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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无咎目睹全程,晋太极始终坐地,却以绝伦双链速败夏昆仑,难以抑制心下激动,暗道:“这两条铁链在老爷爷手中,竟能发挥出这么强的威力,他和小哥哥打的时候,根本没用全力,这个夏昆仑完全打不过他啊,可是为甚么……”
夏昆仑重新站定,神色泰然,道:“不愧是教主,单这‘双生太极’,十二年过去,不用内力,我还是接不了五十招。”
晋太极道:“在我面前,也不必口是心非了,老头子当年武功是有的,只可惜没你聪明,这才遭你暗算,现在一个半残囚犯,这辈子是打你不过的了。”
晋无咎听得清楚,心道:“是了,夏昆仑还没使出内力,单说招式他不是老爷爷的对手,输了这第一阵,接下来还要再打,原来小哥哥小姐姐和老爷爷没有说错,天下间当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夏昆仑道:“哦?教主对当年一败,似乎有些耿耿于怀。”
晋太极道:“老头子在这里关了十二年,动脑多过动手,早几年也恨自己,为甚么练功不再勤些?”
夏昆仑道:“那现在呢?”
晋太极道:“现在老了,慢慢也便想清楚了,单是‘四象太极’,应付两个夏昆仑足够有余,只不过,只不过……”
夏昆仑道:“只不过甚么?”
晋太极道:“没甚么,只不过没你聪明,嘿嘿,多说无益,来罢。”
夏昆仑听他话里有话,见他起身,也不追问,双手握拳,脚下又是方步踏出,这一次已带有五成劲力。
晋太极阳链先出,横里扫向右颈,夏昆仑以“五芝玄涧手”相格,一股阴风与阳链上的热力交融,晋太极知道厉害,倘若以硬碰硬,细链必定传来夏昆仑的阴寒内力,阳链避开,阴链直接攻向夏昆仑下盘。
后者见阴链朝向为右足“中封穴”,认穴又准又狠,虽没有内力,但速度快极,一旦击中,一冲之力足以封住穴道,不敢运力迎击,以防两败俱伤,左足看准来势,从侧面扫踢。
如此情况又大不一样,自己被阴链拂中,再不济最多立足不稳,左足内劲传至晋太极身上,却能教他重伤倒地,二人手脑同时博弈,阴链这一来一回,阳链又已避开阴阳双手右四左三总共七下碰击。
晋无咎见阴链半路折回,暗道:“这一脚用内力踢出,我在这里当然感觉不到,但是老爷爷只能避开,只不过,如果不敢和对方接触,老爷爷又该怎样才能打赢呢?”
越来越为晋太极担忧,眼见夏昆仑三攻七守,无过于先,有功于后,晋太极阴阳二链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九成佯攻,一击到底实只一成,夏昆仑四肢对准二链抓劈蹬踏,每每不及相抗,则以轻盈步法左避右闪,一旦找准缝隙,又再欺近几分。
晋无咎观战越久,所悟越多,二人兵刃一长一短,夏昆仑避退二链只求近身,晋太极想方设法攻其不备,所为又是不让近身。
换作公平对抗,晋太极自可游走保持间距,但此刻动弹不得,无法以力阻止,相持愈久,体力愈是吃紧,晋无咎站于高处瞧不细致,夏昆仑却能听见他的喘息。
晋太极见夏昆仑步法渐近,心知打下去有败无胜,左手蓦的狂舞,阳链忽而受力,于二人之间舞成螺旋之状,夏昆仑看得奇怪,心道:“这又是甚么招式?”
