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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瑶正跪在舞池里擦拭着地板,一抬头,见门外站着乌央乌央的人。
秋盛誉直挺挺地站在门外,他站得太近,整张脸几乎贴在玻璃上,从舒瑶这个角度看去,他鼻孔张得老大,眼睛往下斜着,五官夸张得吓人,活似魔鬼。
他抬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了玻璃门上,“开门!”
舒瑶早就料到秋盛誉必定借着这场镇压来找自己麻烦,她把抹布重重扔在地上,起身朝门走来。
门上的玻璃被舒瑶擦得锃亮,秋盛誉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舒瑶脸上的表情,深情镇定、无所畏惧,他有些心虚,为给自己增加自信,他撇过脸,再次问身旁负责盯着彼岸花的柳石头:“确定这段时间彼岸花只有那女人自己?”
“确定!队长能放心吧!别说人,连个苍蝇都没飞出去!”柳石头忙不迭地谄媚。
他来沪上已经快一年了,本是来找陈芳菲的。
结果陈芳菲是找到了,身上的银子花完了,没钱回香城了,夫妻两人就在街上走了点小买卖。
可沪上不是香城,柳石头能在香城吆五喝六,到了沪上狗屁不是,没人把他当回事不说,还经常挨欺负,白瞎他有一身好武艺,但双拳难敌四手,无帮无派的他也没少挨打。
直到前些日子,秋盛誉回来,借着陈芳菲的关系,他便攀上了秋盛誉这根高枝,为讨好秋盛誉,更是火速跟陈芳菲离婚,连夜亲自把陈芳菲送到秋盛誉床上。
虽然此举被诸位弟兄鄙视,但毋容置疑,自此后柳石头成为了秋盛誉的左膀右臂,就说今天来彼岸花的事,临走前,秋盛誉已经做出承诺,只要能顺利打垮舒瑶,将来彼岸花的生意就让柳石头来打点。
面对柳石头的承诺,秋盛誉依旧不放心,他紧接着又追问:“那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吗?”
“队长放心,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不管那许默然有没有藏在彼岸花,今天肯定能从彼岸花搜出点东西!”柳石头贼眉鼠眼地笑着。
若能把人从彼岸花里搜出来最好,若不能,呵呵,那他安排的人就可以上场了。
确定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秋盛誉方才安心。
转回头时,舒瑶依旧站在了门口。
兄妹两人隔着玻璃门对视着。
“不知兄长今日怎么用空来彼岸花!”舒瑶不急于开门,而是先开口询问。
她的这般表现,自然被秋盛誉以为是在拖延时间,他越发迫不得已地想进去一探究竟,“别废话,开门!”
舒瑶没在跟他啰嗦,慢慢地掏出钥匙,打开了玻璃门。
她站在门口,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听闻兄长这几日忙于公务,怎与时间来我这!”
“来你这就是公务!”秋盛誉伸手将舒瑶推到一边,带着人“呼啦啦”就冲了进来,“给我搜!”
却见他身后的这帮地痞流氓,如那滴入水盆的墨汁一样,四散开来,张牙舞爪地在彼岸花里四处乱窜。
他们一进彼岸花,他们便冲向各个角落,从吧台到厨房,从舞池到休息室,一顿翻找。
但没发现半个人影。
本来这些人就是些暴乱分子,这几天又烧杀打砸习惯了,找不到人也不能就这么空手离开,几个光头流氓抄起凳子就一顿乱砸,舞池边的小灯泡瞬间被砸的稀碎。
“你们这是做什么!搜就搜吧,干嘛砸东西!”舒瑶大叫道,她从门口冲进来,横在秋盛誉面前,“秋盛誉,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嘛,我可以配合你的工作,你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秋盛瑶,怀疑你这藏有共。匪等不稳定因素,我的人正不放过任何角落,对彼岸花进行搜索!”秋盛誉扫视一圈,见他带来的人基本上都回到了大厅,暗道是没找到人,于是边说边给柳石头递眼色。
呵呵,该他们安排的人上场了。
柳石头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可他刚要转身安排弟兄假冒躲在彼岸花里的共产党,却听吧台后方的杂物间传来一阵喧嚣:“队长,抓到一不明身份的人!”
秋盛誉下沉的眉头瞬间扬起,他满意地朝柳石头点点头,好小子,这事办得不错!
柳石头一头雾水,我还没安排人去冒充呢。
柳石头刚要向秋盛誉解释,却见他眉飞色舞,咬咬牙,把话咽回肚子里,不管是谁,秋盛誉都能给按上通共的罪名,到时舒瑶有罪说不清,这就够了。
却听秋盛誉几乎要笑出来:“来,把人带过来!”
柳石头收起念头,赶紧收拾出一雅座,殷勤地抬到秋盛誉身后,“秋爷,您坐!”
