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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含柳把心定下以后,仔细分辨,发现那阵呻吟的声音,是从隔壁的一间墓室里面传过来的,循声步了过去,发现地面蜷伏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手脚都肿得像水桶一样,皮肤一片乌黑,上面布满着许多小孔,从那小孔里面,不断流出很多黄水,一股腥臭无比,令人作呕的味道,冲鼻而入,难闻已极,秦含柳一看,就知道这位老人,身中奇毒,现在正躺在地面上挣命。
那个老头,耳朵彷佛还很灵敏,立即知道有人走进来,但见他把眼睛猛然睁开,两道神光,像寒电似地朝秦含柳的身上射来,脸上露出奇诧万分的形色,很急促地对着秦含柳说:“小朋友,赶快停止,不要过来,我身中奇毒,不能接近,如果沾上一点毒水,那你就完了。”
秦含柳医术通神,岂有分辨不出来的道理,暗中早已将太虚元气,薄薄地遍布全身,就好像穿了一层橡皮防毒衣一样,任何毒物,此时均已无法对他侵蚀。因此,当他听了那位老头的话以后,一点也不在意,只将紫莲玉枣,交给小雪拿着阻住它不让前进,自己还是朝着老头,毫不在乎地走了过去,同时嘴里说道:“老伯伯,我不要紧,你中的甚么毒物这么厉害,告诉我好吗?也许我能替老伯稍效一点微劳呢?”
那位老头见他不肯听话,继续向自己走了过来,眼神里面那份焦急,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但当见到小侠走近以后,根本不如自己想像一样,并没有因为踏上毒水而猛然倒地,惊奇的眼色,更甚于刚才的那份焦急,不觉忘了自己的伤痛,愕懔地望着秦含柳,说不出话来。由于墓室暗如深夜,老头虽然两眼已经习惯于黑暗,也只不过模模糊糊地看清一点影子,同时,想到自己被仇家暗害以后,封锁在这座古墓里面,曾经前前后后都找过了一遍,除了被封锁的墓门以外,根本再无通道,这个小娃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不禁怀疑自己业已毙命,遇到了墓中的幽灵,因此,不自禁地问道:“你是人还是鬼,这是一个死地方,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我已经死了呀!”
秦含柳走近以后,见他竟然把自己误认作鬼,并且还怀疑本身是否死了,不禁有点好笑,不过,他却没有笑出声来,还是很恭敬地答道:“老伯伯,我是人不是鬼,你也没有死,请快点告诉我中的是甚么毒,好让我替你医治,其余的话,就以后再详谈吧!”
老头听到自己并没有死,好似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禁泛起一种人在绝望的时间突然来了救星的兴奋表情,眼睛闭了一会,才又睁开望着秦含柳说:“小友,我中的是天下最歹毒的千毒刺,普天之下,恐阳除了紫府仙丹以外,只有清凉草可解,虽然我自己仗着近百年的功力,护住心灵和头脸,未被毒气所侵,但时间耽过太久,其他的部位,肌肉恐怕已经腐朽,就是找到了清凉草,也是只能去毒,无法生肌,何况在这一座密闭的古墓里面,根本无法找到清凉草呢?我想,就是大罗金仙,也无法挽救我这一条残命了,小友的盛情,老朽心领,我看就不必再费心了吧!等老朽死后,能替我将一把朽骨,加以掩埋,我也就感恩不尽了。”
老头原本借赖自己修练近百年的功力,将几处重要穴道闭住,拼命挡住毒气不让内窜,见了秦含柳以后,受了惊扰,再一分神说话,真气当时控制不住,话一说完,就马上晕死过去。
秦含柳听完以后,再加详细检查,果然如那老头所说,全身的肌肉,差不多均已腐朽,手指稍为一碰,就像那烂透了的水菓一般,应手而破,并且从那破孔里面,流出一些黄水来,秦含柳暗自想到:好厉害的毒物,幸亏我没有把那紫莲玉枣吃完,再加上清凉草也随身带着,看样子也许还能有救,不过这样一来,没有半年以上的功夫,身上的新肉长不起来,自己岂不是也要陪着他困在这片古墓里面了吗?考虑了很久,天性中的仁慈,使得他决心留下,替老头治伤,不过对于老头能用内功护住头脑和心灵,而不能将毒反迫出去的情形,感到是一个疑团。
不过此时无暇细想,治伤要紧,因此马上离开老头,从小雪的手里,将紫莲玉枣,要了回来,摘下叶子中间那粒果子,再走回去,将老头的牙齿撬开,将菓汁挤进他的口里,嘴对着嘴,度了一口真气,将菓汁送进老头的喉管以后,就静静地坐在一旁,观察他的变化。
果然琼瑶仙种,紫府奇珍,不同凡响,菓汁进入那个老头的肚里,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左右,腹内一阵咯咯作响,老头的脸色也慢慢地转得红润起来,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又悠悠地醒转过来。
秦含柳在他醒转以后,才从身上取出那张用清凉草编成的小垫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老头的上衣解开,再轻轻地铺了上去,然后用手悬空隔着草垫,运气提毒,只见那草垫上面,像开锅的蒸笼一样,直冒热气,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秦含柳感到有点累了,方才停止吸毒的动作,那块清凉草的垫子上面,却结了一片结晶的黄霜,秦含柳知道那是毒汁凝结而成,遂从身上取出一个玉瓶,将剩下的碧灵护心丹,倒进另一个瓶里,空了出来将那草上的毒粉末装了进去,以免掉到地上害人,同时想到也许将来有用,所以就保存起来,果然后来这瓶毒药,帮了他一次大忙。
秦含柳费了这么大的力量,将清凉草垫取开一看,也只不过吸清胸口像手掌那么大小一片地方的绝毒,不禁把舌头伸了出来,摇了摇头说:“好厉害的家伙,幸亏碰到是我,再加上东西齐备,否则还真没有办法呢?”
那个老头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除了因为全身肌肉,均已接近腐朽,丝毫不能转动以外,却已不再感到痛苦,同时,因为秦含柳已经坐下,也在朦胧之中,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发现对方根本尚未成年,但面容却好像不知在那里见过一样,只是始终想不起来。
因此,一直呆着没有讲话,等到小侠将东西收拾好以后,才猛然记起:秦含柳的面容,不正好舆自己的好友柳玉龙,长得一模一样吗!心想:难道这个小孩,就是自己好友的后人?可是自己的好友,全家被人杀害,整个庄院,均已付之一炬,烧得尸骨无存,并没有听说留下甚么子女嚒!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小友!川湘大侠柳玉龙,是你的甚么人,你认得了?”
