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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顾夜阑只是坐在床边陪了萧越很久,看着她喝下了醒酒汤,没什么起色,又派陶子明去秦太医那开了一副安神养胃的方子,连夜去砸淮氏药房的门,抓好药后又熬好了送过来,顾夜阑叫醒了昏昏沉沉的萧越。
原本就很不舒服的萧越一闻到熟悉的中药味,差点吓一个激灵,不知哪来的力气,翻了个身就滚到床里面去,连连摇头:“我不喝,我又没病。”
当时已是后半夜,巧斯和巧云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还是耐着性子好声劝着,顾夜阑黑着一张脸,往前一坐,占了半个床位,两个丫鬟并不知道二人的关系在刚刚前不久已经捅破了那层纸,只当是萧越不配合,国师发怒了,便满面担忧地看着她。
萧越扯扯被子,顽梗着问:“你坐这么近是想要干嘛?”
顾夜阑从巧斯手里接过药,转身看着萧越,声音波澜不惊:“你是想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
巧斯和巧云继续四目相对交换眼波,萧越却敏锐地察觉出他话里别样的威胁意思。
“我睡一觉就好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夸张?人体有自愈能力的,不能遇到丁点事就喝药,懂不懂?”
顾夜阑平静望着她,摇头:“不懂,我只知道,不舒服就要喝药。”
萧越张了张嘴,放弃跟一个古代人讲新时代的医药理论。
顾夜阑端着药往前挪了挪,低头用勺子舀起来,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后递到她嘴边,柔声劝道:“喝吧。”
萧越拧眉:“那这是什么药啊?”
“养胃的,你醉成这样要是不喝药,明日要遭罪。”
萧越想要往后缩,顾夜阑眼疾手快一把薅住她的胳膊,稍稍用力拽了回来:“来,张嘴,我喂你。”
萧越眼看要被强行塞到嘴里的勺子,连忙喊道:“打住,我喝,行了吧?”
一勺一勺地喝,相当于凌迟啊,倒不如来个干脆的,一口气灌下去。
顾夜阑唇角挂着可疑的笑意,随后装出一副欣慰的样子:“很好,这才像话。”
喝完药,巧云递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漱口水,伺候完了,看出点门道的俩人都识相地退下,萧越躺下,顾夜阑帮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上低头爱怜地瞧着她。
萧越捂住脸,吃吃笑着:“你这么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顾夜阑被她逗得笑出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
萧越钻出来瞪着他:“我本来就是个矜持的小姑娘好吧?”
顾夜阑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的揶揄不言而喻,萧越作势翻过身去要不搭理他。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顾夜阑哄自己,又悄咪咪地回头看,不料顾夜阑正在看着她,当场逮住她的偷窥,一下子就笑了,萧越气得又转过头去蒙上被子。
顾夜阑伸手去拉她被角,萧越扯着不肯松,两人僵持了几秒钟,顾夜阑忽然把头贴近她,小声说着:“别藏起来,让我看看你,我喜欢看你。”
萧越闹了个大红脸,平静了一下才扯下被子,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
两人含情脉脉,视线胶黏,萧越却不知道为何脑子抽了似的问了一句:“你为何喜欢看我?因为我像瑾瑜吗?”
说完就后悔了,其实她最介意的就是瑾瑜以后会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可是反复提起的反而是她,好像生怕顾夜阑忘了她跟瑾瑜长得像这回事似的。
顾夜阑帮她掖掖被角,直言不讳:“我在想,上天对我不薄,让我遇见你,有点不太敢相信罢了。”
这句话说得萧越心头疑云更甚,直觉想问他,有没有瑾瑜的因素在里面,但理智又告诉自己,这样问很不合适。
心头一阵恼怒,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清净一点,无欲无求一点,为什么要较真,没完没了跟一个死去的人计较。
萧越想了想,低声问:“瑾瑜,是怎么没了的?”
话一出口,萧越就担心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但又一想,以后跟顾夜阑在一起的人是她,如果他心中一直住着一个死去的人,甚至连问都不能问一下,那就说明在顾夜阑心中,瑾瑜永远是一道疤,而她又如何去跟一个死人争?
索性,在最初开始,把基调定住,省得以后越陷越深,反而难以开口,心中又无法释怀,那才叫损坏关系。
顾夜阑并没有生气,只是问:“你很想知道吗?”
萧越没有回避,点头承认:“我会好奇,但并非恶意打听。”
顾夜阑淡笑道:“我知道,你问,是因为你在乎我。”
萧越没有被看穿后害羞地否认,而是有点意外顾夜阑这种坦荡的神情。
她小心问道:“能说吗?你介意我问关于瑾瑜的事吗?”
顾夜阑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露出一些疑惑的神情:“应该说,是这么多年了,我始终都没找到一个人,愿意跟我好好聊一聊,关于瑾瑜的事。”
萧越听了这话更加奇怪,想要坐起来,顾夜阑连忙按住她:“你要干什么?”
