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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刺史府打算在今晚当着凉州所有势力的面杀掉东天域联盟盟主烈雄?如此荒谬的念头让众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却又觉得只有这一个理由合理。
杀鸡儆猴!
洛兮颜脸上突然绽放出笑颜,她似乎很同情烈雄,又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她是不是在暗自庆幸今晚被当作垫脚石的不止她一人?人要倒霉的时候,是不是总喜欢别人跟着一起倒霉?
烈雄左手捂住右臂切口,原本颇有威严的面孔因疼痛而极度扭曲,目光死死地盯着突然出手的赵寄奴和姚文,杀意难以掩饰。
不过,他的这股杀意在这两人看来显然不具备什么威胁力。姚文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坐回去,摇晃着自己的酒杯,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赵寄奴却是嘿嘿一笑,绝苍枪尖一抖,挂在其上的右臂便如经历沧海桑田般在众人的注视下逐渐失去血色,变成白骨,而后最终化为了一抔黄土。
顷刻间,一名凉州顶尖强者的右臂就这样消失无踪,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痕迹。
三人之间的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就这样结束了。
“你们想干什么?”烈雄努力压下心中涌起的怒火,质问道:“难道你们想出尔反尔?”刚才江负不是说不插手的吗?为什么赵寄奴和姚文会突然出手?刺史府究竟是什么想法?
“就是,江负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如此言而无信之人也敢自称君子!真是贻笑大方!”洛兮颜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刺史府的机会,眼下这个当然可以拿来好好发挥一下。
官阁中的刺史大人眯着眼睛,摇了摇发胀的脑袋,好似刚从昏睡中醒来一般。他一睁眼,姚文便起身行礼,道:“东天域联盟盟主烈雄意图在府内行凶,已被我和赵将军重创,请刺史大人定夺!”
赵寄奴也正声说道:“只要大人开口,末将便将其拿下,以正我东秦铁律!”
朗朗之声回荡在大殿内,也回荡在江负耳边,让他瞬间就清醒过来。“聒噪,洛阁主可不要凭空诬蔑我等的清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这不妨碍江负直接反驳洛兮颜的讽刺之言。
他要是不算君子,那整个凉州就没有君子了。
江负看过去,便看见了场中三人,两个站着一个坐着。其中两人倒没什么异常,就是剩下的一人模样似乎有些凄惨。
他大叫了一声:“烈盟主,你的右臂呢?”进来的时候烈雄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惨样子了?
烈雄扭曲的脸庞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还是两者皆有。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说呢?”“你让本官说什么?”江负神色一冷,道:“方才听姚文正判所言,烈盟主居然在我刺史府意图行凶,你难道不知道刺史府的规矩吗?”
江负整个人气势转变之快,连早已熟悉他的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烈雄有些气急败坏,这刺史大人今天是拿他寻开心吗?
江负一瞪眼,大吃一惊道:“本官什么时候说过‘同意’二字了?”他向周围的人问道:“本官有说过同意吗?”
“没有!”
这话是凌风说的。他正闲适地坐在椅子上,轻笑着朗声回答道:“我可以作证,刺史大人绝没有说过‘同意’二字。”
烈雄回过头,眼神恶毒,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凌风活吞掉。
“你看,本官既然没有说过同意,烈盟主为何还要选择动手?”江负收起脸上的平淡表情,变得冷峻严肃,道:“难道在烈盟主眼中,我东秦律令就是儿戏吗?”江负的声音不大,也很有温度,但在烈雄听来却如寒冬腊月的冷风一般。他只觉得身体冰凉,就好像一下子跌入了冰窖中。
他只能微微垂头,不无惋惜地说道:“我以为凭借我和大人之间的交情,本不用将这些话说明。”
“交情?”江负脸皮抖了抖,冷笑道:“本官上任十年你都未曾问好,你我之间,哪里来的交情?”他坐直身子,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烈雄,言语中满是讥诮讽刺。
这些原本都是他们之前说过的客套话,但却也是事实。
“好,很好,算我看走眼了!”烈雄步履蹒跚,鲜血自肩膀处滴落,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已不想再争辩,他心里已经明白,今天江负是在故意引他上套。
可悲的是他居然真的上套了!
他抬眼看向前方,雨天梦正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着他。这位东天域联盟的副盟主亲眼看着这场战斗的爆发和结束,也亲眼看着他自断一臂和江负的咄咄逼人。但她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宛若一个局外人。
她当然是局外人。东天域联盟就像她的一个暂住小屋,她属实没有必要为了这间简陋的小屋子去得罪刺史府。烈雄是东天域的人,而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凉州人氏。
“等等,本官让你走了吗?”江负淡淡的话语让烈雄瞳孔一缩,后者顿感不妙。
感到不妙的恐怕不仅是他一人,还有殿内其他强者。江负这副淡然的样子让他们倍感压力,如果今天烈雄真的死在这里,他们又该怎么办?