秋盛誉倒也不客气,直接落座,他翘着二郎腿,斜眼看着弟兄们从吧台后面的位置走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被他们毫不客气地推搡而来。
但是很明显,这不是许默然。
可这些流氓痞子却不管这些,管他是谁,能抓到人就是功劳。
却见走在最前面那个,一到大厅,便迫不及待地朝秋盛誉邀功:“回队长,吧台后有一小间,上面挂着锁,兄弟们强行打开,发现里面发现一男人!”
“秋盛瑶,说说吧,这是谁啊!”秋盛誉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因为太过兴奋,他发出尖尖的声音,宛如清宫公公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着实让人不舒服。
舒瑶皱紧眉,舅舅等人一早离开了,许默然也被自己转移了,那这从杂物间里搜出的男人……
舒瑶抿紧嘴唇,疑惑地看着这个低着,穿着西装的男人。
她慢慢地靠近,最后站在他面前,“你是谁?为什么在我这里!”
她保持着最大的冷静,并试图跟这人做交流,但这人却一直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头弯弯曲曲的头发,身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杂物间里的确放着上好的茅台酒,难道这人……
舒瑶突然记起她带许默然离开时,的确有那么一刻钟杂物间的门是锁着的,难不成,这人就是那时候偷溜进去喝酒的。
“你到底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
“秋盛瑶,你别给老子装了,几天前,那李四虎跑进你这彼岸花不见了,现在又被我的人搜出你藏着不明身份的,走,跟老子行动队走一趟!”秋盛誉作势要起身。
几个流氓更是要上前擒舒瑶。
舒瑶明白,一旦离开租界,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但她不过一弱女子,若秋盛誉真要来强硬的,自己也没有办法。
舒瑶不甘心就让秋盛誉得逞,“秋盛誉,无凭无据你没资格把我带走!”
“无凭无据!”秋盛誉根本不想与舒瑶浪费时间,只要把人带离租界,这彼岸花就是他的了。
其实趁着这几日的暴乱,秋盛誉早已经打杂了那几个姨娘的住处,老二秋盛阁的饭庄也被他要了回来,秋盛瑶你给我等着,当年你怎么从我这拿走的,老子现在就要怎么拿回来,非但要拿回来,连本休息你都得还回来。
秋盛誉暗自发着狠,“好,你说我无凭无据是不!来,你告诉我,这人是谁!”他说着,就一把逮住了那个从杂物间里带出的男人。
秋盛誉自诩自己是个有良心的,这人是功臣啊。
这几天,孙国权的所有手下都在忙着抓共党,怕是自己前脚把人带出去,后脚孙国权那边就知道了,他早就怀疑彼岸花是共党的据点,到时铁定是会亲自上场审问的,这兄弟可就受罪了。
他要好好看看这位兄弟是谁,将来也好有所照应。
可当他强行让那男人抬头时,却不由地愣住了。
因为眼前的男人,竟然是个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
却见这男人一身的酒气,他眼睛迷离,眯着眼打量着秋仁甫,整个人歪歪斜斜地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秋盛誉自然不相信,柳石头会有能耐请一个外国人当共党,他大吼一声,转身就把柳石头给拽了过来,“柳石头!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柳石头一瞅这蓝眼睛的外国人,当下不由地后悔,早知道刚刚就先承认这不是他安排的人了,眼下再说什么也都晚了,于是他耷拉着脑袋:“我不认识啊!秋爷,您尽说笑,这从彼岸花捉出的共党,我若认识,那我岂不是……”
“别给我装傻!”秋盛誉气急,以为柳石头是故意不承认,抬手一巴掌打在了他脑门上,并把他拽到了一旁,“你到底从哪弄来的外国人!”
柳石头差点哭出来,“秋爷,我真不知道哪来的外国人啊!我压根还没来得及安排咱的人,他们就搜出人来,我真的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啊!”
他眼滴溜溜一转,往前一步,附在秋盛誉耳旁低声道:“秋爷,这人终究是从彼岸花里搜出来的,反正没人知道他是谁,管他是共党还是友人,咱们先连同秋盛瑶那贱人一起带走,到时,友人咱们就放走,敌人咱就留下,只要离开租界,那一切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嘛!”
秋盛誉一听这话很有道理,瞬间收起刚刚的愤怒,跟抚摸哈巴狗似的摸了摸柳石头,点头认可他的注意。
管他是谁?反正在孙国权眼里彼岸花是共产党的据点,跟这里扯上关系的没几个好人,至于是友是敌,那就交给孙国权去判断。
“来啊,把人给我带走!”他再次转回身,命令他带来的混混。
那喝得酩酊大醉的外国人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下,他听到秋盛誉说要把他带走,当下大呵一声,用憋足的中国话大声道:“谁!谁敢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