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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天上经过了多少片云,林苏青数得最清楚,你看一路经过了多少只鸟,林苏青也数得最是清楚。却偏偏数不清楚清幽梦到底藏了多少个心眼。
不过话说回来,清幽梦所提到的事情却是无法理解。他们走的是隐蔽的路线,三清墟也无法找到,未迟随便的路过便看见了。
到底是太凑巧了?还是三清墟不曾继续派增援来追捕?
这都只是其一。
未迟能够看见他,发现他,那么天界的其他神仙们呢?是不是也能发现他?换句话说,原来他林苏青的踪迹其实一直都如此这般暴露在天界的视线之中?那太可怕了,天界一直在监视着他么……
抑或是未迟的的确确只是凑巧发现,仅仅只是因为他头上的那根发带辨别出他来,那么未迟的嘴……会说出去么。她发现了已经死在丹穴山二太子殿下手里的林苏青了……
糟糕,方才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叮嘱她不要说出去。
“你的相识未迟,会帮我们保守踪迹吗?”
清幽梦此一问,林苏青怕的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她一语成谶,连忙叫她别说了。
“我与未迟真的不熟。”
“那你念念叨叨大半天顶什么用?不如去别的方向探一探路,以便随时更改路线。”
林苏青听出来了,她有不满,总算是准确的听出她一点情绪来。
“得令嘞,我这就去,您稍憩片刻,小的去去就回。”林苏青故作一派狗腿子像,也是无可奈何,便脚不着地蹑云就走了。
天地方圆,哪里都是路,林苏青又另外选了一条较为隐蔽的路线,很快就回去了。他捏住几只傀儡,仿照他们的脚印继续照着原路向前,而他们则直接开始往新的路线行去。
“这是傀儡之术……”
清幽梦盯着那些简陋得没有身形的四个小东西,各自代表着他们的一只脚,配合着照着既定的路线前行,诧异了许久。
“你的傀儡之术是习自哪位高人?”
最擅长的幻术不能使,一使必然暴露真实身份,对于傀儡术他横竖也未曾打算瞒着她,但也未曾打算告诉她真相。
“不可说,传我秘法的那位高人特地叮嘱了不可说。”
林苏青走在前面,说话时便转过身来,面朝着清幽梦,自己倒退着走,边倒着走边一板一眼好似认真认真说道:“机缘巧合相遇,他传授秘术于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不曾说过自己姓甚名谁,并且连相貌也未曾显露过。”
清幽梦仿似信了他的话,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道:“那么你呢?你面具之下是什么模样。”
“我?”林苏青早就想到她终有一天会问到他的真面目,只是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
“我这面具么……”他敲了敲脸上的那层东西,“原先是没有的。却在那位戴着面具的高人传授我秘术的时候,它仿佛凭空出现了似的,烙在了我的脸上,我想摘也摘不掉。”
他放慢了倒退的脚步,又凑近了,玩笑说道:“我原本生得可俊了!”
“是么,有多俊。”
林苏青听得一个趔趄险些将自己摔个仰面朝天,猝不及防她这一问,他笑了笑回道:“没想到你也是个会说笑的。”
“我没有说笑。”
敢情是认真问的?林苏青诧然一愣,俄尔笑道:“那万一我是开玩笑呢,我要是说我丑得无法见人呢?”
只见清幽梦上刹那之间闪过一丝难色,她居然为难?怎么?
“容貌好坏,不过是皮囊,又不是不能换的东西,不必执着。”她好似在大义凛然的说宽慰话?林苏青不禁叹了一口凉气。
大约是见他叹气,清幽梦又道:“其实你的声音非常清正,有这样好的声音,相貌应该不会差,你……你是太谦虚了。”
一番说辞,林苏青恍惚觉得眼前说话的不是清幽梦,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打杀性命的清幽梦么?
莫名有种感动是怎么回事。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是与她混熟了。
“我的模样么,反正不差就是了。”他的模样可是二太子殿下仿着妖界祈帝的模样给他塑的,能差么。只是可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子。
“等我找到了拆卸这个面具的法子,我第一个给你看好不好?”
“随你。”
哦……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清幽梦。林苏青自讨没趣,挠了挠后脑勺继续赶路。总是清幽梦自有速度的走着,而他时而在前头探路,时而折返回来,要么走在她前头,要么在四周到处转悠,尽职尽心的做着护卫与探子。
“诶,我问你一个事。”他晃着手里头随手抓扯的一根狗尾巴草,一扫一扫的甩着晃着,“等你的伤势痊愈之后,或……等你摆脱三清墟的追捕之后,你……还要杀我吗?”
几声孤寂的鸟雀鸣啼,划破冬日里枯燥寒霜天,一直沉闷的、发灰白的天,仿佛因这几声孤鸣变得高而远。
空旷的冬季,寒冷的空气,冷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也不走了,就站在那里等着清幽梦赶上来,等着她回答。她如果还是要杀他,那就得先想办法准备后招了。
清幽梦终于近了,却在离他两尺远的地方停下来,发愣似的看了一会儿他。林苏青想好了,她要是不回答他就一直问,反复问,非让她先回答明白不可。
她也很冷,原来幽冥双神的掌上明珠清幽梦也怕冷。她抖了抖袖子上的寒霜,将手深深的穿进白绒绒的兔毛兜手内,那是林苏青给她缝的,线口粗糙可见,但是非常耐用。
她的鼻头因寒风而发红,反令寒面如冰的她多了几分亲切感。她盯着林苏青看了一会儿,接着垂着眼眸,仿佛在想些什么。
“前面说好的,有问须有答,有说须有应。”林苏青提醒她道。
她倏然又抬眸盯着林苏青看着,仿佛要将他那张面具看穿似的。正当林苏青准备追问,就见她抿了抿唇,似要开口回应。
灌领的冷风像是在帮他催问似的,将她披着的乌黑的长发吹得凌乱,露出雪白的脖子,微微发红。
“你不是说……”她终于回答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么。”
这一刻,明明寒冬,明明万物萧素,却仿佛春风吹来花满枝头,朵朵花儿正颤颤的往下落。
天寒地冻,忽有一腔热血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哪怕清幽梦叫他一声傻子,他也想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