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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水阁之外,九曲桥上,晋懋悠然的斜靠在桥栏上,手中描金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却并不开言。
晋宁终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想不到你竟肯替我出这个头!”
按说这个大哥,虽宠着自己,但遇上这等子事一贯就是个明哲保身的。按说是绝不会出手管这事的,但他今儿偏就管了。
晋懋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话却是毫不客气:“我肯出面,原也不是为了你!”、
这水阁看着开阔,似不够隐秘。但好也好在人在水面,两旁皆是无挡绊,说话自然是也不怕被人偷听的。
晋宁闻言怔了一下,随即挑眉道:“你该不会告诉我是为了姜煜桓?!”
她这话原是信口胡柴,却不想晋懋居然就点了点头:“虽不中亦不远矣!”
当日他与姜煜桓一道过来妩月楼,姜煜桓不曾见过官盈朝,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曾见过盈朝画像的他。乍一见了,他顿时便生出几分疑惑来,因此便令人私底下悄悄打探了一番。
虽然事出仓促,消息算不上全面翔实,但也够他大致的了解一些情况了。至少,盈朝失忆之事,他是早知道了。其余事项,他已悄悄派人去了源城,作进一步的打探。
只是这些个情况,却没有必要同自家妹子详细交代。
晋宁眯了下眼,也没再说话。不知是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忽然道:“这朝颜究竟是谁?”
要说初七对朝颜的关切与焦心,她看在眼里,其实是有些奇怪的。按初七对她的说法,朝颜该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
似这等女子,几乎不大可能通过乐伎司考核,但她偏偏就通过了。而且适才一见,这朝颜虽则少语寡言,气度举止之中却自有大家之气,绝不像是小家小户能教出来的。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晋懋对自己妹子倒是也并不隐瞒:“不过我想,该与官家脱不了干系!”
“官家?”
晋宁微讶的看着他,官家她自然是知道的。先帝在世时,曾有一名极得宠爱的贵妃,正是姓官。只是可惜她并无子嗣,先帝亡后,虽被封了太妃,但很快便也亡故了。
虽如此,但官家在先朝所受的恩宠,却也非同小可,生生将一个二流世家拔了好些上来。这些年,虽则后宫无人护持,但凭着谨慎小心,却也算是深得圣心的。
晋懋摆手制止她继续问下去,只简单道:“你该知道那初七原是官家的家生子,她自小在官家长大,是源城官家大小姐的伴读。去年岁尾,她母亲忽然意外身亡,她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儿,才得脱了奴籍,离了官家的!”
晋宁皱了下眉,没有说话。这些事,其实她都是知道的,只是并未多想,如今想想初七对她说朝颜乃是她自幼一道长大的好友。可初七她却是在官家长大的,直到去年才离了官家,那与她一道长大的,若非官家的丫鬟,便也只剩下官家大小姐了……
她正想着,却听哥哥又道:“这事你不要管,只交给我就是。还有,以后这种地方,你也不准来!那两个人,若是不招惹到你头上,你也给我忍着些!”
“我只一听了他们的名字,就觉火往上冲,压都压不住!”晋宁本还在想着初七的事,一听晋懋提起那二人,不由得拉长了脸。
今儿的事,若是早个一年两年,只怕她早大打出手,哪还能这么沉得住气?这般一想,她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心中想着,原来这么多年下来,自己的脾气已好了这么多了!
晋懋知她气闷,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宽慰道:“将来总有你消气的时候!”
晋宁也知晋懋是为了自己好,听他这样宽慰,便也没说什么。只默默在桥栏上坐下,低头去看池中粉荷,不再开口。
又过了一会,晋懋才道:“她们二人便有话也该说完了,走罢,回房里再说几句话,交待一下玲珑,我们也就该回去了!”
言罢,二人便折回了水阁。
晋宁敲了敲门,这才走了进去。初七与朝颜皆起了身,默默的行了一礼。四人才刚坐定,那边门上却又有人轻叩,众人看时,却是玲珑来了。原来适才晋懋进来时,便已吩咐了人过去请她,她又挂心着朝颜,自然一请便到,片刻也不曾耽误。
晋懋了然的笑笑,冲那玲珑道:“玲珑,朝颜我就先交了给你了,你可得给我好生照顾着,再不许接客了!”
“我原也没打算叫这孩子接客,只是她年初上,考了乐伎司,得了些资历。”玲珑欣然笑着上前应道:“世子爷也知道,这京里,每半年,能过考核的也不过十来人,怎由得各位爷们不捧?他们既来了,我又哪里好藏着掖着?如今既得了你的护持,日后自是不会了!”
晋懋略略的挑了下眉,正想再说话,那边初七已忍不住开口道:“世子爷,玲珑妈妈,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众人皆怔了一下,晋懋深深看她一眼:“你说!”
初七咬了下唇,这才缓缓开口问道:“我想替朝颜赎身,只是不知要多少银子?”
且先不管她接客不接客,只要盈朝再继续待在这青楼之中,初七便觉得自己已是心痛难绞了。眼下,自然是先设法将盈朝弄出去了,余下的等官闻景来了再说!