暗想如此舞动极耗臂力,不敢再前,左右踏步,一边摸寻规律,一边留意阴链出手。
晋太极阳链舞得几下,忽又盘曲成蛇,朝夏昆仑左右“太阳穴”各扫一下,后者双手先后格挡,链身两次相撞都不碰实,又回到身前继续舞成螺旋,夏昆仑心道:
“他全无内力,这两下撞击皆以血肉之躯抵受,于他全然没有好处,只求令我心神涣散,实已强弩之末,越到这时,我越不能分心,只消他右链不中,便再也打不下去。”
晋太极螺旋舞不几下,又是左右一扫,与夏昆仑双手再是轻轻一碰,两次下来虽已控制点到即止,双肩受体内细链之力,也是阵阵酸痛,第三次甩出时,在“五芝玄涧手”的手背上蜻蜓点水,转攻夏昆仑左侧,见他再次挥使“火浣布手”相格,阴链终于如电击一般直刺左眼。
夏昆仑始终防备的便是这招,见晋太极阴链终于出手,心中一喜,“火浣布手”变爪为掌,心想这一下可大不同于第一阵的掌链相抵,此刻自己左掌内力雄浑,这一链无异于以卵击石。
眼看晋太极阴链刺到掌心,夏昆仑左脸忽觉一阵热力,晋太极阳链这一击竟是实招,大惊之下,脚下移动更在转脑之前,向右疾闪避开,晋太极阳链原本自右向左,顺势跟进,仍不离的左脸。
夏昆仑一边闪躲,一边挥出“五芝玄涧手”,与阳链相触前一瞬,阳链又已收回,同时阴链连续三个横击,分指上中下三路。
夏昆仑心下骇异,十二年来首次得见晋太极如此使动阴链,双手连抓三次,次次抓空,脸上、肋骨、膝盖连中三招,虽然链上不含内力,骨肉无伤,却也在阴冷过后火辣生疼,眼看阴链回到中路,夏昆仑双手抱球,准拟一个合拢拿住阴链。
便在这时,一阵热气破空而出,竟是阳链劲带全身,以阴链之势直取右目,夏昆仑大叫一声,忽而分身为三,继又合而为一,整个人便如同移形换影一般,避开阳链雷霆万钧的一击,却生生将脖子送至阴链卷缚之中。
晋无咎亲眼目睹阴阳二链于电光火石间互换,不敢发出声音,却由衷盼望夏昆仑葬身于此,好好宣泄晋太极十二年之恨,待见夏昆仑终是闪过,心里暗叫可惜,又见他慌乱之下,自行送入晋太极阴链,一颗心脏几乎就要跳出胸膛,忍不住轻声道:“打死他!打死他!”
他于十年间见惯捕食残杀,弱肉强食,对无亲无故的生命消长实是麻木,只知夏昆仑活在世上一天,晋太极便吃苦受辱一天。
夏昆仑以内力护身,终被晋太极所乘,感觉喉间勒紧,以“火浣布手”握紧阴链,以“五芝玄涧手”握紧阳链,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晋太极阳链不中,心知单靠阴链缠绕,终难取夏昆仑性命,手上本已不再用力,哪知夏昆仑非但不肯认降,更是抓住链身催动内劲,登时胸骨、肋骨、锁骨、肩胛骨咯咯作响,疼痛难当,再抬头时,夏昆仑已来到面前,“五芝玄涧手”成爪,掐住自己脖子,道:
“只是这样了么?你明知道我要看的不是这个!”
晋太极不哀反笑,道:“看来我猜得果然没错。”
夏昆仑手上劲力微松,道:“你猜甚么?”
晋太极道:“你眼珠子都快瞎了,狗急跳墙也只能分作三身,哈哈!哈哈!”
夏昆仑道:“那便怎样?”
晋太极笑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反正老头子性命在你手里,你想要就随时拿去。”
夏昆仑心下一沉,道:“想死还不容易么?”
“五芝玄涧手”用劲上提。
晋太极见他目露凶光,知他杀心已动,十二年来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身子悬空双脚离地,喉头越来越紧,用尽最后气力,将嘶哑嗓音逼出喉咙,勉力笑道:“就凭你分作三身,有甚么资格逼问出我的秘密?你的六身呢?哈哈!你的六身呢?哈哈!”
夏昆仑得他言语相激,勃然冲冠,直勒得他青筋暴起。
晋无咎虽看不清晋太极脸上表情,却能从声音中听出他痛苦不堪,眼见夏昆仑越来越是发狂,不住问道:“你到底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心知晋太极命在顷刻,想要喊出声来,脑中却一字一句浮现出晋太极的叮嘱:“不论你看见甚么,绝不可逞一时之气,惟有忍下这十日,你才可能救得出我,一旦被我那死对头识破你有搭救之心,定会斩草除根,你看似刚勇,实则反而白白送掉两条性命。”
再过片刻,夏昆仑愈发癫狂,晋太极随之愈发委顿,晋无咎看得揪心,不觉间双眶含泪,全身瑟缩丛中不住颤抖,心道:“这样下去,老爷爷真会死的,小哥哥你在哪里?”
一边盼望卓凌寒竟能出现,另一边自知力薄,强自出头的话,除了徒然送命,于事丝毫无补,但夏昆仑已陷丧心病狂,自己再不现身喝止,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当初一句话应得轻松,直到眼看至亲之人便要死去,才体会到此中煎熬,一遍一遍问自己道:
“我要不要出去?我要不要出去?”
忽然间把心一横,想道:“大不了便是一死!如果要我看着老爷爷死,要我看着小哥哥小姐姐死,我情愿和他们一起死!就算老爷爷责怪我说过的话不算话,我也管不了了!”
钻出灌木丛,便要大吼冲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