秦含柳听到这话,心里猛然一震,想不到自己访寻父母的消息,没有一点头绪,却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得到线索,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内心的高兴,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不过,自己现在尚不能确定柳玉龙是否是自己的父亲,所以,并不马上回答老头的问题,反而回问道:“老伯,你认得柳大侠吗?他现在在那里,告诉我好不好?”
老头听到他这么一反问,心里已经明白几分,因此说道:“我就是川湘大侠的好友潇湘怪叟卞梦熊,你和柳大侠是甚么关系,先告诉我好不好!”秦含柳于是把自己为秦逸庵收养的经过,同这次下山,见到智圆大师和太白神丐,从九龙玉佩推断,认为他可能就是柳玉龙的后人那一段经过,很简明扼要的告诉躺在地上的潇湘怪叟,然后说道:“老伯,我自己也拿不准与柳大侠是否有甚么关系,必须见着他老人家,才能清楚,等我替老伯把伤毒治好以后,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潇湘怪叟听到他这么一说,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心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好友,居然还有这么一条根留了下来,而且练成了如此神奇的本领,对于自己平时暗自痛骂苍天无眼的想法,不觉感到非常惭愧。同时,对于好友一家的惨死,到如今还找不出仇家来的事情,又为他感到非常难受,犹豫了半晌,方才很悲戚地对秦含柳说道:“小朋友,你的父亲一定就是柳玉龙大侠,把你救出来的那条黑狗,还是我送给他的,想不到这条畜牲居然能够为我的好友,保全一点香火,这条黑狗现在在那里,还活着吗?”
秦含柳一听,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可能再在人世了,不禁悲从中来,痛哭失声,几乎晕了过去,好不容易,才慢慢停止哭泣,颤声地说道:“卞伯父,这样说来,我的双亲已经完全遇害啰!那么仇家是谁?你老人家能告诉我吗?”
潇湘怪叟被秦含柳一哭,也引得老泪纵横,很悲痛地说道:“贤侄,我和你的父亲,在他归隐的时候,曾留在你们家里,与他盘桓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告辞了,等我一年以后,再来看他的时候,就只看到一片瓦砾,你们家的庄院,全部给烧得一干二净。想不到当年一别,竟成永诀,当时,我只有从那一片却灰里,将你们一家的骨骸,收拾起来,合葬在一起。然后就天涯海角,访寻仇踪,立誓要替好友报仇,可是十几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自己反而为人所害,把我活埋在这座古墓里面,天可见怜,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你,相信那报仇的日子,总不会太远了!”
秦含柳个性内刚外和,获知真实情况以后,反而收住眼泪,目中露出坚决无比的神色,恨声地说道:“我秦含柳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仇人找到,将他碎尸万段,为父母报那不共戴天之仇!”
潇湘怪叟尚欲有言,秦含柳不愿他讲话太多,有伤元气,致使伤势发生变化,因此止住他道:“卞伯父,我知道你想问的话很多,我也是一样,不过目前你中毒太深,实在不宜多言,待小侄替伯父将伤治好以后,我们再仔细说吧!只不过在这古墓里面,找不到吃的,该怎么办呢?”
潇湘怪叟了解他是柳玉龙的后人以后,内心兴奋极了,因此不知不觉地说了这么许多,经秦含柳这么一说,倒确实感到中气有点不济,也就依言闭目养神,不再发问,过了一会以后,才又开口说道:“贤侄,饮食不用担心,这座古墓,有几间陪葬人员住的房间,那些墙壁是用芋头粉做的,虽然年代久远,因为地势很高,非常干燥,还能拿来充饥,这间房里的石壁上,有一个泉眼,饮水也不会有甚么问题!”
说完又合上眼睛,在那里休息,秦含柳塞了一粒碧灵护心丹在他口里,然后依言到其他几闾墓室里面一看,果然发现有好几堵墙全是用芋头做成,里面有一堵墙已经挖掉了一部份,猜想大概是卞伯父在这些日子里面吃掉的。自己也挖下来一块,再回到原来的房间里,找寻那个泉源,却怎么样也找不到。此时,潇湘怪叟得到那粒碧灵护心丹的助力,已经恢复了疲乏,听到秦含柳在石壁上摸索的声音,知道他可能找不到泉眼,因此说道:“贤侄,泉眼就在石壁中央,那张石桌下面,有一个玉塞塞住,把玉塞拔开,就有水流出来,只是不太多而已。”
秦含柳闻言蹲下一看,果然发现有那么一个玉塞,拔开以后,一股清流,涓涓流下,地下有一个饭碗大小的石槽,刚好将那流下的水滴承住,足有一刻功夫,方才将那石槽注满,秦含柳将从墙上挖下来的干芋,用手拆下一小块,用泉水浸湿,放在口里一尝,居然还有点清香的甜味,差不多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尝到甚么食物,吃起来还感到非常可口。因此马上将小雪招呼过来,分了一点芋砖给它,一人一猿,就着泉眼的旁边,吃完他们这一月来的第一顿饮食,秦含柳一边吃着,一边感到有点奇怪,芋块隔了这么长的时闾,可以充饥已经算是不错了,怎么香味还保留住没有发挥掉呢?并且愈吃愈感到那种淡淡地的清香,似乎并不是芋头的味道,心中这一犯疑,马上俯下头去,将鼻子贴近壁上的泉眼,深深地的吸了一口气,发现那种淡淡清香,原来就是那股泉水的味道。陡然记起那本水窟奇书的一段有关石髓灵泉的记载,不正与现在的情况相吻合吗!再一细看水色,稍呈乳白,质赋奶油,不是那石髓灵泉是甚么?对于潇湘怪叟困居在这座古墓里面,能护住心灵和头脸不受毒气侵蚀,却又不能将毒反迫出来的那个疑团。登时恍然大悟,有了这个发现,秦含柳对于治愈潇湘怪叟的把握,又增加了几分,心中不禁大喜,马上跑了过去,对潇湘怪叟说道:“卞伯父,你不知道这个泉眼流出来的石髓灵泉吗?否则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不过现在尚不太迟,有了这股灵泉,加上小侄得到的紫莲玉枣,保证不出半年,伯父的伤毒,一定可以去净,身体完全复原起来。”
卞梦熊被秦含柳的话惊住了,心里想道:怪不得自从秦含柳给自己施救以后,丹田里面始终保持一团阳和元气,向外发胀,如果不是外部肌肉腐朽,经脉半已毁坏,只要能将真气运转一周,很快就可复原,原来他给我吃了紫莲玉枣,那就难怪有此效力了,呆了半晌,方才答道:“贤侄,你从那里得到此种紫府奇珍,这样说来,我的伤毒,真的有救啰?只不过要你陪伴我那么久的时间,怎么好意思呢?”秦含柳看到潇湘怪叟脸上兴奋的表情,内心感到非常安慰,因此对他说道:“伯父,你说那里话来,小侄父母双亡,伯父就算是我的亲人了,再长一点的时间,也是应该的,伯父怎么说出见外的话来了呀!”
