,就说道:“是吧,那小娘子可狠了。”
“啪”的一声,李泌又重重的在他手掌上抽了一鞭子。
“哎呦,你做什么?”苏焕疼的跳了起来。
李泌作势又要抽他,苏焕就赶紧喊道:“我知道错了,刚才没有喊你小先生……”
“就这吗?”
苏焕眨眨眼,道:“莫不是因为我叫她小娘子?”
李泌笑了,道:“你看吧,这一挨打就懂规矩了。”
苏焕自小流浪,心眼活泛,人也机灵。听了李泌的话后,就说道:“我懂了,以后不惹她、不,尊重女先生就是。”
“这就对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女先生……”李泌知道这样说不合适了,但是已经晚了。
就听苏焕接着说道:“我等把女先生当做自己阿娘那般对待。”
说完,他就跑了,只留下李泌一人在阳光下凌乱。
这一天书院又来了一位先生,一位老先生。他不是看了里坊门口的告示来的,而是李承休亲自把他请来的。
李承休在一家潮湿昏暗的客肆找到他时,他正在为了住店的钱和店主争论。最后,店主一怒之下把老先生唯一的一只书箱扔了出去。
老先生答应来这里教书,无它,只是为了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而已。
李泌有些怀疑老先生的动机,李承休却待他礼遇有加。
“敢问李院长,这学院如此安排,可是你的主意?”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过后,老先生这样问道。
李承休指指李泌,说道:“都是犬子所为,我不过是在一旁协助,出些力气而已。”
这时候,这老先生才开始拿正眼看李泌。
“小郎君为何要这样做,学子们坐着听课,这成何体统?”
李泌说道:“先前学子求学,踞坐于矮桌,时间久了,只练出了跪着的工夫。”
老先生一皱眉头,道:“如此呢?”
“只一挺身起立,便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嗯------”
老先生又看了看李泌。李泌今日一身和其他学子一样的装束,只是胸前的校徽略有不同。
“李兄,此子可教也。”老先生转身对李承修说道。
李承休客气的拱拱手,说了声“有劳杨兄了”。
老先生姓杨,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姓名。这几十年除了读书什么事情也不做,就忙着赶考了。结果,数十次应试不第。
这大唐有句有些残酷的玩笑话,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说的就是进士难考,即使五十岁考上也算是岁数小的。
虽说杨老先生还不到八十岁,可再应试几次也就差不多了。李承休找他来教书,其实是看中了他屡试屡败,屡败屡试不屈不挠的精神。
李承休认为,大唐考进士,原本考中的就是凤毛麟角,里面有很大的运气成分,还有考场外的功夫。并不是那些考生才气不够,相反,这些一直奋战在考进士之路上的士子,才称得上博览群书,通古知今,都是不可多得的读书人。
所以,他百般打听,终于在那家客肆找到了这位长安城最老的考生。
老先生客居长安已久,早已没了回家的心思,再加上穷困潦倒,居无定处,所以不等李承休说完来意,就捡起书箱,跟着李承修来了书院。
原本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聊以安身,可到了书院,见了书院里的情景和书院的学子,还有李泌后,老先生改了主意。
不考了,这辈子再也不考了。余生就在这里教书度过,我倒要看看,我自家考不上,我教出来的学子们能不能考上。若是他们也考不上,我才真正的死心了。
带着赌气的成分,老先生的课就讲的形神并茂,别提有多用心了。
李泌听了一次课后,才发现自家阿耶也是个有眼光的人。
“父亲大人,这老先生大约是想把平生所学尽授予这些学子。”
“知道就好,泌儿,你也不要偷懒,平时多听听老先生的课,必定受益匪浅。”
李泌吧,对老先生的为学之道很佩服,也赞叹他一条道走到黑的志气,可要是让他每天都去听那些之乎者也,他就不是那么有耐心了。
从前院学堂出来,李泌朝后院走去,正走着就看见武明娘也朝前院走来。李泌站住,先行行礼。武明娘还礼后,李泌赶紧闪身,礼让她先走。
武明娘却没有走,低头看着他说道:“小先生,若不是你当初在这院中说,此处永远是我家,我与阿娘真的不知道去往哪里。”
李泌赶紧说道:“女先生言重了,该是我谢过你们,没有你父,这书院也办不成。”
武明娘一听,柳眉一挑,问道:“你也叫我女先生?”
李泌点头道:“是啊,我也怕挨板子啊!”
武明娘面有不悦,道:“一个个欺负我是女子,是我讲的不好,还是他们不愿意认我做先生啊?”
李泌看了她一眼,便低头瞅着一株不知名的草花说道:“据我所知,他们都很服气你。”
“哼,都是哄我的。”说完,武明娘把教鞭提在手里,大摇大摆的走了。
看到她过去了,李泌才大声说道:“已经过去的事情,若是你一遍遍的想着,就会一次次的心痛,不如放下。”
武明娘顿了一下,随后就快步走了。
李泌朝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心说我累不累啊?
一边安抚那些挨打的学子,一边还要开导你,都是做先生的,能不能别难为先生。
心结甚重的武明娘,目睹父亲惨死于使臣之手之后,就暗暗发誓,要找杀父仇人讨个说法。所以,她要回长安,想要问问深宫里的那位圣人,为何出尔反尔,要了父亲的命?
李泌那天在细雨中对着马车说的那话她还记得,她就想着若是父亲当时听了这七岁童儿的话,早一些递上辞呈,或许就可免了那一刀之祸。可惜父亲想明白后还是晚了,那夜写好辞呈,还不等托驿站的人送走,要命的使臣就来了。
想了一会,武明娘突然觉得这个平时她并不过分关注的童儿好像不一般啊!
听那些学子说,书院的钱都是他弄来的。还有一页页可以翻看的书,还有能坐着上课的桌椅,还有自己胸前这枚铜色的校徽……
武明娘越想越觉得李泌好像才是这里最值得关注的人。
让这个花言巧语的小童儿骗了。武明娘想着想着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