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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阁。
眼看着那一身水蓝衣裳的男子走了进来,清迟拱手行礼:“阁主。”钟离明月微微颔首,示意旁的弟子下去,一时室内只剩下兰舟、清迟和他三个人。
“地牢那边可还好?”钟离明月问。清迟给他奉上一盏茶,点点头:“没什么异样,放心吧。月弟此行如何?我听说仙门已经派了人去益阳?”
“嗯,应该是要动用诛妖阵,我明日便赶过去。人都处理了吧?”见那人点头,钟离明月揉了揉眉心,面露疲态:“雨姐,大伯去世前可有告诉过你关于黑蛟的事?”
心里咯噔一声,清迟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兰舟,兰舟轻咳一声,并未打算离开,看钟离明月的目光有些娇嗔;后者却挥了挥手:“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和雨姐说些事。”
兰舟撇了撇嘴,颇不情愿地退了下去,门被关上,钟离明月放松了身子,温柔地看向了清迟。清迟摇摇头:“义父去世时,我们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当时侍奉他床边的并不是我,没有听他提起过。”
钟离明月苦笑一声:“是啊,你当时并不讨他欢心,他怎么会告诉你呢。怪我,忙昏了头,忘了这茬。”清迟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多亏七月迷惑了这丫头心神问出些东西来,不然突如其来这一下,太容易露馅了。她斟酌了一下字眼,关切的看着钟离明月,问:“月弟怎么忽然问这个?出什么事了?莫非是那些人责难你?”
“没有。”男人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雨姐,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明日我便去益阳了,你替我看好白泽,若是三日后黑蛟还没有死,你就把他......”男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目光平静,清迟颇为吃惊地愣了一下,继而点头:“好。你快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理了理钟离明月的头发,清迟微微一笑,转身欲走,那蓝衣男子却忽然抓住了她手腕:“等一下,雨姐——”
“你有没有看到我桌上的东西?”
清迟微微皱眉,一脸疑惑:“什么东西?自你走后无人出入你房间,我也未曾来过。”
钟离明月眯了眯眼睛,盯着清迟看了半晌,放开了她:“没什么,一封信而已。你回去吧,我休息了。”他看着那淡紫色衣裳消失在门后,关门的一刹那,二人对视一眼,钟离明月的心里莫名地痛了一下。
他为何有一种柳微雨已经离他而去的感觉?
也许是累了吧。如此自嘲着,他走到书桌旁,手中蓝光一闪,打开了一个暗格。那暗格里静静躺着一封信,署名赫然是他口中的大伯钟离封。钟离明月又细细读了一遍那封信,直到信上写的黑蛟弱点深深刻在脑子里,才把信移到了烛火上。火舌蹭地一下窜高,他将燃烧的信纸扔到通盆里,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钟离明月提笔写了封字条压在最上面,进了卧房。
明日兰舟来时自会发现字条交给柳微雨,而柳微雨打开字条便会知道他的嘱托:若是白泽死了,要好生照顾他在凡间某处的妻儿。
第二日。益阳。
君落是被外面的鼓声、唢呐声和喧哗声吵醒的,她推开客栈的窗户,眉头因好眠被吵而微微耸起,待抬头被那嚣张的太阳晃了一眼,她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换好衣服下楼,只见大堂里一个人没有,全都站在门外;街上更是人挤人、人叠人,小孩骑在大人肩头,一个个都手舞足蹈,敲锣打鼓庆祝着久违的晴天。见君落起来,白长空招呼了一声:“终于醒了?”
“不醒这个要求太高了。”君落半抱怨地道,看着撒欢了的孩子们,也被那欢快的笑容感染了:“真好啊,出太阳比得上过年了。诶,虞天和呢?”她左右看了看,却没发现那紫衣男子。此话一出,身旁的弟子都沉默了,白长空轻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哀伤,君落立刻明白了:“虞老前辈他......”
“仙逝了。昨晚的事,今早天和才知道,一早便出去了,还没回来。”谈及生死,白长空的声音轻而低,好似小心翼翼怕惊扰了亡灵;君落点点头,心情也跟着沉重了几分。可是这沉重并未维持太久,有水月阁的弟子来传信,说是都在衙门等着,让二人赶快过去商量一下黑蛟的事;君落和白长空看着眼前人山人海,无奈地选择了御气吹风。
衙门。
“放了黑蛟?君剑主怎可出如此荒谬之言!”还未落地,钟离明月质疑的问话便传到了耳朵里。红衣女子‘啧’了一声,走进公堂:“看来本座来的正是时候。”她目光在韩荣几人身上一扫而过,轻勾唇角,坐在了夏菡的椅子扶手上:“本座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放了黑蛟,这帽子扣的未免太大了,君落受不住。”
蒋荆魁看了一眼红衣女子,轻咳一声,连忙打圆场:“仙长们都是为了苍生着想,自然不会眼睁睁放过妖孽,只是这黑蛟,仙长们准备何时收服?虽说现如今也没了大雨,但云梦泽底有只妖怪,咱老百姓心里肯定不踏实,您说是不是?”