接着,就把自己汉中被困,窜入地底崖洞,巧得紫莲玉枣,和闯到这座古墓里面来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潇湘怪叟,然后又向他问道:“伯父,你是被甚么人伤害的,又怎么被困到这座古墓里面,跑不出去了呢?”
潇湘怪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息,元气已经恢复了不少,加上紫莲玉枣和碧灵护心丹的药力已经完全行开,虽然还不能转动,精神却强多了,于是就慢慢地将自己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他是一位隐迹山林的高人,修为已近百年,武功与白山神尼未得九龙秘笈以前相若,因为他平日只在暗中行侠救人,江湖上知道他的不多,因此没有白山神尼那么出名。由于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川湘大侠曾经慨赠了他一株灵药,替他解决了一个难题,因此两人遂结成了忘年之交,每一年中,差不多总要到柳家盘桓一段时间。
自从柳玉龙全家遇难以后,他心痛好友遇害,立誓访寻仇踪,为友复仇,并且每年清明,总要回到陕西,到亡友墓前,祭奠一番。
大概是在第三年的清明节,他循例回到陕西祭奠亡友的时候,在秦岭附近,碰到毒爪阴魔在伤害一家无辜的稚子,一时激于义愤,上前干涉。老魔那时横行江湖,尚未逢过敌手,那里会把他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放在眼里。因此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当然老魔不是他的敌手,最后给他一都天神掌,打得重伤,当时不合一念仁慈,见老魔一身武功,修练不易,不但未将他置之死地,反而送了几颗灵药给他,告诚了一番,就放走了。当然他不知道老魔就是杀害自己好友一家的凶手,否则就不会那样轻与地将他放过去。
毒爪阴魔受挫以后,不但不感激他饶命赠药之恩,反而认为是平生的奇耻大辱,后来又发现对头竟然是柳玉龙的朋友,怕潇湘怪叟知道他杀害柳家事情,再来找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吓得不敢再在江湖上露面,跑到云南的野人山里,躲了起来,但对于潇湘怪叟一掌一仇,却念念不忘,十几年中,处心积虑,苦练线指功和千毒刺,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潇湘怪叟的。
几个月以前,毒爪阴魔千毒刺,业以练成。遂下山寻仇,知道潇湘怪叟,每年清明左右,一定会来到陕西,就躲在这座古墓附近守伺。
潇湘怪叟在祭奠亡友以后,果然从此经过,毒爪阴魔躲在古墓里面暴起发难,有心算计无心人,等到发现不好,毒爪阴魔的千毒刺,已经像一蓬针雨一样,射了过来,除了头脸为手挡住,没有受伤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躲开。幸亏潇湘怪叟怕针形暗器,循着血豚攻心,受伤以后,马上以内功阻住各处要穴,也就同时将毒液挡住没有马上内侵。潇湘怪叟从来没有吃过暗亏,因此,一点没有加以考虑,就追了进去。因为人从明处蓦然走向黑暗,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几个转折,就让毒爪阴魔逃了出去,将墓门关紧,并用预先置放在旁边的万斤巨石,将门顶住,等到潇湘怪叟惊觉,已经迟了,因为墓门是往上开的,毒爪阴魔在外面居高临下,推动巨石下压,自然轻而易举,潇湘怪叟人在里面,那里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从下往上,将巨石推开呢?因此,遂被困在墓中。
最初两天,潇湘怪叟全部精神,集中在找寻出路上面,自持内功精纯,没有把那一点伤毒放在心上,两天以后,发现毒爪阴魔用的是千毒刺时,已经被那毒液将部份经脉毁坏,再想依靠内力将毒迫出体外,已经力不从心,只好闭目等死。
不过,在找寻出路的时候,却让他发现了墓中的秘密,原来古代帝王驾崩,常用活人陪葬,大概这座古墓,那个修造墓室的承办大臣,恐怕将来选中自己陪葬,所以在墓室里面,用芋头煮熟捣烂,做了几堵假粉墙,并且还在正中那间墓屋的天然石壁上,找出一个泉眼,用玉塞塞住,以便万一被选中陪葬的时候,好利用这些东西,维持生存,再设法逃出来,可能后来帝王驾崩,他并没有选上,泉眼中的水源,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后,无处宣泄与石质相融,遂不知不觉孕育成功一道石髓灵泉。没有想到几百年后,却救了潇湘怪叟的一条老命。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潇湘怪叟被困古墓,虽然明知脱困无望,但仍不甘心马上就死,好在出路虽然没有找到,饮食已经不成问题,因此,遂将墙上的芋泥,挖了一部份,搬到那间有泉眼的墓里面,坐了下来,每天自己用内功疗毒。
可惜他没有练得夜明眼,不能看清泉水的颜色,不知道那是一道石髓灵泉,除了用它将芋泥化开当饭吃以外,并没有用来涤毒,因此,虽然每天用功,也只能勉强保住心灵和脸头不受毒侵。这还是仗着内服灵泉的功效,否则,以千毒刺那么剧烈的毒性,再高的功力,也难支持到四五天呢!
