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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景安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这边切好的土豆丝还没下锅,电话又响了,吴景安勾头一看,是蒋路打来的。
吴景安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在哪呢?”蒋路的声音没了平时的欢快,透着几分诡异的严肃。
“在家,做饭呢。”
“出来吃吧,我请客。”
“这么好?你发财了?”
“这还不是托你的福,安子,你够可以的,下黑手怎么不叫我一声呢?好让我也痛快痛快。”
吴景安笑,“你知道了。”
蒋路叹息一声,“上午张齐给我打了电话,说托人把五万块打我帐户上了。还说你----安子,你没事吧?”
吴景安走出厨房,靠坐在沙发上,拇指食指按捏着眉心,“没事。”
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出声,“安子,出来吧,我想见你。”
吴景安说了声好后挂了电话,起身拿上钱包和钥匙,换了鞋打开门,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
茫然的脸,忧伤的眼神,垂在身侧的手里还拿着手机。
“蒋、蒋路?”
吴景安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在这?”
蒋路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良久没有任何反应。
吴景安说:“你干什么呀,多大点事,你至于吗?”
蒋路还是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渐渐有些他不敢去读的东西。
吴景安低下头,目光闪烁,“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咱不是兄弟吗?这点事,应该的。换成是你的话,你也会----”
吴景安话没说完,人被搂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吴景安瞪大眼,呼吸凝滞,两只手架在空中,不知该往哪儿放。
蒋路紧紧搂着他,胳膊用劲圈住他身子,贴着他温热的脸庞,他说:“安子,别让我,别让我,再爱上你,好吗?”
“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已经把你放在摸不着的心底了,明明隐藏得很好,明明绝不让它冒头的,可,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把它揪出来呢?安子,我真的,真的是想和你一直做朋友的。对不起,对不起……”
耳边是对吴景安来说太过震憾的话,从蒋路口中说出来,却温柔得一塌糊涂。
吴景安松开紧皱的眉头,缓缓垂下眼,这一次,换他,无言以对极品三太子。
晚餐在家附近的美食城吃的,这也是他和蒋路认识以来吃得最沉闷的一次。
叫了一筐啤酒,吴景安只顾喝,蒋路就陪着他喝,桌上的菜动得很少。
吴景安说:“你和那张齐,是不是真断了?断得干净?”
蒋路说:“嗯,都这样了,还能不断吗?”
吴景安说:“看上他什么呀,只会花你的钱,连个小骗子都没看出来。”
蒋路说:“行了,你别埋汰我了,够郁闷的,三十岁的人了,还混成这样。”
吴景安说:“我也不比你好多少。”
蒋路不再说话,酒却越喝越凶。
从小饭馆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街上没了行人,只有偶尔几辆车子呼啸而过。
躁热的夏夜,没有一丝风,吴景安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身子有些摇晃的蒋路。
突然有了烟瘾,吴景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来,转过身问蒋路,“要抽吗?”
蒋路摆摆手,他的头还晕乎着,眼睛乏得几乎睁不开。
这几天一直在忙公司里的事,没有得空休息,再加上这一场醉酒,他该是困得够呛。
走到路边,吴景安朝马路那头望去,这个时间不知道好不好打车。
蒋路低着头,身子晃晃悠悠地,吴景安真怕他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不能喝还喝这么多。”
蒋路“嘿嘿”笑两声,吭吭哧哧地说:“安子,今儿我高兴,好高兴。”
吴景安瞥他一眼,“别发酒疯啊!”
蒋路持续傻笑着,人向前两步挂到吴景安身上,趴着他的背,蒋路说:“honey,我有跟你说过我的初恋吗?”
