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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渊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逆流看去,只见流水从七十丈外的树丛后涌出,于林间凹陷处百转千回,来到脚下时,至少绕了二三十弯,皱眉道:“如你家这般地形,每日里一半时间用来沿途消磨,也难怪你任少界主宁可躲在院中,与乐声美人为伴。”
任寰脸一红,道:“沈师伯教训得是,小侄惭愧。”
几步后来到一座独木小桥,四人穿过木桥,沿水流方向而行,明显感到身旁炎炎,莫沈二人知道铸剑须有熊熊炉火,不以为奇,身旁任寰却第一个支持不住,道:“二位师伯见笑,小侄热得受不了了。”
脱下外衣,露出两面肩膀。
沈墨渊道:“你沈师兄只大你三岁,但他二十岁时也已不惧灼热,你整日介不学无术,才会进境迟缓。”
任寰道:“沈师兄乃练武奇才,小侄不敢攀比。”
沈墨渊道:“还有多远?”
任寰手指前方,道:“回二位师伯,那座庭院正中,便是我家铸剑炉。”
引路家仆也正全身冒汗,但未得主人允可,不敢擅自宽衣,任寰更是脸颊通红,眼神迷离,脚下踉跄,道:“小侄无法再靠近铸剑炉,求二位师伯允准小侄在此处恭候。”
沈墨渊见庭院已在眼前不远,中央有浓烟冒向空中,自入蟠龙谷,所到处天蓝水碧,到这里再一抬头,变得灰蒙肮脏不忍直视,道:“休想耍花样。”
来到任寰身后,将他“大杼”、“附分”、“秩边”、“委阳”四穴封住,道:“怎样?”
这四处同属“足太阳膀胱经”,任寰真气自下而上游走时,伴随浑浑热力,虽以他的修为,寻常时候已能压制得住,但来到这铸剑炉附近,终究还是抵抗不了,沈墨渊熟知自家内功,出手便是“足太阳膀胱经”四穴,止住他体内暗流涌动,任寰果然全身暑意大减,道:
“好多了,多谢沈师伯,小侄这便继续带路。”
穿过庭院大门来到中央空地,只见一座两层铸剑炉,下层靠外,岩石搭建而成,径长二丈,约摸一人身高,正对处有楼梯可拾级而上。
内层架有一个巨大铜炉,径长丈余,足有二人身高,正对大门处设一踏板,刚好容得下一人站立,内外两层间另有十六条锁链相连,两端紧扣,上方大小不一两条卧龙,铜炉内外烈焰焚燃,瞧不见卧龙是一雄一雌,还是一长一幼。
两条龙身后者高前者低,一柄长剑横于其间,剑柄架于大龙龙尾,剑身躺于小龙龙头,大火中只依稀瞧见外形歪扭怪异,通体显现蓝红斑点,一时辨不清是龙是蛇,又或是别的甚么古怪物事,但莫沈二人坚信此剑设计必大有来头,绝非胡乱涂鸦而成。
任家铸术世代相传,六大门派中无人不知,早在百年之前,任家铸剑师便被遣往六大门派,只可惜手艺未能传承下去,过世后六大门派中再无铸剑之人,谁知任家另觅良田建府,躲在这蟠龙谷深山之中铸炼名贵兵器。
岩石外围站有三人,二人袒胸立于两端,肤上沾染尽是煤灰,石梯前另有一人身穿青袍,背对外侧,由于炉火太旺,未能发现门口有人进入,顺两端二人目光,方才回身瞧见任寰一行,赶紧上前躬身行礼,道:“少主,只差最后一炉炭火,这‘毕方’便能炼成。”
任寰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震惊,垂头不知想些甚么,莫苍维瞳孔一张,双眸陡然放亮,沈墨渊则脸露冷笑。
正想看任寰还有甚么话说,青袍之人双手一扬,两把暗器飞出,与此同时身子疾向后跃,踏上铸剑炉前石梯,一跃自炉顶上空飞过,下落前又是一把暗器,两端二人亦各扔出两把,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后退,六把暗器飞出,三人均已退至院落后门。
这一下院中惊变,青袍人四把暗器尽数洒向任寰,后者原本分心,加之“委阳穴”位于膝部,被封后不如平常灵便,竟然一颗未能避开,只一恍神,前胸手脚已钉满金钱镖、铁橄榄、梅花针、铁蒺藜等等,伤口处沁出黑血,显然淬有剧毒。
青袍人有一两颗打歪,引路家仆手无缚鸡之力,遭遇这飞来横祸,登时毙命。
