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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语冰在蓬莱仙谷中曾教晋无咎读过百家姓,他当时便记得模棱两可,到这会更是所剩无几,自然而然把“朱”当作了“猪”。
右首边反应极快,那姓任男子压低嗓门,道:“我师妹醒了。”
打开房门走到廊上,叫道:“纤纤。”
廊上光线若有似无,晋无咎往上退坐一格,听左首边纤纤娇滴滴的声音道:“咦?师哥,你怎么跑到那头去啦?我可以过来么?”
晋无咎自出蓬莱仙谷,这几乎是他第一次清晰听见少女说话,牟庄大会虽有女掌门在场,但性情豪迈不让须眉,耳听得纤纤嗓音柔弱,不由心跳急剧加速,暗想天下间除了夏语冰,竟还有语声这般好听的女子。
那姓任男子道:“我半夜醒来睡不着,在船上结识到几个朋友,你要过来的话,先把外衣穿上。”
纤纤道:“好呀。”
那姓任男子回入房间,低声道:“我师妹不食人间烟火,诸位但以真名相告便是,没有事先说好,仓促间另外取名,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又道:“师妹既然醒来,今夜先聊到此,明日丑时我们再谈。”
过得片刻,纤纤再次走出房间,晋无咎怕被发现,退至地下三四层正中,明知他们不会再聊正事,却对纤纤说不出的好奇,暗藏于楼梯扶手之后,待她自面前经过,先有淡淡一阵清香,瞧不出生得甚么模样,微光之下,看她身形比夏语冰更瘦小些,一身金黄,在廊中闪耀生光。
晋无咎眼睛被闪到几下,大是奇怪,想起蓬莱仙谷之中,铁笼边也有数不清的夜明珠,夜空中能将周边山谷照得一片敞亮,却从未得见谁的衣衫可以反射,这纤纤不知身穿何物,竟能有此等光泽。
那姓任男子早已迎候门口,待纤纤走近,柔声道:“我也介绍这些朋友给你认识。”
纤纤道:“好呀。”
那姓任男子每介绍一人,纤纤便乖巧招呼,对应那人亦会叫一声纤纤姑娘。
晋无咎一旁窃听,记住姓瞿的老者叫作瞿忠良,先一个中年男子叫作康童恩,后一个姓金的中年男子叫作金世乔,姓朱的年轻男子叫作朱丹麟,只不过在晋无咎脑中必是“猪丹麟”了,除此之外另外还有四人,分别叫作华圣、卢越、海宸锋、胡银帆,听声音长幼皆有。
晋无咎心道:“听你说了半天,那些人的名字我都记住了,反倒是你自己,我只知道你姓任,也不知道纤纤姓甚么,还是说,她就是姓纤,名字也叫作纤?小姐姐教过我百家姓,里面有这个‘纤’么?也许有也许没有罢,算了不去想它,反正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朱丹麟道:“任兄从进这屋子开始,便是一口一个师妹,先前我还不信有他说得这般美丽,现下一见,才知黄龙少主果真如天仙下凡。”
余人纷纷称是,赞誉之辞不绝于耳,纤纤直听得心花怒放,道:“我哪有这么好呀?”
晋无咎不知纤纤这“黄龙少主”之名又是个甚么由来,他自登上巨轮,先见船家后见钱锐,对这套讨好说辞大不以为然,心道:“你们一群大男人,合伙骗人家一个姑娘,再说了,这纤纤再美,也美不过小姐姐。”
瞿忠良道:“我们深夜叨饶,吵醒纤纤姑娘,还请见谅。”
纤纤道:“没有啦,我与师哥一样,半夜醒来睡不着,想敲他房门找他说说话,开门才发现他来了这里,并不是你们吵醒我的啦。”
晋无咎听她句尾时有“呀”、“啦”这些字眼,语速缓慢,好似每句话都在撒娇,心道:“要是我身边常有这样一个姑娘陪伴,倒也有趣。”
自叹记事起便与虫兽禽畜为伍,虽情义深厚,终究份属异类,想到卓夏情深爱重,姓任男子与纤纤出双入对,便连唐桑榆也有钱锐跟着马屁拍个不停,一时孤独之意油然而生。
瞿忠良道:“既然纤纤姑娘醒来,正好在下有些犯困,不打扰你们师兄妹叙话了。”
他这一说,余人先后起身告辞。
晋无咎倒也没有全然走神,听八人先后出门,不知他们是否住在地下四层,万一不是,上楼途中必然经过自己,不敢逗留,轻手轻脚快步向上,一路听见八人踩上楼梯,暗自庆幸逃得够快,直至回到房间,心口还如小鹿乱撞。
出门半日,一口吃的也没找到,又累又饿,一时后悔不该上这贼船,转念又想留在牟庄有甚么好?整日里对着丐帮那四张苦瓜脸,还不如此处来得惊险刺激,耳畔再回荡纤纤几缕清音,更觉不虚此行,之后几日若有机会,他也忍不住想要认识一下这个有趣的姑娘。
四仰八叉倒在床上,空着肚子胡思乱想,不多久眼皮酸麻,又再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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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晋无咎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眼前早已大亮,小心翼翼打开房门,见小二端着满满一盘酒菜站在门口,满脸堆笑道:“官爷,小的看这都午时了,您还一直没去餐房用膳,特意给您送些吃的过来,您看看这几道小菜,可还合您口味?”
