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枪打出头鸟

兰封笑笑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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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玲珑带着刘汉俊走马上任。

    刘汉山不同意樊玲珑独自去土山寨,要她等一天半晌,他办事儿回来陪她去。樊玲珑不干,执意只身前往。“没有宰牛的胆量,还敢开汤锅卖牛肉?”樊玲珑一脸不屑。

    刘汉山不知道自己老婆心里的苦,心里的酸。更不知道短短十天,樊玲珑完成了蜕变,一个心里比他还要强大的女人横空出世。

    站在土山寨的土围子上,樊玲珑热血澎湃。以前每次赶会走到土围子下,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无法道出的神秘。

    土山寨的围墙全部是胶泥剁成,坚硬如铁。用胶泥垛墙有讲究,刚挖出的胶泥像牛蹄筋橡皮糖,掐着软,掰不开扯不断。先堆放三个冬天,经过三个夏天,让冬夏热冷反复蹂躏,雨水雪水来回蹂躏,才能使胶泥烂成碎末。这些碎末用公狗血和公鸡血加未满十岁半大孩子的童子尿和泥,用大号模子制成土坯上墙,用黄河水洇透压实。半干不干时两边用夹板,上边用石磙夯实。围墙初彻好起初是褐色,一百年后变成暗红色,再过一百年就变成紫禁城的红墙色。时间越长,色泽越亮。由于费工费料,围墙每一米要十个大洋。土山寨围墙有六公里长,不知要耗费多少个银洋。据功德碑记载,几百年来土山寨有头有脸的人,都出钱修过围墙,多者几十米,少者一两米。

    在南门内右侧空旷地界,是一个偌大的演兵场。老抬是匪不是兵,不会组织队列训练。那些老抬喽啰们三三两两站在演兵场转悠,闲谈。有几匹骑兵在练习马术劈杀。看到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骑着一匹红马走来,整个演兵场的那些男人们,眼都直了,一双双眼睛射出剑一般的光芒,恨不得将这位美女的衣服剥下,一口吞进肚里。

    樊玲珑骄横地骑马走在前面,六亲不认,旁若无人。刘汉俊骑马跟在后吊儿郎当,得意洋洋。

    走在前面的樊玲珑,用余光看清了演兵场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心里嘀咕:“看那个倒霉蛋有眼无珠,老鼠逗猫自己寻死。”

    “老三,去通知那八个大队长过来,就说新司令今天上任。”樊玲珑站在砖头石头混杂砌成的台子上,对刘汉俊说。

    “好咧,我这就去。”刘汉俊骑马去了,裹着一溜烟尘。

    号称八仙过海的八个大队长,高矮肥瘦各不相同。第一大队长名叫支文修,手掌过膝,机敏灵活,人送外号“长毛猿”。第二大队长名叫魏安红,滚瓜溜圆,没有不敢吃的东西,人称“造粪机”。第三大队长赵长志腿高身长,大耳小脑袋,酷似“呆鹅”。第四大队长任满仓,皮黑肉少,身材瘦小,壮似“黑毛鼠”。第六大队长梁黑货,左眼白色多,黑色少,常常一只眼睁,一只眼闭,老少都叫“睁眼瞎”。第七大队长徐自力,人倒是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端正,可是杀人放火心狠手辣,寨子里都叫他“烂石头”。第八大队长是骑兵大队队长叫王石磙,身体魁梧,力大如牛。擅长刀术,枪法精准。因为张德祥最心爱的马匹装备都在他手里,王石磙腰杆硬,口气粗,平日眼里只有张德祥,其他人不放在眼里。

    刘汉俊通知他来开会,王石磙正和几个老抬小头目打麻将牌。自己带的50个大洋,基本输光了,心里正一肚恶气。看到刘汉俊,又不能说不来,骂骂咧咧跟着来到演兵场。

    八个大队长都来了,台下台上有气无力的或站或坐,抽烟喝水,扯皮聊天。

    樊玲珑看人到齐了,站在台上咳嗽一声:“张司令去省城办事儿,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临走前给我交代,要我替他看家。小女子姓樊,樊梨花的樊,名玲珑,就是八名玲珑的意思。”说完,从衣袋里掏出那把枪牌撸子,握在手里晃晃:“认识这把枪吧,比利时产的枪牌撸子,撸子中的老大。张司令说,这枪就是他,它就是张司令。”

    八个队长或坐或站或蹲,有的闷头抽烟,有的仰脸看天,有的抓耳挠腮,似乎对樊玲珑说的话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装作没有听到。樊玲珑心里清楚,他们这是不服气,有意见,没有给你好脸色。

    王石磙在后边叫道:“这老母鸡嬔完蛋,是不是都要“个大个大”叫几声,谝自己逼能?”这话都明白说的是谁,引来一片淫荡无耻的笑。

    樊玲珑在台子上过着碎步,将右手食指勾住链子的扳机,很洒脱自由地在食指上打转。不要说扛枪吃饭的人,就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樊玲珑已经把枪玩得得心应手,就像高中生学生背小学的乘法口诀,滚瓜烂熟,我为奶奶的聪慧和霸气而自豪。她要是卡普兰,列宁绝对会当场被杀死亡。她要是郑苹如,大汉奸丁默邨根本活不到解放。她要是上了井冈山,肯定是将帅夫人,成为今天的大姐或国母。

