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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钟靡初松了口, 几个人将她扶到屋里。
顾浮游爬起来, 轻车熟路走到妆台前, 拿起一面镜子, 揭开衣服一看,一圈牙印。
牙印深处有一缕缕红光,似岩浆里边发出的火光。
顾浮游看的奇怪,按着肩头再看了两眼,不见了红光, 只是被咬的一块地方红肿了起来。
钟靡初是真一点力没留, 顾浮游按了一按, 还是疼的很, 只不过没了先前尖锐的痛意。
顾浮游不满道:“钟师姐, 你是不是记恨着我在仙落里咬你的那一口啊。”
东离已经扶着钟靡初躺下,向众人道:“劳烦各位送她回来,天色晚了, 你们先回去罢。”
思渺和顾怀忧应了一声, 退了出去。柳归真看了她一眼, 似乎有话要说,终是没能开口,随着两人一道出去了。
顾浮游手里还拿着镜子, 才放下来,转到床榻这边来,见顾怀忧几个都走了。
东离向她笑道:“你就是顾浮游罢。”
顾浮游也笑道:“东离师姐认得我?”
东离道:“靡初跟我提过你。”
顾浮游来了兴趣:“钟师姐说我什么?”
东离道:“她说,你很好。”
“真的?”顾浮游有一点不信, 上次钟靡初跟六鹤说她巧言令色,她还记着呢;有一点信,摸了摸垂在身前的辫尾,腼腆的笑道:“其实也没那么好。”
顾浮游道:“东离师姐,钟师姐她喝醉了,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的话,我留下来帮你。”
顾浮游说着已经往床边走去,她看到躺在床上的钟靡初的脸颊因醉酒透了一点粉色出来,可奇怪的是靠近鬓间的皮肤却是雪白的,雪白的反射着灯火的亮光,太耀眼了些。
顾浮游道自己眼花,揉揉眼要细看时,正好东离给钟靡初盖好被子,捂的严严实实,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
随后东离又站起身,将顾浮游的视线挡住,笑道:“看她这样子想来不会太闹,我一个人就好,你也早些回去歇息罢。”
顾浮游心里奇怪,含糊应道:“那,那好吧,辛苦师姐了。”
顾浮游向她告辞后,也退了出来,还没走出院子,就见六鹤风风火火赶过来:“东离啊,我听守卫回报说靡初好像受伤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顾浮游正面撞上六鹤,六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还一身酒气?”
顾浮游:“……”
好嘛,被抓个正着……
从来这好事和坏事喜欢一起来。
隔日,顾浮游几个就被叫去掌门书房接受训导。
可巧顾万鹏得了几日空闲,自逍遥城来拜访玄妙门。
顾浮游和钟靡初之间定了契一事,他早已听说,只是苦于城中事忙,季朝令又去信让他不必担忧,因此他一直耽搁到这些时候,才得空前来。
这次来,一为弄明白契约之事,毕竟信中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二为检阅一双儿女在玄妙门的修行。
顾浮游对着镜子戴着耳坠,自顾自的说道:“爹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啊……”
嘴上虽这样说,仍是穿了一身端庄的烟青色罗裙,整理了妆容,出去问顾怀忧说道:“顾怀忧,好不好看?”
顾怀忧笑道:“好看,爹见了会喜欢的。”
思渺笑道:“凑巧顾世伯赶上你胡闹,你这是要盛装打扮了去挨板子?”
顾浮游道:“挨板子你也逃不了!”
转过来又问顾怀忧道:“大哥真的不来吗?”
顾怀忧道:“若是大哥和爹都过来,城中何人做主。你若是想见他,门中再过一个月便放我们归家省亲了,到时候便能见到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三个人收拾妥当后,便往掌门书房去,在路上碰到了柳归真。
顾怀忧歉然道:“柳师兄,连累了你。”
柳归真摇头道:“与你们无关。”
说话间,迎面又遇上了元长岁。
元长岁从书房出来。他会在此处也是因在仙落里误伤了顾浮游一事而被训导。
元长岁本来脸色发沉,抬头一见顾浮游,愣了一下,随即怪笑起来:“顾三,你竟然安然无恙出来了。”
“托你洪福。”
元长岁摆手:“别,大师姐的功劳我可不敢占。”
顾浮游道:“你怎知不是我自己走出来。”
元长岁朝书房抬抬下巴,说道:“大长老在书房里跟掌门说话呢。”
“掌门有心让大师姐承袭掌门之位。上次入门礼是大师姐第一次接触门派事务,没想到就被你搅合了,再是让她违背门规进入仙落,如今又将她叫去烟花巷柳之地。大师姐这是交了什么霉运,遇着了你。”
顾浮游沉默半晌,竟未回嘴。还是思渺啐道:“她俩如何,关你屁事。”
“是,是,不关我的事。”元长岁一改先前沉郁,脚步轻快的走了。
顾浮游脸色极差。柳归真突然说道:“他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那些事对于大师姐来说不算什么。”
柳归真站在一旁,仍是抱着双臂的姿势,这些话自他口里出来莫名叫人信服。
顾浮游朝他看去,问道:“真的?”