光膀二人暗器分打两边,“剥复双剑”各向左右避开,先前还欲责问任寰,见他顷刻间遍体鳞伤,不及开口,双剑何等反应身手?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整个身子已然飞出,只见院中蓝光一闪,双剑同时出鞘。
所不同者,在于沈墨渊“玄冥剑”一出,仿似天地间笼罩寒芒,铸剑炉顶原本乌云密布,冷光一照,登时漫空湛透,莫苍维长剑却似是而非,剑身虽也绘有红黄火焰,却通体黯淡无光,除造型奇特,再无引人注目之处。
光膀二人退得快,“剥复双剑”进得更快,光膀二人退避过程中又各出两把暗器,“剥复双剑”一左一右闪身让过,前进之势丝毫不减,光膀二人从后院院门处退出之时,两柄长剑已在胸口。
便在此时,身后上方人声鼎沸,方形院落屋顶竟不知何时伏满了人,人手一把弓箭,对准后院院门满弦齐射,“剥复双剑”大惊,前跃之势更快,只听“噗噗”两声,光膀二人各一声惨叫,胸口已被双剑洞穿,口中鲜血狂喷。
青袍人却早有准备,退出时双手于门顶飞檐处一抓,身子顺势飞起,轻巧摆动后攀上屋檐,手中仍不停顿,居高临下阵阵发射,仿佛有洒不完的暗器。
“剥复双剑”见任寰倒地时惨状恐怖,畏惧箭上有毒,各杀一人后去势不减,腾空飞出院外,再看眼前,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间院子背崖而建,后院虽有院门,却门前无路,“剥复双剑”不知地形,脚下万丈深渊,再想回头拉住廊柱已然不能,身前另一座山还在数里之外,这一跌落必然粉身碎骨,身后院顶院门围满了人,向双剑所到之处投掷暗器飞箭。
“剥复双剑”身在半空,瞥见院门以下约摸三丈的半山腰处,一个青衫女子背崖而立,双手中指一弹,两枚绣花针直朝二人飞出。
“剥复双剑”同时认出此女,心头大为惊讶,心道:“怎会是她?”
双剑于生死徘徊间头脑清晰,各自收剑甩脱光膀之人,任凭两具尸身头上脚下越坠越快,虽已死去发不出半点声响,亦教人望之不寒而栗。
“剥复双剑”无暇多想,各自狂舞佩剑,将暗器一颗不留的打落,另一手向后凌空连出三掌,第一掌止住去势,第二掌方向反转,打出第三掌时,身子已开始回退。
见青衫女子两枚绣花针各自连有细线,准确无误伸拇食二指捏住细针,运力妙到颠毫,虽细线一扯即断,但只这一丝借力,已教双剑觅得生机。
青衫女子线断针失,不再理会“剥复双剑”,手足并用,自绝壁灵巧而下,她出此二针,不知图救图杀,且轻功绝伦,视断崖绝壁如坦途无物,倏忽间已没了影踪,从头至尾,蟠龙谷任府上下,未有一个活人留意到她的存在。
“剥复双剑”跃出时势道生猛,深知这三掌事关存亡,退一万步说,即便被淬毒暗器打中,尚不至于全无活路,只要再能杀入人群,仍有转圜余地,但若不能回入院中,那才当真必死无疑,是以双剑拨打暗器反而稍显漫不经心,凌空击出的三掌方为生平之力。
“剥复双剑”扔去手中针线,沈墨渊已近在崖前,却见身旁莫苍维回跃之势不足,身子开始下坠,不及细想,与他空手相握,各一使劲,莫苍维来到后院门前,沈墨渊反而脱手,情急之下再无保留,又是两掌空出,总算与莫苍维并肩着地。
“玄冥剑”随手抹去三人脖子,双脚又在面前二人胸口两踢,后者口中血如喷泉斜洒半空,身后一排人被顺势带倒,院门靠悬崖一侧没有走廊,入口狭窄水泄不通,那边莫苍维宽剑横扫,亦砍倒两人,与沈墨渊一同无处容足,不得已踩在尸身之上。
沈墨渊原本右手使剑左手挥掌,站定后伸左手食指,在右臂“肩髃”、“肩髎”、“肩贞”三穴各点一下,将“玄冥剑”交到左手。
当先一人道:“沈墨渊中毒了!杀了他们!”
沈墨渊冷然道:“你们是甚么人?为何会设伏任府,暗算我兄弟二人?”
他为救莫苍维,连出五掌,一个分心,右手舞剑稍缓,右臂被两枚暗器打中,心知已然中毒,封住自己三处穴道,这三穴依次属“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
所幸“足太阳膀胱经”不在手臂,封住之后,于运功杀人无碍,只暂缓毒素流转,可既然中毒,便不得不速战速决,否则拖得久了,一条手臂难免报废。
当先那人道:“少和他们废话!杀!”
沈墨渊见院中密密麻麻足有一两百人,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