不想玲珑闻言却是一怔,看了一眼盈朝,这才苦笑道:“这位小姑娘,朝颜原是我救回来的,我手里头,本也没有她的卖身契。她若是要走,我也不好拦她。”
顿了顿,她这才为难的继续道:“不过她如今考了乐伎司,便是乐伎司的人了,属半官身,要想落籍,得要去找乐伎司才成!”
初七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先时将事情想的实在太过简单了些。紧紧的咬着下唇想了想,她正欲再说话,却被晋宁一把捂了嘴道:“初七,这些东西原就急不来,你放心,我今日既陪你来了,这个忙,我少不得是要帮到底的!”
眼下自然再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初七想了想,只得默然的点了点头。
三人在水阁中又坐了一刻,这才起身离去。晋懋原是坐车来的,晋宁又不大放心初七单独回去,便令车夫先行送了初七到花枝胡同。
一路之上,初七便问起青楼女子落籍一事。晋宁对这个也只一知半解,晋懋便笑着接过话茬,一一解释。
原来这青楼女子,说起来,倒有些像是官妓一般。而金晋早年,因考核甚松,往往一次考核便有几十数百人过关,弄得乐伎司一时人满为患。到了后期,便考核日严,过关者往往百不存一。
因审核极严,这些过关者自然也就成了香饽饽。京中巨富豪门趋之若鹜,不惜金钱的捧着。
偏偏这种事儿,愈在上层,便愈是当作一件风雅之事,虽没人会不顾颜面作出强迫那种大煞风景之事,但暗地里以势相逼的,却是屡见不鲜。
譬如今儿睢王对朝颜开了口,不愿得罪睢王的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不敢再行争竞。
其中更有一些初涉风月的豪门公子,一时迷上了,要为之落籍的也自不少。遇到那有权有势,偏又双方实力相当的,倘或吃醋争竞起来,乐伎司夹在中间亦是两头为难。
不得以,乐伎司便索性明文规定:凡青楼女子,若要落籍,入籍之后至少三年方可落籍。
这条规矩一出,乐伎司果真清净了许多。毕竟许多贵胄公子,之所以要替青楼女子落籍,有的是一时头脑发热;有的却是因争竞起来,赌了一口气,时日拖的久了,便也没了动静。
不过这般一来,却也害苦了不少青楼女子。她们原有机会落籍嫁入豪门,但这规矩一出,一来二去,拖个三年,新欢早成了旧爱,昔日种种,便也成了昨日黄花。
初七怔了许久,才苦笑问道:“这么说来,要替盈……朝颜落籍,至少要等三年?”她一时口误,险些叫错了名字,虽改口改得快,终是不免心虚,微微垂了头。
晋氏兄妹却似不曾注意一般,晋宁在旁插口道:“按说是如此,不过初七你怕是不知,京中每年总有一次花魁大赛,这大赛便是在六月里头。”
要说这花魁大赛,倒确确是有些不同的。参加的女子可不是简简单单任谁都可以的,先是至少得过了乐伎司的考核。再由乐伎司打探清个人是否身家清白,才艺双绝,当然还必需是洁身自好的清倌。而评考官则是由乐伎司会在各世家之中,择出十位不曾婚娶,且素有令名的公子哥来选这花魁。
届时每位公子面前皆放一盆莲花,内有三朵粉莲。京中美人各展才艺,琴棋书画,各不相同。每出一人,便有丫头捧盘过来收花,如哪位公子喜欢,便折花放入盘内,以示支持。到最终,便以花为算,决出花魁归属。
这种事,对初七来说,自然是第一回听说的,不由的愕然的看着晋宁。
晋宁看着她那样子,笑了一回,又继续解释道:“待到决出花魁来,便拿了那花来细数,看是哪几位公子属意,然后由花魁自择其一。若得了那位公子首肯的,那花魁便可下嫁给他。这个嫁,可不单单是个姨太太,那至少也得是个平妻的名分,因此每年这个花魁赛,总是弄得极热闹……”
她说到这里,不免掉头去看自家大哥,戏谑笑道:“不巧的是,这几年每回选那十大公子,总有我哥一个……”
初七怔了一下,倒也明白她这话中的意思,但也没多言,只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晋宁见她没反应,拿眼巴巴的望着她,她本以为初七知了此事,必会向自己求助。却不料她说完这句后,便不再说话,不觉微愕。
只是初七既不开口,她自也不好拿了自家大哥来自卖自夸。
三人说了这一回话,那车已驶到了花枝胡同。初七起身,对二人深深一礼:“世子、晋宁,今日之事,多蒙二位相助,这份恩情初七都记下了!”
言毕又是一礼,这才辞别下车。
晋宁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晋懋轻轻拉了一把,她也只得闭口不言。待到马车离开花枝胡同,晋宁才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就不让我说话?!”
晋懋微微一笑,以手点着晋宁的额头,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虞初七很有些意思,不过她既不开口,你巴巴的送了上去,岂不无趣?我们只是候着,看她还有什么后手,这样不是更好玩!”
他顿了一下,又道:“别忘记了,这个朝颜可能是官家的人,我倒很有兴致想知道官家若是知道她现在这样,究竟是认呢还是不认,若是认,又是怎么个认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