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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碎便士”作为自己的网名,是从几年前开始的。也许是因为美国人大多不喜欢探讨或询问别人的隐私,或者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总之,除了安妮,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涵义那一晚,她趴在我身上,说我心底一定还深藏着无数的伤痕。我惊讶地问她,她便作出了这样的回答:“因为你的网名啊,便士那么坚硬,如同你的内心;若非饱受苦难,又怎会轻易碎掉?”我一时无语,之后给她讲述了这个几年前的故事
赛斯-沃勒语
白色的令人窒息的白色,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黑色;除了轻微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了渐渐地,出现了颜色,是绿色的,起先是翠绿的,而后又和深绿的、还有墨绿的景物交相辉映,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片雨林。参天的大树和弯弯曲曲的小河流,构成了这里独特的景致,不过没有人知道这是哪儿的雨林,也许它是亚马逊河流域的一隅吧。
大树顶部高高的分杈上,蹲着一只小猴子,它正用毛茸茸的小爪子猛地抓挠自己的头部,至于这是什么种类的猴子,没有人真的关心。过了一会儿,它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动,警惕地向下望望,然后便蹬着枝头,蹿了出去。
它从这棵大树跳向那棵,然后又抓住蜿蜒的菟丝子,只落到它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危险似乎远去了,小猴子看到树干中央一小片嫩绿的枝芽。它向着它爬过去,准备美餐一顿,一只小小的弩箭射中了它的腰部。它“吱喳”着发出几声惨叫,就从树上落了下来。
一个装扮古怪的土著人从丛林伸出冒了出来,他走过去,拾起它,那时候,它还没有死。那个土著人个子不高,但却显得身材颀长,他麻利地从背后抽出尖刀,开始剥下猴子的皮。他干得很快,没过一会儿,那可怜的小家伙就活像一个刚刚生出来的人类胎儿了,血管紧巴巴地缠着细嫩的肉,只是,比婴儿多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弩箭的药力仍在持续,那个土著人干脆把它扔在地上,在旁边点起了火把。出人意料的是,那火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接着,他抓起它的尾巴,倒着提了起来。他拎着它走向火堆,让熊熊火焰熏少它的头部。它终于被疼痛弄醒了,发出无法形容的古怪惨叫声,那里面至少包含了绝望,还有一切生物面临死亡时候的恐惧。土著人做了一系列奇怪的举动,他拎着猴子的尾巴,来回反复摔打,直到,它的全身都被烧熟了“滋滋”地冒着油花儿。这时候,我们听到惊讶和厌恶的低语
白色再次变成了其他的颜色,这次,是阴暗的光线笼罩下的小房间。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床,一条白被单覆盖着床上凹凸不平的物体。一个男人推门走进来,看不到他的脸。他把白被单掀开,露出下面高度腐烂的人类尸体。他不理会他身上遍布的蛆虫,小心翼翼地在尸体的额头划下深深的刀口,然后,他拿起一把精巧的开颅锯,沿着尸体的颅骨缝切下去之后的动作需要更加小心,他成功地托出了白黄色的大脑,这东西因为腐烂稍稍变了色。他又缝合了尸体头部的皮肤,令他看上去更加的可怕
白色又回复成为绿色,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雨林,周围好像有一些美国黄松或是其他的树木。几辆车子停在这里,车上的男人女人看上去一脸兴奋。他们关注的焦点是一百码以外的那只灰熊,这笨大可爱的家伙憨憨地向他们这边走来。看样子,他们观察它很久了,沿路扔下了一些蛋糕、甜点之类的吸引灰熊。那个胖乎乎、慢悠悠的大家伙傻呵地走到离他们最远的一块蛋糕,它谨慎地闻了半天,然后笨拙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用一只爪子抓起蛋糕,当然,没有撕去外面的包装纸就塞进嘴里了。它似乎对这味道感到满意,待它一股脑儿咀嚼完毕后,便站起来继续四足着地走向下一块蛋糕。车上的人们看起来更加兴奋了,同时被灰熊呆呆的样子逗得捧腹大笑,他们每个人都端着一部摄像机。灰熊走到了离他们几十码的地方,像是吃饱了,坐在地上不动了,它两只前爪搭在自己胖乎乎而又多毛的肚子上,吧唧着长嘴。一个坐在吉普车里的男人对身边的女人轻轻说了什么,便打开另一侧的车门,提着摄像机下来了。灰熊对这一切仿佛熟视无睹,它从地上坐起来,但是并没有看向这边。它走得很慢,朝着下一块蛋糕。那个男人离它渐渐地近了,起初,只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而后,就放开步子了,到距离蛋糕十码左右的地方,站住了。他准备举起摄像机,近距离拍摄。就在这个时候,灰熊突然发足狂奔,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巴掌打在脸上。他被打出几码远,倒在地上,左半边脸皮不见了,分红色的肉上分布着一些红色的血管顶部。几秒钟之后,血就“刷”地涌了出来。他挣扎着想要拖动自己的身体离同伴们近一些,熊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它压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下去。接着,哭喊声、惊叫声便混成一团了
暗红色,一些巨大的东西吊在半空中,那是一些被剥了皮的食用肉牛,它们的蹄部被穿在铁钩上,头朝下倒吊着,露着暗红色的血管和白花花的脂肪
灰色,通灵师撒下的奇异药粉上,出现了一排奇怪的鞋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的照片,那一串脚印慢慢地踏着灰色的药粉前进,一个中年女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坠泣。这个脚印的主人(那个小女孩儿)在一年前,被自己的继父强奸后活活勒死
我们都知道一个尝试,白色光束的不同波段构成了我们绚丽多彩的美妙生活;那么,这一次也是,杀戮、丑恶,源于银幕上闪动着白光分离而成人类的全部丑恶
晚上十一点多,文森特?弗朗西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臂弯里还夹着厚厚的一摞文件。
他差不多是刚刚坐下,房门就被再次推开了,一个东方年轻人拎着一大袋子热腾腾的食物走了进来“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买了些。”
“谢谢你,赛斯,不过,我现在可是没有食欲,那录像真他妈的糟糕透顶!”文森特把身体最大限度地靠进座椅里,伸了个懒腰。
“多少吃一点吧,我可没有买回牛排。”
“天啊,拜托你别提那个,恶心死了。”
“别想那么多了,饭总还是得吃的,我昨天也被迫看了十遍呢。”
“那些该死的摄影师,记录什么不好,偏偏哼,我真是搞不懂,导师干嘛要发下这样的录像实验材料。”
“情绪总会有负面的啊,看习惯了就好了。”赛斯把袋子放在文森特面前的电脑键盘上。
“看几遍都是一样说真的,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傻子,尤其是在念那些枯燥古板的指导语的时候,‘先生们、女士们,下面您将看到一组录像,情根据您的情绪反应在相应的栏目下填写自己真实的情绪激烈程度’,这东西总是一成不变,真是没意思。”
“但是很科学啊。”赛斯一板一眼地答道。
文森特摇头叹了口气“啊,是啊,科学明天在被试们看录像的时候,你还要在边上盯着吗?”
