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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定远闻声止步,转身过来。
老尼走到定远身旁,疑惑道:“少施主背上可是血剑?”
张定远听得一震,脑子里电疾转念道:这老尼怎地突然问了这话?难道她时间却不容他多想,从容答道:“正是!”老尼眼中神光一闪,又问道:“听得那血剑早年被邱瑞山得去,想来少施主定是瑞山传人。”
张定远乍听之下,着实吃了一惊,转而发现老尼口气,似和自己第二恩师邱瑞山有着深厚关系,不由恭敬道:“晚辈张定远,正是邱恩师传人。”老尼脸上掠过兴奋之色,追问道:“你师父身体好吧?”
定远被问,面容立现辈凄,颤声道:“家师仙逝已经年余.不知老前辈怎样称呼,和敝师门有何渊源?”
老尼的神情,刹那间转得极为凄楚,怆然道:“贫尼摩云,现在添掌天山门户,数十年前,令师瑞山唉!这都是不堪追忆的往事,不必谈了,竟是能见故人衣钵,却是难得之事,贫尼山门即在不远,何不上去喝杯香茗再走!”
张定远一阵犹豫:“这个”
摩云师太忙道:“如果少施主身有急务,贫尼也不敢相强,只是,贫尼实在很想知道瑞山近数十年的生活情形”
走远暗自忖道:“看情形,这摩云师太左一声瑞山,右一声瑞山,分明当年和师父交情极深,我如不去,实在有失常理,反正已入天山,就去吃杯茶,也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心名至此,遂道:“晚辈之事并不要紧。”
摩云师太面露喜容,说声:“请随贫尼来!”
说着腾身往山峰叠嶂深处奔去。
张定远跟在她的身后,只觉山势愈行愈险,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大山绝峰上一间刻有“元皇精舍”四宇的壁洞之中。
此洞地处大山绝顶西南侧,建造得十分精巧,恰恰镶在山壁一条与地面平行的长大裂缝之中。
那块山壁,高达五十余丈,宽有八百余尺,壁面平滑陡立,绝无附足攀登之处。
“元皇精舍”正好镶在山壁中央的裂缝之中,距山壁底部,足足有二十余丈,一般武功稍差之人,实在无法进入精舍。
相传,天山剑派因有这么一个巧夺天工的“元皇精舍”百年来一直延续着一项奇怪的规则。
凡是投入天山派之人,轻易见不到掌门人的面,而且,传习武功。也绝不是天山剑派的绝顶技艺。
一直要等到能够从壁底以轻功跃上“元皇精舍”方有资格晋谒掌门师尊,颂谕究练天山剑派的剑术精华。
要知这精舍距地面约有二十余丈,虽不见得十分高绝,但要想以轻功提纵术一跃而上,实也不是简单之事。
百十年前,天山剑派虽然广收徒众,先后何止数千人投身天山门下.可是,有资格领受天山绝门剑术的实在寥寥可数。
甚至有些人,自幼投身天山,因为无法跃登二十余丈的陡壁,竟然终身都见不到掌门人一面。摩云师太眼见这种不合理的现象,心中十分痛绝,自接掌门之后,遂把这延续百年的规则更改。
天山门人,在不能跃上精舍之后,虽仍学不到绝顶剑术,但掌门人却已和弟子们打成一片。
当然,这二十余丈的高度,对张定远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两人先后跃登精含,摩云师大立时亲自送上一盏清香扑鼻的莲子茶。
定远进了精舍,只觉洞中冷得出奇,不由对四周着意打量。
只见精舍占地百丈,除了正中靠绝壁处有个三十余丈方圆的大厅,供着佛像之外,其他分隔成十数间供打坐用的精室。
张定远和摩云师太所坐之处,正是最靠里面的一间精室。
两人相对而坐,距离不及一丈。
定远正想开口说出自己恩师生前遭难,隐居迷宫之事,忽听摩云师太笑道:“张定远,你知道贫尼为何要把你引来此处?”
张定远听得一怔,道:“老前辈不是想知道家师近数十年的生活情形?”
摩云师太完全变了另外一种高傲神态,大声道;“贫尼为何要知道他的生活情形?”
张定远感到话风不对,正在疑虑间,早听摩云师太接着说道:“贫尼和邱瑞山根本无甚么渊源!”
张定远剑眉一皱,暗忖:“你这人怎么忽冷忽热,言语前后矛盾,难道是精神错乱不成?罢了,我还是离开此处,等以后有机会再打探她和师父关系”
思念间,立即朗声道:“如果老前辈不想听时,晚辈告辞了!”