吴景安咬着牙骂:“重死了,滚开。”他可没心思大半夜的听某人酸掉牙的初恋故事。
蒋路不理他的抗议,仍赖在他背上,慢慢悠悠地讲起了那个对他来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我的初恋呀,就住我家隔壁,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泡马子,一起干尽坏事。十七岁,上高一那一年,他对我说他喜欢我,然后,吻了我。那时,我也喜欢他,我多喜欢他呀。没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那时候感觉为他做什么事,甚至为他去死都行。可他,他太奇怪了,一边说着爱我很爱我和我做了所有不该做的事,一边又和好几个女生谈恋爱。我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你猜他怎么说,他问我想怎么样,他说两男的在一起,还不就只是玩玩,玩过就算了呗,还能怎么样,还指着结婚生孩子不成?那是我的初恋呀,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十七岁,就被那个混蛋毁得干净。”
吴景安掰他手的动作停了下来,蒋路的声音软得让人心疼。
“第二个男人是三流大学的同学,靠,我这人怎么就这么迷恋同学呢!他睡我上铺,你猜他是怎么跟我告白的,他说每天从上面下来都能看到我睡觉的样子,特迷人,特性感。他缠了我半年,我终于答应他了。那段日子过得还算挺开心的,他每天都像宠小孩似的宠我,给我打饭,给我洗衣服,他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让我只要做一件事就行,永远爱他。话说得特动听吧!我也被他的迷汤灌醉了,当醒的时候才觉得痛苦得要死。他的爱维持了不到两年,他的爱给了另一个男孩,比我小,比我迷人、性感墓地封印。他哭着向我忏悔,说那个男孩才是他的真爱,是他人生最后的爱,让我放了他,原谅他。唉,真他妈狗血。”
吴景安轻声唤他,“蒋路。”
蒋路闭着眼睛,靠在温热的背上,眼里有热热的液体滑落。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花了,我想,这世上哪有什么爱,都是哄人的把戏。所以,我有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男人,我被人骗同时也骗着别人,记得有一年交了一个比我小七八岁的男孩,他刚上大学,家里很穷。可他太迷恋我了,甚至把准备好的学费都给了我,只因我说我看上了一块手表。哈哈……到现在我还记得他的眼神,清澈得甚至能从那里面看到我有多肮脏。我把那些钱砸他脸上,说一句分手换了号就和他断了联系。张齐,张齐给我的感觉,特别像他,很漂亮,很单纯,即使那单纯是装出来的,我也想骗骗自己。给张齐的那些钱,也是买心安的一种幼稚想法。安子,我这一生走得太没劲了。安子,你说咱们这样的人,还能找到一个真心的伴吗?”
吴景安也想问这句话,他们这种人,真能找到伴吗?是不是,连抱有这种想法都是可笑的。
这个世上有几个哑叔和张叔,这个世上却永远不缺张齐和许辉。
到最后,是不是还能有一小块地方供他们这样的人呼吸。
错了吗无法改变的性向是他的错吗
还是说生成了这种体质,还妄想和异性恋一样拥有平凡完美的家庭生活,才是最大的错。
吴景安抿了抿唇,压下在心里翻腾不停的苦闷,转过身。
他稍稍推开蒋路,抬眼把他看个清楚。
蒋路有一张皎好的面孔,皮肤细白,睫毛长而密,如果再年轻个几岁,打扮一番走在路上真有人会把他错当成女人。
这样的蒋路也在一天天衰老,三十岁,不算太大,但他们的心已经老得不像样了。
蒋路也想有一个家,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爱人,有一顿回家的晚餐。
他们有着同样的目标,他们却一直没有走在一起。
时间,能改变的事情有多少
他,也想尝试着改变。
他盯着蒋路有些迷离的眼睛,缓慢且认真地说:“蒋路,我们都不小了,你收收你那爱玩的性子,我也改改脾气,我们,再试一次。”
蒋路半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怕自己喝得太多有了幻听,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吴景安笑,点着了一直夹在手里的烟,轻吐一口烟圈,不负责任地说:“没听见就当我没说好了。”
蒋路皱起眉头,小心、一字一句问:“你是不是,是不是……”
吴景安说:“是。”
蒋路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微微张开,难以消化吴景安刚刚抛下的炸弹宣言。
他说,他说,我们,再试一次。
他默默放在心里喜欢了好几年的男人对他说,再试试。
蒋路有些激动了,他又哭又笑地大叫了好几声,吴景安担心把对面楼上的居民吵醒,慌得扔了烟就去抚他的嘴。
“行了,半夜发什么酒疯,想被人扔鸡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