“那是规定啊。”
“什么规定,”文森特不屑地撇着嘴“即使有人不肯填写,我也不能强迫他!”
“那倒是,否则你会对他的情绪产生影响的。”
“是啊,他们也会厌恶或者鄙视,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一小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敲击键盘和吃东西的声音。
“对了,你说这些实验会不会对被试产生不良后果啊,叫他们看这些东西。”文森特咽下黄油吐司,却不碰那几根香肠。
“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既然他们都是成人,我想不会太麻烦吧,至少比以前那个感觉剥夺实验好得多。”
“感觉剥夺实验,你指的是?”
“咦,你不知道吗?1963年,在费城进行的一项实验,征求大学生作为被试,要求他们呆在一间没有亮光、隔音极好的小房间里面,没有书,没有任何可以引起感觉的事物存在,记录他们最多能在房间里坚持多长时间。我记得最多的一个人是18小时,后来这个大学生疯了。”
“嗯,我记得,不过,我们都戏成为‘空间’实验。”
“那就没办法了,我在中国上本科时候学到的,只记下了课本上翻译的名字。”
“嗯,我听说那些年军方也在拿人做实验呢,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个谣传。”
“最可怜的那算那些实验被试了。”沃勒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
“对了,你为什么学心理学呢?我本来很希望成为畅销书作家的,不过我写的第一本书被编辑说成‘一个现实与梦境不分的精神病患者的胡言乱语’。那时候,我学本科,深受弗洛伊德梦的学说影响,后来就这么接下来了。”
“我我只是希望更多地了解我自己”沃勒的目光忽然变得很迷离。
“嗯?不过,我倒是很羡慕你,头脑优秀、反应灵活,而且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又从来不抱怨。呵,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出你的缺点喂,赛斯,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啊,对不起,”赛斯像是吓了一跳“啊,你在说什么?”
文森特诧异地看着他的脸“我使你想起什么事儿了吗?”
“不,没有”
“好了,你是不会撒谎的人,说说看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
“也没有”赛斯欲言又止,呆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一个女孩儿打电话给我,希望晚上能见到我。”
“你的朋友吗?”
“是的,而且你也见过的,维,噢,不,是络依丝。”
“络依丝?菲尔?不过,你这家伙也太夸张了吧,你刚才分明要说另一个女孩儿的名字!”
“啊那是,她以前用过的名字。”
“以前?”
“是的,她妈妈再婚后,她继父要求她改名字,所以”
“古板的老顽固,不过,你们似乎早就认识,你连她家里的变故都知道吗?”
“嗯,她比我略微大一点儿,我还在中国的时候,我的学校和她的中学联谊,作为友好交流,她先到我家住了一段时间,假期的时候我跟她一起回家呆了一个月。后来我们也一直有通信和电话来往,但是大学时候,她搬了家,也就是去了联系。”
“那姑娘长得不错,而且看上去很喜欢你,既然她找你,你还泡在办公室干嘛?剩下的工作不很多,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刚刚跟男朋友分了手,很难过,才希望我去陪她的。”
“在她闺房的睡床上。”文森特嘻笑着说。
“不,在我们常去的酒吧。”赛斯一本正经地更正道。
“见鬼,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太木了。我刚才开个玩笑,你倒好,既不生气也不笑,反倒给我认真解释上了。她一直呆在酒吧?”
“不,等我到十二点。”
文森特扫了一眼手表“现在才11点半,应该还来得及。”
“我还是呆在这里吧。”
“为什么?她现在最需要你啊。”文森特说这话的声音很奇特。
“她的男朋友是个擅妒的人,上次就因为碰见我和她一起逛商场和她大吵一架也许,他们还有和好的机会,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而”
“你算了,反正我是搞不懂你。”
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重新充斥了整间屋子,赛斯。沃勒在输入被试的名字时,错误地打进了“络依丝?菲尔”他在想着她,心里暗暗地抱歉,他当然知道她的想法,只是,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接受
“六指”酒吧的服务小姐再次走到那个靠窗子年轻女人的身边“菲尔小姐,您等的人还没有来吗?”
络依丝苦笑了一下,转而盯着手中的酒杯。她有些犹豫,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五十分了,他不会出现了
一个短头发的男人走到了络依丝的面前,他之前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小姐,可以请您喝一杯吗?”
他对她款款一笑,时钟在这个时候奏响了十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