说罢真的站起身来。
摩云师太脸色陡然一变,霍地站起,冷冷道:“走不得!”
张定远神色不变,暗里提气戒备,缓缓往室门移去。
摩云师太眼中射出怒火,右手往上提起“呼”地发出一掌,叱喝道:“张定远,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张定远气运周身,硬生生接下摩云师太一掌,身子晃了两下,答道:“此乃天山绝顶的‘元皇精舍’。”
摩云师太又问道:“你可知道这元皇精舍有规矩?”
张定远剑眉一扬,冷然道:“晚辈不是天山弟子,无须知道此中规矩。”
摩云师太沉声说道:“如非天山门下弟子,胆敢闯入元皇精舍者,先在风雪洞中禁铜一百零八天,侥幸不死者,当众削去双足!”
张定远道:“前辈引我至此,算不得私闯。”
摩云师太道:“即算贫尼引你,你也不该进来!”
张定远见她如此无理取闹,心中勃然大怒,当下一声长笑,道:“就算在下私闯,只怕天山剑还留在下不住。”
说着缓缓往门边走去
摩云师太突然大叫道:“张定远!”
声音震动精舍,回声久久不绝。
张定远闻声止步,问道:“还有什么吩咐?”
摩云师太冷然笑道:“你可知道这间房子叫什么名字?”
张定远冷嗤道:“不想知道!”
摩云师太又问道:“你看头顶上是什么东西?”
张定远心知她在捣鬼,但他艺高胆大,果然仰脸往上看去
只见头顶上挂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黑球,球体浑圆平滑,隐隐带着光芒。
张定远看了半晌,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摩云师太冷冷笑道:“要不要贫尼告诉你?”
张定远心中想道:“这老尼真是一个怪人!”
口中却答道:“在下洗耳恭听!”
摩云师太压低了嗓子,道:“这间房子,就是风雪洞”
说着双掌齐出,左劈定远,右掌却往那头顶发光的黑球劈去,口中继续说道:“这黑球就是风雪洞的机关枢纽!”
张定远怒喝一声,挥掌劈散了摩云师太的掌风,闪身欲往室门冲去
但!
饶是张定远动作奇快,终还晚了一步!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四周早已飞出一圈石墙,单把定远围在当中。
摩云师太的声音隐隐往石墙外透入:“张定远,你头顶上白白的全是冰雪,只要你能在一百零八天之内,把头顶上冰雪化去,你就可以沿山路平安离去,要不然,哼哼!一百零八天之后哈哈,你看这边有个小洞,贫尼会着人每天送饭给你张定远,我佛慈悲,愿你早早出困,去青海办事!”
张定远抬头往发音处望去,果然石墙上有个三寸多高,半尺余宽的扁洞。
张定远伸手往扁洞探摸
好家伙!整个手臂都已伸进洞中,手指头竟还摸不到那边的洞口。
张定远咬牙骂道:“该死的秃尼,我张定远与你何仇何怨,竟然这般摆布于我?”
只听摩云师大笑道:“贫尼原与你张定远无仇无怨,只是贫尼师弟和你有着伤体之仇,杀徒之恨。”
张定远心中一震,问道:“你师弟是谁?”
摩云师大道;“古无忌。”
张定远这才恍然大悟,狂吼一声,恨恨道:“原来你和威武帮同是一丘之貉,等小爷出来,定要将你立劈掌下!”
外面却不再有声音。
“不料名满天下的天山剑派掌门,竟然也是这等奸诈之徒了”
凝神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头顶上一片雪白,隐透奇寒之气,果然是一层冻结坚实的玄冰,不由暗奇道:“方才这精室的顶上,明明是石板镶成,这一刹那工夫,怎就成了冰雪封盖的无顶石洞!”
忽又寻思道:“那老尼婆既说这冰顶之外,就是出路,想来或许不虚,但她言辞间狂傲托大,似乎料定我一百零八天也化不开顶上冰雪,敢情这上面覆盖的雪层,竟真厚和出奇!”
猛把钢牙一挫,沉声自语道:“不管怎样,眼下只有这一条出路,我张定远总不能在洞中等死呀!”
说到此处,立时轻舒右臂,提掌往洞顶拍去-一强烈的掌风所至“呕吱”一声响亮,应手劈下一堆碎冰“叮咚”散在石板地上。
张定远眼见冰块散落,心头一喜,赶忙运足功力,左右开弓,连环拍出二十余掌。
这二十余掌的拍出,只是刹那间工夫。
一时风雪洞中掌影飘飞,风声激厉,顶上碎冰,不断落下
等他二十余掌拍完,地上已积了一层寸许厚的碎冰块儿。
可是,等定远再往上细看,不由又皱起眉头。
原来那顶上冰盖,虽被定远用掌力劈下不少,但在白茫茫的微弱光影下,那冰雪仍是浑然一体,竟和先前没有两样。
张定远颓然想了片刻,蓦被一个念头触动灵机:“血剑!”