日复一日的下去,潇湘怪叟最初尚能活动,慢慢地手足浮肿起来,只能坐着不动,最后就是坐都感到困难,只好躺在地上,用五龙螯法来保养自己心头的一点元气,在这一段日子里,每天忍受毒液煎体的痛苦,眼睁睁地看到自己一天比一天的与死亡接近,心灵上所受的煎熬,真不是普通人所能忍受得了。一个多月以来,几乎每天都想自动散了那一股凝练在心头的真气,让毒汁攻心,得到解脱,可是一想到好友之仇未报,暗害自己的毒爪阴魔未除,总是心有未甘,又强忍耐下去,虽然自己清楚这座古墓附近很少有人经过,就是有人经过,又有谁能将那块万斤巨石移开呢!但下意识里面,却总盼望着发生奇迹,因此,每当墓室里面稍有一点响动的时候,精神上总是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一次又一次地落空,潇湘怪叟已经逐渐死了这一条心,同时,毒液的侵蚀,也愈来愈厉害了,就是想勉强保持心灵和头脸这一点点完整的地方,也似乎有点力不从心起来,正打算散掉真气,寻求自尽的时候,蓦地一声巨响,彷佛墙壁倒塌的样子,才又打消自尽的念头,生起最后一点希冀之心,因为正准备故掉真气,当然不像平日那样全力抵抗毒液内侵,所以又让那毒汁进迫了一步,引起了痛苦的感觉,不自觉的呻吟起来,此次终于没有失望,那阵呻吟之声,引起秦含柳的注意,才从垂危之际,将他一条老命抢救回来。
秦含柳听卞梦熊说到这里,心里马上有了计较,先对潇湘怪叟解释道:“卞伯父,你能支持到现在,完全是吃了这里的石灵泉的原故,可惜你不知道它的妙用,否则也许不致变得这么严重,不过现在还不算晚,内服紫莲玉枣和我的碧灵护心丹,外用清凉草吸毒再加上灵泉的洗涤,清毒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墓门紧闭,没有新鲜东西吃,新肉生长不易,倒是一个严重问题,待我看看墓门是否弄得开,回头再想办法吧!”
说完,马上起身到墓门去察看一番,用手叩了叩,感到墓门的石质虽坚,但不太厚充其量也不过半尺左右,自信可以把它震碎,只不知堵在门口的那块万斤大石,是不是完全把墓门堵死了,否则也许脱困有望,想好以后,不再犹豫,将两只小手,平按在石门上面,将太虚元气,用刚劲发出,嘴里猛喝一声,石门应手而碎,似闷雷似地一声暴响,只震得地动天摇,好像地震一样,躺在里面的潇湘怪叟,就好像坐在海船上一样,感到颠簸不安,震得晕了过去。好在为时只有一刹那,否则潇湘怪叟那身接近腐朽的肌肉,怕不要震得四分五裂,再要医治那就麻烦了。秦含柳自己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功力,震碎石门以后,立刻想到卞伯父的安全,对于外面那块万斤巨石,都顾不得再看,就像闪电似的窜回潇湘怪叟的身边,看到他的肉体尚未破损,只不过脸上变了颜色,人已晕了过去。方才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再将那最后一粒紫莲玉枣的菓子,摘下喂进潇湘怪叟的嘴里,看到他吃了,脸色再转红润以后,才又回到墓门察看,只见满地石屑,石门给震成无数小块散在地面,就是那块顶住墓门的巨石,也震烈了一小部份,由于墓门是一个方框,那块巨石,略带圆形,旁边的空隙倒还不少,只是人没有办法钻得出去,这可以难住别个,小侠已经习得潜宗缩骨玄功,当然难他不住,当时把身体缩小,像一阵飘风一般,轻而易举地就钻出古墓,快一个月的时间,困在地底,蓦见天日,心里那份高兴,非身历其境者,不能体会得到。
但见他兴奋得一声引亢高啸,声如龙吟,历久不绝,音波在那空气里荡漾,只震得四周的树叶,簌簌而落,山林里面的禽兽,也被这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高亢之音,惊得满山奔走。
秦含柳高啸一声,把胸中的一股闷气,发散的干干净净,可是当他停了下来一看的时候,却不免呆了,原来那块巨石,足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小,刚好将墓门前面那片斜着下去的凹道,嵌得满满,那里只有万斤,而且填得差不多与地面相齐,怪不得从里面没有办法将它推动,就是从外面,也是一样取不出来。自己虽然可以从旁边的空隙里,进出自如,可是卞伯父怎么办呢?想了好久还是没有寻出对策,也就不再想它,决心先把卡伯父的伤治好了再说。因此,就从山林里面,采了一点野菓,捕了一头野兔,检了一些枯枝,再回到墓里,但是找不到火种,正在发愁的时候,潇湘怪叟也正好从晕绝中,重新回醒过来,将眼睛睁开看着秦含柳,满脸怀疑地问道:“贤侄,你究竟练了多长时候的武功,刚才那一阵大响,几乎震得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墓门弄开了吗?”
秦含柳忙把手中的东西,放到石桌上面,走了过去,很亲切地叫了一声伯父,然后说道:“小侄过于鲁莽,几乎害了伯父真是该死,墓门倒是给震得粉碎,不过那块大石头却不容易弄掉,但小侄还可以出入,待替伯父把伤治好再想办法吧!好在新鲜东西已经不成问题,就留在墓室里面养伤也是一样,不知道伯父带有火种没有,先弄点好东西给伯父吃了以后,再谈侄儿的事情吧!”
潇湘怪叟被困墓室以后,每天只吃了一点古墓里面留存的芋泥充饥,最后几天,因为全身肌肉,几成腐朽,不能动弹,更是一点东西也没有下肚,经过秦含柳喂进两颗紫莲玉枣以后,元气已经大复,自然感到饥饿。虽然想知道秦含柳的一切,反正养伤的时间很长,并不急在一时,听到秦含柳已经把墓门震碎,弄了一些新鲜东西回来,登时感到饥火中烧,因此,不再追问下去,倒是迫不及待地问道:“贤侄,你弄了些甚么东西回来,伯伯几天没有东西下肚,不怕贤侄笑话,确实有点等不及了,先弄点甚么给我吃吃好吗?我口袋里有一个火折子,只是现在全身不能动弹,贤侄就自己取用吧!”