萧越扭动身子:“既然你愿意跟我诉说往事,我总要拿出点态度来吧,坐起来听,更显得我认真。”
顾夜阑没忍住笑了,又按住她的肩头,让她躺下:“你就这么躺着听我说就行了,你想坐起来,是不是还得让巧斯给你准备些茶点,当我说书呢?”
萧越呵呵笑起来,刚才一直笼罩的压抑气氛顿时烟消云散:“看不出来啊,顾仙君还这么幽默。”
顾夜阑转个了方向,将身体靠在床头处,握住萧越露在外面的一只手,面色平静。
严格意义上说,瑾瑜是作为他的预备役女官养在国师府的,加上她性情温和善良,宽待他人,很好地中和了夜叉般凶神恶煞的顾夜阑,所以人缘很好。
可惜,在十六岁那年,顾夜阑即将继任国师之际,瑾瑜竟然变心了。
“什么?”萧越惊奇问道,还抖了抖脑袋,明显来了兴致,顾夜阑神色有点不自在地瞧了她一眼,清了一下嗓子。
“瑾瑜有了别的心上人了。”
萧越讨好地嘿嘿笑了,如果说别人的事就算了,顶多算是八卦,可这顶绿帽子是戴在顾夜阑头上的,饶是他再心大,心里也会别扭,所以此时千万不能表现得太兴奋,容易激怒他,雄性自尊心在这点上是不容侵犯的,萧越深知这一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假正经模样。
顾夜阑哼了一声,眼尾扫了她一眼,明显看穿她这种虚伪的行为。
瑾瑜的心上人是谁,顾夜阑并不知情,只是她向来敦厚,自知变心,不愿再瞒着顾夜阑,便如实告知。
顾夜阑当即发飙,两人大吵一架,谁知瑾瑜性情温婉,却刚烈,独自离府去寻她的心上人,自此不知音讯。
顾夜阑央求了师父,惊动了官府,派多人去找寻,却毫无头绪,直到数月后,瑾瑜突然自己现身,回到国师府,再见她时,发觉她人已憔悴万分,顾夜阑又心疼又生气,面对瑾瑜时,态度十分恶劣,但晚上又忍不住偷偷去探望她。
瑾瑜好似生了重病,整日卧床,前任国师派人请了大夫,却被瑾瑜拒之门外。
顾夜阑忍不住去劝她,瑾瑜却在顾夜阑面前泣不成声,一直在忏悔,顾夜阑一开始以为瑾瑜是被男人伤了心,想要回头来求得他的原谅,听了一会儿,却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但瑾瑜一直在说对不起他,顾夜阑见她面容凄惨,毕竟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情分,也狠不下心肠,便安慰她道,让她好好养病,不要想太多。
可是瑾瑜却哭得不能自制,一直在说自己辜负了国师府。
顾夜阑被她哭得心烦,加上他当时也才十六岁,年少气盛,问瑾瑜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又不肯说,赌气之下离开。
第二日,瑾瑜再次失踪,只是这一次,连同顾夜阑在内的人,都没有上次她不见时的慌张,还有一些不好的言语传出来,说她是跟人鬼混,顾夜阑不爱听她这样被诋毁,却也知道,瑾瑜的离开,都跟那个神秘男子有关。
他也实在想不通,虽然国师府不限制瑾瑜的行动,可她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跟别人发展了新的感情?
又过了数日,瑾瑜再次回来,直奔顾夜阑的房里,一见他就跪下了,顾夜阑被吓着了,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瑾瑜开口就要白顶雪莲,那时师父身体已经很不好,濒临离世边缘,皇上怜惜他一生奔波,赐了白顶雪莲让他救命,可是师父固执,也看得开,觉得自己天命已至,再好的药也是回天乏力,不过平白浪费,并不肯用,说要留着给顾夜阑。
这个药一直被供奉在案上,当成镇府之宝。
顾夜阑追问,她为何要这种珍贵药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瑾瑜开始不肯说,后来才说,是她的心上人需要白顶雪莲救命,顾夜阑当即拂袖离去。
瑾瑜跟到他房门外,跪在门口,哀声祈求,顾夜阑听她哭得凄惨,可是心中的火气更加难以遏制,被背叛的耻辱感和男人的自尊,都不允许他心软。
最后听不下去,惊动了师父,他来问询到底怎么回事,顾夜阑原本想要拦着,瑾瑜却哭着说了出来,师父不是狠心之人,却也知道白顶雪莲的珍贵,一时纠结,被瑾瑜缠得心里急躁,顾夜阑在旁吵得不可开交,师父被两人一闹,当场急火攻心吐了血,顾夜阑眼见师父这般身体状况,瑾瑜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考虑到师徒情分,全然惦记另一个男人,发了狠,让丫鬟将瑾瑜赶了出去。
结果当夜师父就病危,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