血剑该是可以利用的。
张定远反手拔出血剑,一蓬红色光影下,照见他口角泛起的笑意,自语道:“有这血剑,总该方便不少!”
一边说着,已自盘起膝头,跌坐碎冰之上
张定远身子坐定,慢慢吸进一口长气,缓缓把血剑往上指去。
但见红光爆涨中,射出六尺剑芒,夹着一阵嗤嗤之声,直往定远头顶冰层射去。
这血剑射出的红芒,端的神奇绝伦。
那坚实的冰层,已起了绝大变化,致剑芒穿射之外,已经化成冰水,不停地往下直流。
坐在地上的张定远,并不睁开眼睛,任那雪水滴在头上,身上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地上已积了三四尺的雪水,那头顶的冰层,已被剑芒热力熔穿一个小洞。张定远悠悠然吁了一声,慢慢垂下血剑,闭目凝坐,定神调息。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石墙上突然响起物体磨擦的声音
张定远霍然腾身跃起,睁开星目,闪到发声之外。
但见那墙边的扁洞中,有一个扁扁的食盒,被人慢慢推了进来。
张定远全力运功之下,腹中早已雷鸣,情不自禁地把食盒接到手中。
但是,立时他又想到:“我不吃,我不该吃她们的东西”
不过,另一个念头很快闪出来,驱走了他的倔强:“如果不吃东西,你哪还有足够的力量融化冰层?”
当然,这种以内力化热,再用热力去融化冰雪,实是最耗体力的工作,如果真的滴食不进,饿扁了肚子,是无法运气行功的。
于是,他终于开始吃了!张定远一面吃着食盒里精美的素食,不由暗暗称奇:“老尼婆对我还不错嘛!”转念间又想到:“我张定远每天运功力融冰,就算是一座冰山,总也有融化之日,何况这小小的冰盖!”
他这样想着,心中立时泛起一阵兴奋。
不多时,他将食物吃完.又开始盘膝坐下,那坐在水中的滋味,十分难受,积水淹没了盘坐的双腿,张定远不由皱了皱眉。
定远坐定之后,忽然发现那先前熔穿的小洞,这时已经又被冰雪封死
“怪不得老尼婆敢放狂言,原来这些冰盖意融而复结,如此这般,岂不白费力气?”
“哼!我张还远偏不信邪!”
张定远蓦然举起血剑.真力提足十成,剑光爆射如炽,顶上冰封立时融化,冰冷的雪水不停流下。
他心中想:“我现在决不休息,一口气把那冰盖尽数化去”
果然,那血剑发出的红芒熏热,比他第一次动手融雪时,几乎强了一倍。
这是一种长时间的抗战!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定远仍是不肯休息。
风雪洞中的雪水.早已沦过张定远的颈际
张定远虽在水中淹着,浑身受冰冷雪水侵袭,却仍动摇不了他的决心,他仍不稍停地运用内家真力.把源源不断的热力,不断从血剑逼出。
他那血剑所发出的红芒,并不比三个时辰前低多少,洞顶上的冰盖,早已化成一条六七尺长的狭缝。
隐隐有月光从狭缝尽头射下,那狭缝虽小,却已明显地证明了脱困的希望了
张定远暗暗忖道:“看情形,再过两三个时辰,我就可以出困了!”
于是!
张定远又把内力加了数分,那血剑上的光芒,象长虹般伸入顶上冰层中的裂缝,一连串的雪水,似决堤般源源流了下来
风雪洞中的积水仍在上涨,从张定远的颈际,已经升至鼻间,他要用力把头仰起,鼻孔方不致被水淹没。
突然,水势不再上涨了。
但,头顶上的融化的雪水,仍不断往下流着。
“哗哗”
那并不是顶上流下的水声。
那是石壁外传来的声音,从那小扁洞发出。
“哗哗哗”
大水冲入元皇精舍了!
张定远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精神大振之下,功力陡然增至十二成,血剑光芒,红炙如火,头顶上的水,泻瀑般流下,哗哗地流出洞壁。
约奖一个时辰以后
张定远突然听到小扁洞外响起乱哄哄的声音
“水!”