君落沉重点头:“蒋大人说的是,只是这黑蛟肯定知道我们要收服他,本座只怕他之后就不肯露头了,这是个难题。”
“派人去把他逼上来不就好了。”钟离明月不屑一笑:“君剑主何时出门不带脑子了?”
夏菡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幻术、摄魂之术都对他没用,单打独斗,我最多十二招就会死在他手里,若是白师兄,可能能撑上二十招。若是钟离阁主,幻术无用,恐怕连五招都撑不过。”
钟离明月脸色一变,立刻有些下不来台,但夏菡到底是夏家的,还有另一层关系在,他便尴尬笑笑不再说话。无庸昨日已经听了白长空说的诛妖阵摆法,看了一眼钟离明月,又看了看君落,淡淡道:“还有一个法子。”
“若是那兔妖对黑蛟真的如此重要,我们可以赌一把,用兔妖来引他出来。”
此话一出,夏菡眉头一皱就要反驳,话到嘴边,想了想却又咽了回去,只是‘嗯’了一声。无庸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白长空身上,后者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无庸公子所说确实是个办法,可是昨日夏姑娘这么一闹,那黑蛟肯定会更加警惕,恐怕不易得手。除非一人牵扯他注意,另一个去......”白长空停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微妙,显然是措不出辞来,于是他直接跳过了:“诸位意下如何?”
君落摊摊手,夏菡摇摇头,韩荣刚想拍两句马屁,无风却开了口:“夏姑娘识路,由她去带兔妖出来,那谁去牵扯黑蛟注意呢?”
“我去。”虞天和走进公堂,神色有些憔悴,但语气坚定:“我和夏菡下去。”
“不行,你留在上面。”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红衣女子先开口拒绝,目光里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诛妖阵要四人坐镇四方,你、白师兄、无庸公子和韩掌门刚好四个人,下面比上面更凶险,还是应该我去,我自保能力比你们都强。”
虞天和还想争辩,但君落说的确实在理,只得闷声道:“那就全听白师兄安排吧。”他刚刚经历了远游丧父之痛,只想畅快淋漓的打一架,君落显然也看出了他心中憋闷,但这不是儿戏,她还不想看虞天和和虞谦在黄泉路上父子团聚。
钟离明月所修炼的幻术和幽冥心法属太阴之术,和蜀山的太阳之术格格不入、不能并存,故此他不能坐镇四方;若是往常这种情况下无需自己出力,钟离明月一定退的远远的,毕竟是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活,但这次他却自告奋勇要和君落一同牵制黑蛟,实在是让人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白长空也不能不同意,君落看着有些不情愿,心里却暗骂蠢货,她正愁没有机会抓把柄,钟离明月就体贴的送上门来,不开心都难。
诛妖阵这般大阵虽然极少使用,但却是各家弟子都必修的功课,当天近百人便到了湖边,白长空又讲了些注意之事,四人归位演练了一遍,确保无虞。君落几人明日辰时入水,由夏菡将兔妖挟持出来,引出黑蛟,成功后几人要迅速远离阵法,以免被波及。若是成功,借助午时耀阳之火,诛妖阵的力量又要翻上一番,只要黑蛟入阵,定让他有来无回。
“好了,大家都各自休息吧。明日才是一番苦战。”
“是。”
弟子们应了一声,作鸟兽散,君落坐在一旁的小山包上看着湖边一顶顶小帐篷,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去,连酒瓶空了都不知道——“当啷。”酒瓶被她无意间挥倒,君落想扶起来,一只手却抢在了她前面,她抬头看去,对上三百淡淡的笑:“姐姐。”
“你怎么来了?”红衣女子笑笑,接过酒壶站了起来。三百看了一眼平静的云梦泽,眼里是掩不住的担忧:“明日姐姐便要下到湖里,那黑蛟不好对付,姐姐千万要小心。”
轻轻拍了拍女子的手背,君落微微颔首:“放心吧,我还不能死。你和你哥哥也要小心,且不说诛妖阵的反噬,若是被黑蛟破开四角之一,阵法波动,对于这千年老妖来说已经足够逃脱;四人之中虞天和最弱,黑蛟应该会选择南方突围,若是虞天和不敌你补位,一定要切记不要有任何留手,否则命就没了。”
三百连连点头:“三百记住了。姐姐,你不去看看哥哥吗......”她问的小心翼翼,君落垂眸片刻,扯了扯唇角:“等我回来,我第一个去看他。”
白衣女子轻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君落,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那人握紧了手中的物件,双手一瞬停在空中,眉头微皱,眼里是交替的震惊和疑惑。她很轻很轻地拍了拍三百的背,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