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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迦因从来都不知道曾元进夫妻在榕城有这样一处隐秘的住所。玉湖是榕城最佳的地段,曾元进的旧居自然也在此处,只不过是在市区里的一个老巷子里面,距离玉湖的东门不过三分钟的路程,而她和顾逸昀现在住的恰恰是和此处隔着玉湖相望的半山腰上。
高大的榕树,在路边静静的生长着,那巨大的树冠将原本就不甚宽阔的巷道遮蔽了起来。如此一来,即便是到了夏日,这里应该也是非常凉爽的,而不像榕城其他的地方。
青砖的围墙,青石板的道路,让巷子里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古朴。而每家每户门档上那青砖的雕塑,以及雕塑上那发黑的苔藓,都让时间停驻在此。至于围墙上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砖雕,越发让人感觉到了沧桑的美丽。
沈迦因抱着女儿下了车,跟着罗文茵和曾元进一起来到了门口。
罗文茵掏出钥匙开了门,一行人走了进去。
一进院门便是一座同样是青砖的影壁,上面雕着一副以兰花为主题的画,沈迦因驻足看了几秒钟,曾元进看见了,停下脚步对她说:“这是民国时候的一个大师作品,二十年去江苏的时候发现的,你妈妈很喜欢,就买了放在这里。看起来也不是很突兀,是不是?”
沈迦因点头,看了罗文茵一眼。
不得不说,罗文茵还是很有品味的。
“小顾,请进吧!让他妈父女聊去!!”罗文茵含笑对顾逸昀说道,顾逸昀说了声谢谢,抱着女儿就跟着罗文茵穿过二门走进了内院里的客厅。
这个院落很简单,建筑格局是北方的四合院样式,可是雕塑等细节方面却是结合了江南的特点,精细玲珑。
“回头让你妈把钥匙给你一份,什么时候想住了就过来住,要不然,你在这边连个娘家都没有。要是和顾逸昀吵架了,也没地方去,是不是?”曾元进对沈迦因道。
沈迦因笑了下,道:“不了吧——”
“他对你好,是不是?”曾元进认真地望着女儿,问。
沈迦因点头。
“可是,孩子,再怎么对你好,你都要有点个人隐私,完全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很容易受伤的。”曾元进道。
沈迦因不语。
“夫妻啊,总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看不顺眼的时候就分开一点,这段时间过去了,心情好了,再回家,两个人就不会有什么争执了,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好好坐下来谈。在气头上说话会很伤人的!”曾元进道。
说着,父女两人走过二门穿堂,来到里院。
“你们也会争吵?”沈迦因问。
曾元进点头。
“谁都有心情不顺的时候,心情一旦不好,看什么都会烦,很容易吵起来。我和你妈刚开始那几年也经常吵,弄的两个人都特别不好受。后来呢,我们就约定了,谁要是心情不好要吵架,就暂时离开一阵子,心情好点能正常说话了,就坐下来说。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挺奏效的。”曾元进道。
“我以为,以为你们不会吵呢!”沈迦因道。
“怎么不会呢?”曾元进叹了口气,“你妈一直忍着我,可是这样对她也不好。可我也不喜欢她对我吵,所以这样的方法对我们两个很有效果。虽说夫妻是要坦诚相待,可很多时候都没法真正做到坦诚。像我们这种人,一旦走进了那个门,就身不由己了。顾逸昀也是同样,他也有很多事没办法同你讲,心情不好了也没办法开口,一旦你开口说什么,就很容易吵起来。你呢,也不要总是对他逆来顺受的,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或者生气,都要表达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可是呢,情绪的表达也要有适当的途径,一旦不恰当,就会有麻烦。”
沈迦因认真地听着,道:“我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嫁给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如此,以后,你和他共同的时间可能会越来越少。他的职位越高,他就越不属于家庭。”曾元进道,“你还年轻,有点小脾气也很正常,不过,还是要多体谅一点他,越往上,路越难!”