“水”
张定远心中大乐,得意的微笑,绽开在他的脸庞,元皇精舍因积水而引起的紊乱.令定远觉得是给摩云师太暗算他的小小报应。
片刻之间,外面的吵嚷声突然静止。
只听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说道:“这是哪里来的水?”
有一个娇嫩的声音答道:“是从风雪洞里流出来的。”
那苍老的声音惊奇道:“风雪洞中?难道里面竟关着一个绝顶高手?要不,怎会有这么多水流出。”
恰在此时,忽有另处一个老老的声音怒道:“你们这班饭桶,拿些东西把洞口堵上不就得了怎么倒打扰了师伯。”
听这声音,分时是摩云师太。
张定远正在揣摩她的话语。
忽然摩云师大已经换了加一种语调道,道:“大师姊不在里面休息一定受顽徒们惊扰了。”
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问道:“掌门人,你风雪洞中关的什么人?”
摩云师太顿了片刻始道:“风雪洞里关的,是个无理强徒,他不但杀伤古师弟,杀死古师弟两个弟子,并对贫尼出言无状。”
那苍老的声音又问道:“这强徒叫什么名字?出自何人名下?想他武功定然十分高强。”
摩云师太似乎不愿答这个问题,却吾道:“这小子姓张,武功的确不错,他出自何人门下,倒还不大清楚。”
张定远听得一怔,想不到老尼婆为何要对她师姊说谎,难道其中另有因由?
外面谈话至此,算是告一段落,语声停止,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
忽然,水流声起了变化,似有人在外面动手塞那扁洞出口。
张定远心下大急,暗道:“老尼婆好毒辣的手段,如果这唯一的洞口被封,我岂不要在风雪洞中活活淹死!”
心中想着,立时收回剑势,站起身来,恰当那扁洞出口被塞,水势嘎然而止时,寂远手腕一翻,长剑突然指向扁洞。
血剑光芒大炽,只见一道红光,笔直穿入扁洞,向外边通了过去。
“嗤”
“哗哗”
但听外面传来两声急响,洞内积水又开始往外流去。
敢情那扁洞外塞着的东西,已经被定远用巧妙的内家真力,透过了血剑光芒,完全逼落。
同一时间,外面传来几声惊叫。
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道:“那风雪洞里怎会射出红光?”
摩云师太道:“贫尼不知。”
花老的声音又问:“那人用的什么兵器?”
摩云师大道:“他背上背着长剑。”
苍老的声音惊叫道:“长剑,长剑难道是血剑?掌门人,他用的是不是一柄血红的宝剑?”
摩云师太很不自然的答道:“贫尼一时倒未注意。”
花老的声音突然大笑道:“如果刚才射出的真是血剑光芒,此人必然是邱瑞山的后人
对了,掌门人,前些日子不是听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用剑的年轻人对对苍老的声音好似说的兴起.极其神秘、地说道:“想当年仇尼曾和邱瑞山云游天下,历遍海内外各名山,无意间得到两件奇宝。”
张定远听得大骇,心中忖道:“莫非是兰心女侠?”
转又想道:“不可能啊!听师父说过,那位兰心女侠早在四十年前就已失踪,怎会突然出现在天山,而且成了天山掌门人的师姊?”
许多疑惑之点,使他倾耳细听。
只听摩云师太道:“师姊从未提起得宝之事。”
那苍老的声音笑道:“现在说出,还不是一样!”
紧跟着一阵悉嗦之声,似在拿一样什么东西,片刻后,苍老的声音又道:“掌门人,这柄玉如意你总见过吧?”
张定远的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
“玉如意,玉如意!不是兰心女侠,难道天下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禁住低声叹道:“人世间的事,真是诡奇多变!”
但听摩云师太的声音道:“贫尼见过数次。”
苍老的声音说道:“这支碧绿玉如意,乃是唐代匈奴人进贡之物,一向在皇宫之中流转,也不知搔过多少历代帝王的背脊。”
张定远禁住失笑出声,心道:“怎地和师父的口气一式一样。”
苍老的声音又道:“后来,这支绿王如意,被一个江湖异人得去,经过极其精湛的冶炼,才成了今天的模样。”
摩云师太道:“这支工如意,玉质软得出奇!”
苍老的声音笑道:“这玉本来一点不软,和一般碧玉相同,只不晓得那位江湖异人,用什么方法将它弄软了。”
摩云师太道:“贫尼看这支碧玉如意,除了柔软经灵之外,再看不出有何珍贵之处。”
苍老的声音朗朗大笑,声震石壁。
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你用力捏一下!”
想象中,摩云师太一定如言照做。
“呀!好烫”是摩云师太的惊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