    其他七个大队长都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早已得道成仙,一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看到樊玲珑不经意的手上功夫,看似简单,内涵博大精深。这些门道让你心里的不服气瞬间撒气,闭嘴不吭声。

    王石磙对此满不在乎,用右眼看了刘汉俊一下:“三眼子,你天天跟在你嫂子的屁股后面,是闻屁呀,还是争奶吃。”

    刘汉俊可不是个瓤渣,标准的好勇斗狠的孬二蛋,决不让蝇子从鼻尖过。除了大哥刘汉山,谁都不服,谁都不怕。包括老二刘汉水。八岁那年,侯五牵条狗对着他吠叫几声,他居然追着将狗后腿打断,从此和侯五结下梁子。他和侯五复制了刘汉山和侯宽的斗争史,多年一直挨打,一直不服输,直到去年第一次把侯五打翻在地,村里同龄孩子老大的地位,从侯五转交给他。

    刘汉俊听到王石磙口吐污秽,指着王石磙骂道:“王石磙,看你胳膊腿齐整像个人,怎么一张嘴就往外吣粪?”

    刘汉俊天天和村里的那帮坏孩子骂街,嘴皮子利索,骂人的水平超高。王石磙居然找不到还嘴的言语,顿时来个饿虎扑食。想将刘汉俊摁倒在地。刘汉俊对这种偷袭式的报复行为见多了,身子一晃躲开。王石磙来个蝎子折腰,回身抓住了刘汉俊的衣领,想顺势将他拽到地上。王石磙是个狠角色,心辣手重,又憋一肚子恶气,他这一下要是得手,刘汉俊将是头破血流,满地找牙。

    刘汉俊毕竟只有十五岁,算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不是一个当了十几年老抬,惯于在枪林弹雨寻饭吃得老油条的对手,三两个回合,王石磙捂鸡一样把刘汉俊摁在地上。

    “你就是东海龙王三太子,老子今天要抽你的皮,扒你的筋。”王石磙骂道。

    刘汉俊从内心并不怕王石磙。尽管力气不占优势,嘴上一句不让:“你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小心我哥让你断子绝孙。”

    二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扭打在一起。其他几个大队长各怀鬼胎,嘴上喊着“别打,别打”,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拉开。他们有的是对王石磙不满,有的是想看看樊玲珑如何断案。他们一直在起哄架秧子,想把水搅浑,把事儿闹大,他们免费看热闹。

    樊玲珑看着刘汉俊被摁在地上,知道肯定吃亏。她脑路高速运转,想什么好办法制止这个被动的场面。她到现在一直善意地认为,二人属于抬杠骂大会,打打闹闹,点到为止,谁不会动真格的。

    她一直以为,王石磙不过是个粗鲁的乡野莽夫,却未曾料到,他的内心深处竟隐藏着匪性狼心。这种人性的扭曲,如同野兽般,背离了人伦道德,他拥有杀爹日娘的禽兽之道,食子卖妻的虎狼之心。在王石磙的生存法则中,弱肉强食,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欺压他人,掠夺他人的权益,而你,只能在他面前低头,表示无尽的臣服,不能有丝毫的反抗,哪怕只是呛他的碴口。否则,他便会毫不犹豫地以生命为代价,与你拼死一搏。

    当王石磙的目光落在刘汉俊身上的那一刻,杀机已悄然萌发。刘汉俊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常年与侯五的争斗使他练就了一身力气。尽管无法打败王石磙,但王石磙想要彻底制服他也并非易事。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王石磙终于将刘汉俊的双手手腕紧紧握在手中,用力压在他的胸前。他从小腿的刀鞘中抽出一把锋利的蒙古小刀,那刀光在阳光下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他狠狠地刺向了刘汉俊的胸膛。

    王石磙的狠辣无情,与他外表的粗犷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寒而栗。而刘汉俊更是对弱者无处不在的生存困境的深刻写照。这是一场力量与道德的较量,也是一场人性的悲剧,让人深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在社会底层,那些被忽视的弱者的生存状态。

    刘汉俊一看刀子刺来,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紧紧攥住刀子,大喊:“嫂子,他要杀我。”

    刀尖已经刺进胸前的肉里,如果不是刘汉俊使出全力往外推,刀子已经刺进心脏。

    樊玲珑看到刀尖刺进刘汉俊的肉里,到现在她还不相信王石磙会痛下杀手。直到看见刘汉俊胸前有鲜血汩汩冒出,听到刘汉俊撕心裂肺地喊叫,她才意识到:今天不见血不行了,树不起这杆旗,立不起这个擂,队伍没法带了。

    枪响了。就是那只精致的枪牌链子一个颤抖,发出了一声喊叫,尖利、刺耳。枪口冒出一缕蓝光,一粒花生米大小的金灿灿的弹头扑上了王石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