晋无咎见到鱼肉,早已两眼放光,却不敢忘记脚下唐桑榆师徒,轻声道:“我自己来便是。”
接过托盘,又道:“我吃完这些还要再睡,你今日不必再来了。”
小二一字一点头,一句一哈腰,道一声“是”,带上房门去了。
晋无咎一阵狂喜,肚子空了一天一夜,举起酒壶品饮,他在蓬莱仙谷也曾陪卓凌寒小酌,手中这酒虽不如当时仙酿,口感也属上佳,提起筷子一顿猛吃。
他对荤素也不怎么挑剔,半只肥鸡、一条大黄鱼、一盘青菜蘑菇,在他口中一般可口,此外还有一壶上好绿茶,被他暂且搁在一边。
晋无咎吃到酣处,大喝一口,长舒一气,正觉心头畅快,门外忽而出现嘈杂,晋无咎竖起双耳,声音依稀是从甲板方向传来,好奇心顿起,开门后沿长廊走到窗边,每走两步不忘回头看看,谨防唐桑榆在楼梯口出现。
窗口望将出去,赤日当空正在眼前,晋无咎伸手遮挡,见右首云雾之后远山若隐若现,前方左首一望无际,被脚下“乒乒乓乓”之声吸引,一时也顾不得远眺。
甲板上三名男子缠斗一起,一方是唐桑榆师徒,另一方为一黄衣男子,晋无咎心道:“这两只不要脸的猪头,又在以多欺少。”
唐桑榆师徒一手“铜砂掌”在铜砂派中皆属顶层实力,晋无咎在牟庄亲眼得见,知道钱锐单练左掌,能推能劈,唐桑榆则再胜一筹,除却教给钱锐的这些,指力亦十分惊人,更能将一手铜砂内功借折扇传出。
晋无咎虽不认识这黄衣男子,却能猜到大概,唐桑榆垂涎女色,若他盯上的女子真是夜间出现过的那个纤纤,则现下出手阻止的,自该是纤纤的师兄,姓任的那个年轻男子。
铜砂派至刚之力,便连丐帮四大长老也难以匹敌,晋无咎虽亲见齐高神威,却知如他这等功力,只怕四大长老一辈子也达不到。
此时看那黄衣男子,打法又自不同,任由二人一前一后,面向内侧应对唐桑榆,外侧钱锐竟不敢过分逼近,偶尔上前一步,便有细小声音破空而出,又只能退避侧闪。
晋无咎回想起唐桑榆也曾以一敌二,对阵净衣派两大长老,当时见唐桑榆身法挪移间,总是尽可能教二人位于自己眼前,稍加细想也便明白。
但黄衣男子似乎全然不当回事,明明后脑不长眼睛,却能避开钱锐掌风,瞧不清黄衣男子手上动作,但每一次甩手,皆能令钱锐如惊弓之鸟,避之唯恐不及。
再过片刻,晋无咎慢慢看出些门道,黄衣男子脚下步法极快,唐桑榆一掌难以击实,手掌一旦伸出,黄衣男子立时伸指弹他腕脉,去势不快,却能又准又狠。
晋无咎但闻“呲呲”声不绝于耳,起初还有些惊异,空弹之下竟有如此威力,待眼前再多闪动数下,瞧出黄衣男子手中所弹,该是卓夏曾告诉过自己的所谓暗器,既想通这一层,则钱锐不敢欺近,自是惧怕为暗器所伤,见黄衣男子暗器去向不是外侧便是上空,心下好感,暗道:
“这人不朝里边发射暗器,是怕伤到无辜之人。”
黄衣男子与唐桑榆各有忌惮,一个不敢正面迎掌,另一个怕被打中穴道,每招每式只出一半,二人脚下皆是极快,趋避无虞,反倒是身后钱锐手足慌乱,十步之中至少七步在退,剩下三步前进,也只试探攻击,晋无咎看得清晰,心道:
“猪头的徒弟虽然打得难看,却也不是半点用没有,他进进退退,总能让这人分心,打猪头时准心便会变差,不然的话,猪头早就输了,这人厉害归厉害,却不是齐高的对手,更别说小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