沈迦因沉默了,望着院子里已经绽放着花苞的红色海棠花,似乎这浓墨中国画里面只有这一点亮色来让整个画面变得温暖。
“好,走吧,休息一会儿我就要过去了,你多陪陪你妈。”曾元进道。
“小雨她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过来?”沈迦因问。
“她和朋友去瑞士滑雪了,她啊,很少陪我们两个的。”曾元进道。
沈迦因没接话,和曾元进一起走向了客厅。
“你妈那个人,有时候嘴巴有点毒,可是她的心很善良的。以前她对你有什么不好的,你别再计较了。她这么多年过的也很不容易,家里那么多的事都要她打点,还要我的一些事都是需要她出面。她年轻的时候,性子和你很像的,有那么一点骄傲,不过更多的是调皮,是很有灵气的女孩子。”曾元进说着,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沈迦因望着父亲,父亲脸上的表情,说明他是很爱母亲。
“以前我也做的不好,请您别生气。”沈迦因道。
曾元进拍拍她的肩,道:“一家人,不再说这些了,以后多注意一点就可以了。我不想你妈妈伤心,这些年我亏欠她太多了。”说着,曾元进叹了口气,“有时候我想,她要是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或许就不会过的这么辛苦了。”
“明明是一条艰难的路,可是因为路的那一端是自己最爱的人,所以什么样的苦都能承受。”沈迦因想起自己的经历,道,
曾元进看着她,微微笑了,道:“你选择顾逸昀也是同样的理由吗?你应该知道,如果选择覃燕飞的话,你会活的更轻松。”
沈迦因想起覃燕飞,淡淡笑了下,道:“爱,是没办法折衷的!”
曾元进叹了口气,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罗文茵正在给顾逸昀介绍自己的那几盆兰花。
“你泡两杯茶,我和逸昀坐会儿就走。你带着迦因去办你的事。”曾元进对妻子道。
“我来吧!”沈迦因忙说,罗文茵看了她一眼,道:“茶叶在那边的柜子里。”
沈迦因便放下包包去烧水泡茶了。
顾逸昀给母亲打了电话,说起曾元进的建议,母亲很高兴,让顾逸昀全权处理这件事,她明天一直都有时间。打完了电话,顾逸昀便坐在沙发上,把母亲的意思传达给曾元进夫妇,念一到处跑来跑去的看这个看那个。
“那就明天中午吧,地点你定一下,完后我们就回去了。”曾元进对顾逸昀道。
“好的。”顾逸昀应声,想了想,便提议了一个地点,曾元进同意,顾逸昀便给秘书打电话,让秘书在那个餐厅定了一个包厢。
“这次我们来,想和你母亲见个面,把你们两个的事情定下来。等你们先把结婚证办了,文文就过来这边给你们操持婚礼。结婚的日子什么的,让文文和你母亲看着办,不过,最好把婚礼定在周末。”曾元进道,“还有出席的人员什么的,你们两个和两个妈商量,我的意见是人越少越好。”
顾逸昀点头,道:“是,我明白!”
“迦因——”曾元进望着沈迦因,道,“对不起,我和你妈虽然也都喜欢你可以热热闹闹的嫁出去,可是,我们的处境不允许给你们两个大操大办这样的婚礼。请你理解!”
“没事没事。”沈迦因忙说,她看了顾逸昀一眼,道,“其实,没有婚礼也没关系的,我,我也没关系的。”
顾逸昀握住她的手,双眸深深地注视着她,她不禁对他浅浅一笑,那笑容荡漾在脸上,立刻晕染出羞涩喜悦的神采。
曾元进和罗文茵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
坐了没一会儿,曾元进就接到了覃春明的电话,便带着顾逸昀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去你舅妈那边吃个饭。下午还要去你外公外婆和你大舅的坟前献个花。”罗文茵对沈迦因道。
以前在罗家住的时候,沈迦因知道罗文茵每年都会在过年的时候和江彩桦一起去公墓,却不理解,毕竟这个时候又不是祭奠的时候。不过,她也没问,罗文茵让她去就去吧。
顾逸昀开车载着曾元进前往龙山后山的一个隐秘庄园,那里就是今天曾元进和覃春明等人聚会的地点,也是覃春明的一处住宅。
刘丹露那件事,在顾逸昀的心头一直萦绕着。
是不是现在给曾元进说了?不行,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冒然告诉曾元进,恐怕不好。于是,顾逸昀决定等刘丹露这件事查的有点眉目了,再视情况向覃春明和曾元进汇报。
顾逸昀是知道覃春明的那个住宅的,此时,车开到了院子里,就看见覃春明便从楼里走了出来,亲自来到车边。
覃春明老远就看见给曾元进开车的是顾逸昀,眉头微微蹙动一下,却还是微笑迎了过去。
“一路还好吧?”覃春明和曾元进握手,含笑问候道。
“很顺利。”曾元进笑道,说着,指指身边的顾逸昀,“今天让他开车过来送我。”
“应该的,应该的。”覃春明笑道,对顾逸昀说,“好好在你岳父面前表现,小心人家不把闺女嫁给你就麻烦了。”
顾逸昀笑了,不语。
曾元进笑着,道:“这女婿没的说!不过,你真舍得把他给我?”
覃春明笑了,道:“这话可得我问你啊!以后他可就是你的女婿了,你怎么都比我亲!”