秦含柳闻言以后,先把几只野菓,拿了过去,用手撕成一片一片的,喂给潇湘怪叟吃完以后,才从他口袋里面把火折子取了出来,将枯枝点着,烧了一堆火,将猎捕回来的那只野免,剥出皮毛,用树枝叉了起来在火上烧烤。
潇湘怪叟借着火光,这才看清楚了秦含柳的面貌,虽然满头满脸,弄得一身泥土,污秽不堪。仍然掩不住那一股清秀俊美之气,尤其是两只眼睛,黑白分明,充分显出他的智慧,高于常人,只是两只太阳窝平平的,根本不像练过武功,不禁满脸怀疑,想不通是一个甚么道理。
秦含柳将兔肉烤熟以后,又替潇湘怪叟喂了一点,然后才自己食用,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吃过人间烟火,这顿真是吃得津津有味,香甜无比,就是小雪,也把秦含柳摘回来的那一大堆野菓,吃得半个不存。
从此,秦含柳就住在古墓里面,除了替潇湘怪叟治伤以外,就是训练小雪的武功,这段期间,自然详详细细将他被阿黑救出以后的一切遭遇,完全讲给潇湘怪叟知道,只听得潇湘怪叟,目瞪口呆,感到闻所未闻,称奇不止。
原来义犬阿黑,是潇湘怪叟博览群书,游遍天下,一见就知道那是一条世所罕见的异种,长大以后混身刀枪不入,力足以裂虎豹,性犹灵慧,对主人极忠,尤其全身黑毛者,更是此中翘楚,救下以后,带到自己隐居的雪峰山顶,因为自己终年很少在家,养了无用,本想把它养大至能自己觅食的时候,就把它放走,但转想到好友柳玉龙,最近隐居在陕西境,探寻九龙玉佩所藏的秘笈,送给他养着,也许有点用处。因此,就把原意打消,在下山到柳家盘桓的时候,把它送给了柳玉龙,柳玉龙得到阿黑以后,非常高兴,倒想不到这一条狗,却替他保全柳家的香火,救出秦含柳一条小命。
大概柳玉龙全家遇害的时候,事起匆促,百忙中无人可托,才想起阿黑灵慧,就把刚满周岁的秦含柳用一个黑色包袱缚在阿黑身上,嘱咐它回到潇湘怪叟那里去,包袱颜色与黑犬的毛色一样,畜牲不受贼人注意,加上阿黑灵慧非凡,居然让它逃出了敌人的包围,展开天生的本能,逃到潇湘怪叟隐居的雪峰山,没有想到只差一天多的时候,潇湘怪叟已经离山他往,到云南一带去了。
阿黑嗅出老主人的足迹,知道离开不久,就循着潇湘怪叟留下的气息,急追下去,但潇湘怪叟是一位武林奇人,脚程太快,阿黑虽然天赋有爬山越岭的本能,又日夜不停的奔走,也只能紧跟在后面不远,始终要差那么一点点距离,无法追上。
快十天的时候,阿黑追到四川,云南,西康三省交界的大凉山脉时,突然一阵豪雨,将潇湘怪叟遗留的气息,冲洗得干干净净,只急得满山乱窜,终于在一个夜里,疲惫不堪,在龙潭附近的一家孤独的草房门前,倒了下来,柳玉龙给小孩吃的睡药,只有十天效力,此时正好失效,加上阿黑晕倒的时候,碰到一块石头,登时把小孩震得回醒过来,在包袱里面哇哇大哭起来。
茅屋里面住的就是霓裳仙子秦碧云那位遁迹山林,避世逃名的族兄秦逸庵夫妇,两老口子刚就寝不久,听到门外拍的一声,像是重物倒地的样子,接着就是一阵婴儿的哭声,传了进来,两夫妇感到奇怪万分,马上起床开门察看,发现一条高大的黑犬,口吐白味,倒毙在自己的门前,黑犬的腹下,系着一个黑色包袱,婴孩的哭声,就是从那包袱里发出来的。
两夫妇已过中年,膝下犹虚,至今尚无半个子息,得此不啻喜从天降,马上将包袱解开,把小孩抱到手里一看,但见长得肥胖胖的,小手小脚,就像几段嫩藕一样,尤其奇怪的是,小孩在包袱里面的时候,还在号啕大哭,一给秦逸庵的夫人抱到手里,就不再哭了,却用两只黑白分明,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秦夫人一眨也不眨,嘴上也笑出了两个酒涡,真是令人愈看愈爱,抱着不忍释手。
此时秦逸庵也把那条黑犬检查一遍,发现只不过力尽虚脱,晕倒在地,并没有死掉,就与夫人两个,把黑犬和小孩,一起救到屋子里面,秦夫人抱着小孩,马上到厨房里去弄吃的东西,秦逸庵就取出自己的药箱子,找了一点提神的药品,给阿黑灌了进去。
待阿黑醒来以后,发现小主人不在,正想爬起来咬人,正好秦夫人已经把东西弄熟,抱着小孩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阿黑看到小主人安然无事,了解对方是拯救自己的恩人,方才没有发威,很和顺地吃着秦夫人给它拿出来的兽肉。
从此以来,秦逸庵夫妇就小心翼翼地把小孩抚养起来,从他身上带的那串珠链和九龙佩的反面,发现一个柳字,就替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秦含柳。
此时,昆昙上人尚未涅磐,当他来到秦家,一看到这个小孩的时候,马上叹为奇才异秉,只可惜自己不久就要西归,与他无缘,否则倒是自己的衣钵传人。不过他看出这个小孩,隐含杀机,而且情孽很重,如果流入异途,就要天下大乱,因此就对秦逸庵说:“老施主,此子将来造就不凡,不过溺爱不得,必须从小教他多读经史,养成一股浩然正气,方能造福人群,否则,恐怕就是一个祸害。同时,他也同施主一样,不是名利中人,希望不要让他做官,如果施主同意老衲的话,我也想为他尽一点微力。”
秦逸庵对于老和尚,是平生最敬服的一个人,对于他所讲的话,当然百分之百的信服,因此说道:“老禅师说那里话来,就是你不吩咐,我也不会放任,一切就听老禅帅的处理好了。”
于是昆昙上人就要他在次日早晨,把秦含柳抱到他所住的石洞里去,尽三日之功,将自己修练了百年的内家真力,为他打通奇经八脉,并用灵药内服外敷,为秦含柳在武学上扎下了初步的根基。