刺史府今天敢当众杀东天域联盟的盟主,明日就能让凉州的这些势力惨遭灭门。
“要不要我们出面调解一下?”纵然是一向独善其身的缥缈仙子此时也坐不住了,东天域联盟的存在从某种方面来讲对刺史府也是一种制约。如果今晚烈雄真的被镇压,日后难保刺史府不会对他们这些人动心思。
沈子民却摇摇头,低声说道:“我看不必,江负应该不会拿烈雄怎么样。”
“静观其变吧。”雪无痕叹了口气,他突然感到一丝恐惧,就好像冥冥之中被什么东西给盯住了一般。
“怎么?难道刺史府打算杀人灭口吗?”烈雄高声质问,灵气包裹其外,尽量让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颤抖。他确实在恐惧,但恐惧的根源却不仅仅是赵寄奴和姚文,更是赵寄奴手中的那把紫黑色的长枪。那个被他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隐隐有种异动。
而异动产生的源头,正是那支刺穿炎神拳的紫黑色长枪。
“烈副盟主,话可不能乱说。若我们真想杀人灭口,你还能有动手的机会吗?”这也是实话,没有人可以反驳。烈雄怔住了,他一时间猜不透这位从未谋面的刺史大人到底是何意思。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他心里暗暗摇头,如果江负真的知道那个秘密,他现在岂能站在这里。
可是如果没有发现,江负做下这一切又是为何?他突然感觉这位上任不到十年的刺史似乎要比他想象的更加难以对付。
“大人有何目的不妨直说。”右臂的疼痛早已被他忽略掉,烈雄努力地让自己恢复冷静,说道:“只是炎神殿的怒火,我只怕刺史府承受不起!”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再把炎神殿抬出来。这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最后的依仗。
“哈哈,自我东秦立国以来覆灭的宗门不计其数,别说你炎神殿不过是东天域的一个宗派而已,强如云霄宗又如何,还不是在我东秦铁骑下化为齑粉,从此不复存在!”
赵寄奴战意凛然,丝毫不惧烈雄的威胁。
事实上他也根本不需要惧怕,在东秦皇朝的历史上,像炎神殿这样的庞然大物已经被他们推倒了数十个。时至今日,凡是东秦皇朝内的宗派家族都要按照皇朝的律令办事。
这当然不是这些势力良心发现,而是无数前车之鉴迫使他们低头。
也唯有像凉州这样东秦皇朝占领时间不长,地处边疆却又不是东秦发展的重点方向之地才会容忍凉州本土势力如此猖狂。
“本官能有何目的?烈盟主你可不要忘了,是你先挑起的事端!”江负站起身来,一手托着酒杯,缓步走下堂来。
这是事实,朝乾殿内的众人都可以作证。江负确实没有说过同意,烈雄也确实是擅自动手,而赵寄奴和姚文也确实是按照规矩办事。
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除了那个本已死到临头却还一脸平静的少年。
那个时候凌风好像没有感到害怕,是不是他早已经知道这场戏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
凌风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殿内的两人。江负已经走到烈雄的跟前了,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我虽然无心违抗刺史府的铁律,但赵寄奴和姚文也令我自断一臂,这样难道还不能抵消吗?”烈雄紧盯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江负,神色逐渐趋于平静,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是惊惧不已。江负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他后背感到一阵发凉,他生怕自己会持不住掉头就跑。
“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你在我刺史府公然行凶,赵将军和姚正判挺身而出出手阻拦何错之有?”江负缓步走到烈雄身边,伸出右手搭在了烈雄的肩膀上,厉声说道:“难道你以为刺史府是你家后院吗!”
烈雄愣住了,江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晚的事光靠他的那条手臂还不足以挽回。只是他不明白,江负到底还想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无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可以付出,唯有一条却不在此列。
不料江负却缓缓说道:“但话又说回来,炎神殿都曾为东秦攻占凉州出过一份力。这份人情,本官不能不认。”他的眼中闪过去一丝诡异的光芒,双目直击烈雄的内心最深处,仿佛能够看透那个隐藏在角落里的秘密。
他转过身跟刑司正判姚文商量道:“这份人情,再加上这条右臂,想来就应该可以抵消他意图行凶的罪责了。”
“可是大人……”姚文还想再说些什么,江负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烈盟主既然诚心悔过,我们为什么要得理不饶人呢?”江负将杯中一饮而尽,目光瞟过烈雄的右臂切口,竟十分关切的嘱咐道:“烈盟主还是快些去疗伤吧。”
那场景,宛若私交甚好的老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