曾元进哈哈笑着,和覃春明心有灵犀地点头,一起走进了小楼,顾逸昀为两位开门又关门,跟在身后。
一进门,门口便站着好几个男人,依次和曾元进握手问候。众人都认得顾逸昀,却没想到他是跟着曾元进来的,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心里明白了什么状况。
沈迦因是不知道这些的,陪着罗文茵来到罗家,而覃燕秋和孩子不在,只有罗正刚和江彩桦在家里等着,一家人吃完了午饭,休息一会儿就去公墓献花了。
罗文茵把沈迦因和顾逸昀即将结婚的事告诉了江彩桦,还说明天要和顾逸昀的母亲见面。江彩桦自然是为沈迦因高兴,却又对罗文茵说:“和薛大姐说话的时候,你可注意着一点,人家可是你的亲家。”
“我要让她知道他们顾家娶我们曾家的女儿,可是赚大发了,不能让她以后欺负迦因!”罗文茵道。
“人家还没和迦因怎么样呢,你就这样预设立场!这不是挑事儿吗?女婿喜欢的要死,可是——”江彩桦道。
“婆媳婆媳,万古难题!”罗文茵道,见江彩桦又是一脸担心,便劝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不会为难他们。”
对于沈迦因来说,自己和顾逸昀的婚事,似乎就这么开始步入了正轨。可是,刘丹露——
这个问题,不单压在顾逸昀的心头,也同样在她的心头。她相信薛丽萍所说的——相信的话,那就不要再想了,顾逸昀会处理好的。
这一天,顾逸昀一直陪着曾元进,晚上也送曾元进回到了玉湖边的那处宅院。而沈迦因和孩子都在那里,曾元进便留他们一家住在院子里,说晚上还有事要和顾逸昀谈。
曾元进对顾逸昀的态度,让沈迦因真正感觉到了一家人的情意。
等顾逸昀回到自己和沈迦因的房间的时候,念一已经睡着了,沈迦因正坐在床上看书。
“回来了?”她见他过来,赶紧下床。
他一身疲惫,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想喝点什么?我给你倒?”她坐在他身边,问。
他睁开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那娇俏的脸庞,摇摇头。
她微微笑了,道:“累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傻瓜!”他拥住她,脸颊在她的头顶蹭着,“你父母很爱你!”
她点头,道:“我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个人!”
他松开她,望着她。
“今天早上,我爸爸他和我说了很多,要我多体谅你,不要总是和你闹脾气什么的。”她说。
他点头,望着她良久,才说:“丫头,刘丹露那件事——”
她的神经,猛地一紧。
“书雅没有劝走她,我今天给书雅打电话了,可是她没接。看来这件事还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刘丹露很有可能会去你那里,你要小心应付,千万不要相信她,好吗?就算书雅去找你,你也——”顾逸昀道。
“你,确定和刘丹露没关系吗?”沈迦因打断他的话,问。
顾逸昀沉默了。
“我只需要你这一句回答,其他的,我会处置。”沈迦因紧盯着他,道。
他微微点头,道:“我和书雅在一起的那些时候,从没有怀孕的事情。因为,我们当时还很年轻,没有想过孩子的事情——”
“你确定?”她追问。
“我确定!”他的语气肯定,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
“可是——”这两个字一出,她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道:“可是,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绝对,我必须要等这件事查清楚才能对你说肯定的话。”
她低下头。
“抱歉,我不想骗你!”他说。
“那,你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她抬头问道。
“因为我想要和你生个孩子,沈迦因。我想,或许区别就在于年龄吧!以前太年轻,很多事情都想的不够深入全面,自己想要什么,也显得那么肤浅。等到自己成熟了,才会清楚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捧着她的脸,道。
她笑了下,道:“好了,别再说这些了,感觉怎么都听起来那么假!”
他愣愣地看着她,有些时候,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相信你,所以,我知道该怎么做!”她亲了下他的脸颊,微笑着说,“今天你也累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他点头。
“哦,对了,我有这里的钥匙,我爸爸说以后和你吵架了就可以过来住,要不然我就无家可归了!”她笑着说。
“吵架?”顾逸昀道。
“以防万一!”她笑着,起身。
这丫头!顾逸昀心想。
可是,当沈迦因睡着后,顾逸昀来到客厅里,给自己曾经的秘书冯继海打了个电话。
“给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做亲子鉴定!”他对电话里的人说。
“好的,我尽快。”冯继海应道,“您什么时候需要?”
“等你找好了给我电话,到时候你再安排。”顾逸昀道。
“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顾逸昀静静闭上眼。
亲子鉴定,这是他害怕却又必须要做的,想要占住主动,就必须让事情清楚,否则他永远都不能把进攻的机会抓住。
然而,事情,不会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次日,就在顾家和曾家双方家长见面的时候,顾逸昀接到了刘书雅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