转眼三年过去,秦含柳已经四岁,却长得像五六岁的孩子一般,本来按理这么大的小孩,根本不到读书的年龄,秦逸庵好玩似的教他认了几个字,居然过目不忘,入口成诵,只喜得老夫妇一张口,笑得合不拢来。因此,就找了一些比较简单的经史,开始对他进行教育,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年里,昆昙上人大限已至,在他所居的石洞里面,无疾而终,老和尚没有弟子,遗命全部东西,等秦含柳长大以后,全部交他承受。那只白猿,也请秦逸庵代为饲养,秦逸庵遵照遗言,将老和尚火化以后,把他的骨灰埋在那座石洞的中央,然后领着那只白猿,检点全部遗物,带回家里,因为遗物指定由秦含柳长大以后承受,也就没有细看,统统用一个大箱子,把它们锁好保存起来。如果不是这样,那里面有老和尚所写的一本武功心法,如果让秦含柳发现照练,那么几年以后,也就不会遇险,巧获奇缘,那么现在成就,也就不会高到那里去了。
昆昙上人涅磐以后,秦逸庵就全心全意的按照老和尚的意思,教秦含柳广读经史,以秦逸庵那样博学,竟在短短的两三年内,弄得没有东西可以教了,而且在见解上面,有时还要比自己来得高明,几乎想带着他回转家乡应试,一吐自己从前在考场里面所受的一股子憋气,可是想到昆昙上人初见秦含柳时所说的那一段话,最后还是把这个念头打消,不过却想到除了做官以外,还有甚么事情可以造福人群呢?因为他是一个文人,所以始终没有想到武功方面去,最后决定把自己一生研究医学的心得,全部传授给他,因此,除了在家里面给他讲解医书以外,就带着他漫山遍野地乱跑,去实地认清那些药草的产地和名称,有时也让他单独在附近采集一点标本,制炼各种成药。
这样一来,小孩子没有不好玩的,就差不多整天外面乱跑,不过义犬阿黑,不论他到甚么地方去,始终寸步不离,秦逸庵知道这条黑犬,是名山灵种,并且在父子两人一同外出采药的时候,曾经亲眼看到过它扑杀一头花豹。使自己父子渡过危机,并且秦含柳非常懂事,从来不在外面玩得太久,两三个时辰以内,总要回来一次,因此,也就放心让他在外面乱跑,不加管制,不过只告诫他有几处奇险的地方,不准前往而已。
到了秦含柳八岁的那一年,小孩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尤其是受了义父的严教,表现出一股非常谦和的气质,待人彬彬有礼,尤其是对于义父义母,极端的孝顺,除了在家里面,抢着老夫妇做那些杂事以外,每次从外面玩了回来,总要带一些很珍贵的野菓回来,送给父母尝试,有好多菓子,秦逸庵都没有见过,不过却从医书的记载上,了解那是一些延年却病的珍物,当问他的时候,就说是小雪采来的,他也不知道是甚么地方长的,秦逸庵在结识昆昙上人的时候,见过小雪的灵异也就深信不疑。
其实,这些菓子采倒是小雪采的,秦含柳要说不知道长在甚么地方,却不太真实,原来秦逸庵虽然嘱咐秦含柳,不许他到那些奇险的地方,可是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小孩子,越是不让他知道的东西,越想知道,越是不让他去的地方,也越是想要去。最初秦含柳还能记住义父的嘱咐,不敢到那些地方去,可是时候一久,左近二三十里的地方,全让他跑遍了,玩腻了就不免有点感到乏味。同时,他又发现阿黑非常灵慧,只要一有危险,就马上出声示警,因此,胆子不免慢慢大了起来,对于义父不准去的地方,就要走近去看看,先还不敢深入,只指使小雪去采一点新奇的菓子,带回家去孝敬父母,后来看到小雪没有出过甚么事情,也就放开胆子跟了进去。虽然那些地方奇险,又有瘴气停留其间,但秦含柳曾经昆昙上人为他打通奇经八脉,易筋洗髓,体质早已不同常人,再加终日和猿犬为伍,爬山越岭,已经在无形中练得纵跳如飞,这一点点险阻,根本难他不住,至于说那点瘴气,因为他的医术,得到义父真传,且有更胜于蓝的趋势,自然懂得防治,更不会把一点瘴毒放在眼里,何况,越是奇险的地方,风景也一定越佳,奇花异草,从未经人采集,当然比起普通的地方,要好玩得多,因此秦含柳差不多天天要到这些地方去玩上一回,才肯回来。
这些为秦含柳义父禁止的险地,一共有十几处,半年以来,差不多都让秦含柳踏遍了,其中虽然几次遇过凶险,可是仗着义犬阿黑的保护,和自己的机警,每次都让他很轻易就避开了,因此胆子越来越大,最后只剩下一处最远的地方没有去过,倒不是秦含柳不敢去,而是那个地方,到家里有四十里路以上,秦含柳虽然比普通人脚程要快,究竟没有练过轻功,半天之内,无法回来,所以才没有去。就在这年的春夏之交,一天早晨,气候好得出奇,真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南风迎面吹来,送来一片花香,令人感到心旷神怡,舒爽无比。秦含柳出得门来,一声欢啸,像一匹野马似地直往山里面奔去。
这次,他没有带着小雪,但义犬阿黑,却始终寸步不离地紧跟在他的后面,一连翻越了好几座山头,蓦地惊动了一条落单的小鹿,见他领一头庞大的黑犬,像飞马一般地奔来,气势汹汹。认为对自己有所不利,鹿儿胆子最小,马上从草丛里面,猛跳起来,忘命似地向前奔逃。秦含柳本来无意与小鹿为难,可是看到它那么急奔逃的样子,不觉犯了童心,心想:兽类里面,以鹿跑得最快,今天我倒得跟你较量较量看,心里想着,腿可没停,因此就一股劲儿的追了下去。
这样一来,那条小鹿更认为他们有意加害,只急得慌不择路,见空就钻,不知不觉地就跑向了秦含柳没有去过的险地,一阵急驰下来,人究竟比不上鹿子,秦含柳也就慢慢感到累了。因此,就不再追,停了下来休息。放眼打量四周的环境,感到比过去的那些地方,还要险峻得多,但见四周奇峰迭起,真是处处峭壁千仞,自身存身地方,虽是一片平岩,但回顾来路,那条蜿蜒在山石间的荒径,竟然有的地方只有几寸宽窄,旁着高峰,下临万丈深渊,真不知自己是怎样走过来的。