柳归真道:“有一点较为麻烦。”
顾怀忧道:“柳兄,你说话不要喘气,一次性说到底行不行。”
柳归真道:“书房里有大长老在,大长老为人严厉,且好胜心强,恐他为难。”
大长老为人,顾浮游三人也略有耳闻。
大长老名季夕言,是掌门胞弟,不论什么事都爱与他兄长比,自身修为要比,威望要比,弟子也要拿来比。
他待弟子本就严厉,这次犯事的又是钟靡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四人走到书房外,让弟子通传,在外等候片刻,便听到季朝令的声音:“进来。”
四人一进去,只见书案前坐着季朝令。右首是二长老,鹤发白须,精神矍铄,一身玄色道袍,正端着茶盏。二长老身旁坐着六鹤长老。
大长老季夕言一手搭在书案上,一手负在身后,与掌门七分相似,只因眉头常年皱着,眉眼多一份凌厉,要严肃许多。
左首坐着一个中年人,紫金华袍,剑眉虎目,气宇轩昂。
四人向众人行过礼。顾浮游看向顾万鹏,嘴角扬上去,叫道:“爹。”
顾万鹏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顾浮游嘴角便又垮了下来。
季朝令道:“你们来的正好,几位长老说你们和靡初昨夜去过饮雪斋,可有此事?”
顾浮游几人自知此事抵赖不过,供认不讳。
季夕言手指一扣书案,说道:“掌门,钟靡初身为掌门首徒,本就该以身作则,违背门规,私入仙落,如今又去,又去那等地方,两罪并罚,怎能只是跪一跪祠堂了事!”
季朝令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夕言,仙落的事已经揭过了,靡初进入仙落的缘由你也知道,如今连顾城主都来亲自道谢,我们若还要处罚,岂不是不给顾城主面子,还是功过相抵罢。至于饮雪斋……”
季夕言朝二长老使了个眼色。二长老放下茶盏,说道:“掌门,仙落一事可以不提,这些弟子出入声色场所,是断不能饶!”
这二长老是个阴郁的性格,对待弟子也格外严苛,与这季夕言脾性相投,可说是这玄妙门里的一对铜墙铁壁。
顾浮游嘀咕道:“门规里又没规定弟子不能出入声色场所,凭什么罚我们。”
这屋子里几个人无不是修为高强之辈,顾浮游声音虽小,但他们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季朝令笑道:“确实是这个道理,长老觉得呢?”
二长老对顾浮游道:“之所以没有明文,因它是不成文的规矩,众弟子都晓得,恪守此条规矩,就你们玩闹成性,轻浮无行,跑到那种地方去,还将师姐和师兄也带过去,你说,你该不该罚!”
顾浮游声音大了些,说道:“众弟子都晓得,不见得罢,我们那日去,还碰见了好多师兄弟呢,长老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柳师兄。”
季朝令道:“归真?”
柳归真颔首道:“顾师妹并未说谎,确实……有师兄弟在。”
二长老的脸色一青。季夕言幽幽道:“那便将去过的弟子一并处罚,就算没有规定,你们心里也该清楚,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应当勤加修炼,怎可肆意玩乐,纵情酒色。”
顾浮游不服道:“我们并未肆意玩乐,只是历练一番归来,为了酬谢钟师姐和柳师兄,请他们吃饭而已。”
二长老一拍桌子,连连叫道:“荒唐!荒唐!你们进了那地方就是错了!”
“哪里错了。”
二长老道:“无知小儿,那地方污秽不堪,一班低贱肮脏之人。与他们为伍,倘若沾上一点半点淫/乱习气,岂不是自甘堕落,辜负师尊长辈的教导!”
顾浮游被他这一句话说的一点怒气自胸腔发散,将浑身烧的火热,血液都汇聚到脑袋里,脸上又涨又烫,她觉得此刻脸上一定通红,是给气的。
“她们凭自己本事过活,不曾做过一点昧良心的事,你!你!她们!她们跟你一般!两手两脚一个脑袋,顶天立地,对得起皇天对得起厚土!怎么就低贱了,都是人,比你低贱吗!”
二长老紫涨了脸皮,怒目而视,浑身灵力运转,衣摆无风自动。
顾万鹏说道:“阿蛮,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二长老惊觉顾万鹏还在一旁,本要教训顾浮游的心按捺下,只一腔怒气无处排泄,一掌将茶几拍碎:“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敢拿老夫与烟花女子相提并论!”
季夕言道:“那些女子以身侍人,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自甘堕落为尘泥,怨不得别人轻视。”
顾万鹏示意顾浮游不要再多话。顾浮游哪里听的,她道:“还不是世道逼的,还不是虚灵宗逼的,难道人人都是生来就衣食无忧的,虚灵宗培育的奴隶,她们又有得选了。”
“你们也不过出生好罢了。若是老天有眼,给她们地位,给她们灵根,说不准今日坐在这里的就是她们,哪里轮得到你们来轻言侮慢,极尽羞辱之词!”
“气煞老夫!”
“阿蛮,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