这片地方,虽然异常险峻,但四下苍翠幽静,几棵疏疏落落的松柏,因为争取阳光的照射,刺天高挺,在薰风中,更显得绿荫蔽天,清奇绝俗,再加上那崎岖突出的山石,如狮如虎,真是雄犷而又清幽,险峻而又恬美,真令人心神皆醉。
秦含柳心里想着:“这个地方真美,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到这里来玩呢?”一边想着一边休息,慢慢地,追逐小鹿所消耗的体力,又恢复过来,只不过肚子里感到饥肠辘辘,有点饿了。
因此,秦含柳就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用眼环视一周,看看有甚么果腹的东西没有。
仔细观察的结果,不觉使他感到非常失望,原来他休息的这块岩石,是从一座岩峰的中腰,伸出来的,靠着山峰一面,为一片石壁,上面寸草不生,只布满了一层绿油油的青苔,平岩的对面,是一座玉屏似的翠峰,相隔虽然不远,可是中间隔着一道万丈深壑,幽冥暗淡,朝下看去,云雾朦胧,也不知道究竟多深。虽然看到清楚对面山上,果实累累,但是可望而不可及,更引得馋涎三丈,饥火中烧。
秦含柳走到岩边,呆呆地望着对面,想了半天毫无办法,最后,只有强忍腹中饥饿,准备回去时在沿路再找食物,就在转身的时候,低头一看,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下,那片平岩悬空的一面,距离岩顶一丈左右的岩壁上,长着一棵红色小树,树叶像赤玉一般,在树顶上长着几个火红的果子,像玛瑙一般,晶莹透亮,鲜艳欲滴,秦含柳马上就认出那是罕世难逢的天府奇珍,道家极为珍视的灵药朱菓,此物为琼瑶仙种,偶尔落人间,也必须借那灵玉精气,方能生根,一千年以后,才得开花,又要再过一千年,方能结果,修道人得此,服食一枚,就可以抵得一甲子的修为,但因为此物太过难求,典籍虽然有此记载,真正遇见此物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秦含柳见此,真是喜出望外,仔细打量一下地势,发现朱菓生长的位置,虽然下临深壑,稍一失足,就要粉身碎骨,但菓树上面一片岩壁,却犬牙交错,并不怎么平整,攀越起来,并不见得怎么太难,而且菓树的旁边,还有一条几寸宽的石缝,从缝里长出一棵石松,枝干短小粗壮,估量支持一个人的重量,足足有余,所以看来虽然凶险,只要自己严加小心,其实也并没有甚么值得害怕的。就是肚子不饿,遇着这种万载难逢的珍菓,也不会轻易放过,何况现在饥肠辘辘,正饿得难受呢?
因此,秦含柳只将几个落脚的地方,略为估计了一下,就顺着岩壁,爬了下去,虽说并不怎样危险,如果离地不远,自然不怕,但这是一片下临深壑的悬岩,秦含柳的胆子再壮,也不免感到手足有点发颤,尤其听到脚底下一阵一阵的山风,呼啸而过,发出一种空洞的声音,更使得人有点心惊胆战,虽然只有一丈远的距离,秦含柳也足足爬了快半个时辰,方才将脚踩实那棵石松上,此时已经出了满头冷汗,连脸色都有点显得苍白起来。
秦含柳将两脚全部踏实,身体慢慢蹲下,把身体的重心,放稳以后,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不过眼睛却再也不敢往下看去。攀住石松的树干,倚着岩壁休息了好一会,方才伸出来去摘那旁边的朱菓。
可是人小手短,手臂伸长,却还差一两寸远,才可以够得着,如果顺着树干,往前面滑过去一步半步,又要失去岩壁的依凭,左试右试,最后决心冒险,用左手拉住石缝旁边长出的几根小草,将身子慢慢地向前移了几寸的距离,刚好将那枝头长的十几粒朱菓,连着嫩枝,一起折断拿在右手里面,蓦然看到石缝里一道金光一闪,彷佛有一条甚么东西,从里面朝着自己的头顶飞窜过来,同时岩顶阿黑汪的叫了一声,一条黑影从上面扑了下来,似乎与那条金色的东西,碰了一下,自己心里猛然一惊,身体晃动,骤着腰腹一紧,像被一条东西缠住,身体失去了重心,左手的小草,登时中断,人像转风车一样的,在空中几个翻滚,就向那万丈深壑,垂直地掉了下去。好在他资秉奇佳,胆子大得出奇,虽然人往下掉,并没有吓得晕了过去,手里仍然紧紧地抓住那串朱菓不放。
好半晌时间,耳朵方才听得咚的一声,接着就是一阵清凉的感觉,一口冷水,从嘴呛了进去,马上感到头脑昏沉沉地,彷佛掉到一潭深水里面,因为上面的距离太高,虽然被潭水挡了一下,迷迷恍恍之中,还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
下沉的势子稍缓,自己也略为有点清醒的时候,正想挣扎着往上浮的时候,突然感到潭底的水势,旋转起来,自己没有学过游泳,不知怎么用力,那旋转的力量,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并不太大,还是无法挣脱,身体被那股力量,带得转了起来,速度愈来愈快,力量也愈夹愈大,自然更无法挣扎得开,只感到身体像被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捏住硬往一个漩涡的中心拉去一般,方想要糟,突然感到那腰上缠的东西,像被甚么咬住,在猛力往漩涡旁边的方向,拉了过去。
内旋与外拉两股力量一撑,只感到腰痛欲裂,一阵急疼攻心的情况之下,秦含柳再也忍受不了,立时痛得晕了过去。
好久,好久,秦含柳方才悠悠地醒了过来,只感到人像被捏成了两断似的,腰部似乎失去了知觉,略一挣扎,就感到背脊像刀割一样的难受。勉强将眼睁开,发觉四周黑沉沉的,空气里面充满了潮湿的气味,眼睛睁开了好一会,方才略为适应,比较清楚一点,马上想起自己是因为采摘朱菓而失足坠下来的,侧转头来一看,那串朱菓尚紧紧地捏在手里,急将那串朱菓拿了过来,择了一个最大的,用嘴将菓皮咬破,用力一吸,一股清香无比的甜浆,塞满了一嘴,咽下以后,果然仙府奇珍琼瑶异种,不同凡响,没有多大一会,就感到一股热流,慢慢从小腹里面,向四肢发散过去,那股热流,到了腰部受伤的地方,似乎稍为受到一点阻力,但还是让它冲了过去,原来失去了知觉的部份,却感到酸麻麻地,极不好受,尤其是那几节脊骨,里面更感到痒得难受。
秦含柳此时没有练过武功,自然不懂得运气帮叻药力运行,因此,只好咬紧牙关,忍受煎熬,那一份活罪,可就真够他受的了,幸亏幼年经昆昙上人为他打通了奇经八脉,否则,此时不但药力没有这么快见效。恐怕最初在那漩涡之中,为两股力量对撑的时候,即使不被拉成两截,也一定会使脊骨中断,内脏离位,人早已经死了,虽有朱菓,也就无能为力了。
当那热流自然地循着经脉运转一周以后,身上酸痒难耐的感觉,豁然若失,就是最初感到全身被捏为两截的幻觉,也一起消失,同时,两只眼睛,更显得比已往明亮得多,秦含柳还不相信这样一颗菓子,会有如此大的效力,试着爬起身来,不但背脊不再像刀割一样,而且毫不费力地就站了起来,心中不禁大喜,对于受了这么大的危险,认为非常值得,想着如果拿回去孝敬二老,真不知两位老人家会怎么样的高兴,可是当他仔细将四面的环境一看的时候,不觉马上呆了,一股从来没有的孤寂感觉,陡然袭上心头。
原来这是一个不见天日,彷佛一座地窑似的崖洞,对着潭水的一面,是一道一丈多长向下倾斜的通道,从上往下望去,看得清楚那一个像古井似的深潭,四面峭壁高耸,上窄下宽,围成一个方圆几十丈的大洞,因为秦含柳的位置,是在潭水的边缘,根本无法看到上面,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么高。那一股潭水,并不是静止不动的一池水,水源从何而来,毫无痕迹可寻,但在秦含柳存身的这座崖洞的边上,却有一个极大的漩涡,显然潭底有一个大洞,和外而相通,潭水由此向外宣泄,所以才会形成这个样子。
秦含柳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逃脱了这一个鬼门关的,不禁沉思起来,这才感到自己的腰腹,尚被一件东西缠着,低下头来一看,原来是一条十几丈长的金色细鳞的长蛇,绕在自己的身上,这条长蛇已死,但缠着自己的那段尾巴,仍然紧紧地绕住未松,顺着长蛇的身子看去,马上发现蛇头的部份,被阿黑紧紧地咬在嘴里,阿黑似乎已经倒毙,在距离自己几丈远的地方,一动也不动地躺着,秦含柳赶快走了过去,又发现它的两只前脚,紧紧地攀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脚爪已经破裂,还在流着鲜血。
此时,秦含柳对于自己的脱险的情况,凭推断已经十分清楚,知道自己这一条小命,就是阿黑拼命救出来的,见它为着自己,倒毙在地,不禁悲从中来,蹲下身体,抚着阿黑湿淋淋的身体,悲痛得哭了起来。
但当他的手指,接触到阿黑的身上以后,似乎感到它的肉体,尚在轻微地颤动着,急忙用手探鼻孔,还感到有一点微弱的气息,知道阿黑并没有死,因此马上止住悲声,将它的身体,翻得仰转起来,用力撬开它的嘴巴,将蛇头从它的牙齿上拔掉,然后摘下一粒朱菓,将菓汁挤进阿黑的嘴里,看到叶汁从喉管流了进去以后剩下的菓皮,包在阿黑的脚爪上。然后才动手解开缠在自己身上的蛇尾,费了好大的劲,方才将那段蛇尾解下,这才静静地回想自己脱险的经过。
原来当秦含柳在石松上面滑过去采摘那朱菓的时候,那条石缝里面,正藏着一条千年以上的金线灵蛇,大凡天下灵药,旁边一定有一些通灵的毒物在守伺,好在它结实的时候,抢先含下,以增加自己的气候,这株朱菓,自然也不例外,那条千年以上的金线蛇,就是当年守伺在旁的一条毒物,此蛇是一切毒蛊的克星,终年以他们为粮,经过消化以后,将那些毒虫的精液,藏在蛇头旁边的两条毒线里,任何东西,只要被它咬上一口,马上全身发黑,除了像朱菓,灵芝这一类的仙府奇珍以外,就是清凉草都来不及救治,就要毒发而死。同时,蛇身虽然细长,却坚韧无比,刀剑都没法砍伤,全身只有离头两寸的第一节脊骨是它的要害,因此,平常攻敌,总是先用尾巴将对方卷紧,然后再从对方的口里钻了进去,吃尽了内脏方才钻了出来。
不过,任何蛇类,在端阳节的正午,都不敢出来。而秦含柳追赶小鹿的这天,恰巧就是端阳节,一阵急驰追到这片平岩来的时候,正好又是中午时分,所以这条金线灵蛇,虽然嗅出生人味道,也没有钻出石缝向这一人一犬加害,否则不等秦含柳来摘朱菓,恐怕两条性命,早就完蛋了呢?
无巧不巧,那株让它守伺了多年的朱菓偏偏就在它有所顾忌的时候结了实,如果秦含柳只稍为休息一下,就动手去摘,也不会出事,但他又偏偏因为太累了,在平岩上足足休息了半个多时辰,等到肚子饿了,找寻食物发现朱菓的时候,已经午时快要过了,当他顺着平岩的边缘,往下爬的时候,石缝里面那条金线灵蛇,已经跃跃欲动,不过因为午时尚未过尽,有了限制,等到秦含柳将朱菓摘到手里。金线灵蛇,心里大急,虽然还差几瞬间,午时才能过尽,也顾不得了,就从石缝里猛窜出来,并且一反往例,蛇尾还没有出来,蛇头就对准秦含柳手里的朱菓窜去,打算先把朱菓吞到肚子里面以后再说,没有想到出洞过早,气机相引,蛇头只一露石缝,就感到眼睛有点昏花,一下失了准头,从秦含柳那只拿着朱菓的手上略高的地方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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