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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顶试即罢,林动一脸喜庆地和木着脸的林骏径直返回住处。
除了他们父子和王主考师兄妹,没有人知道大殿里发生了什么。大殿外,那几双机灵的眼睛,陷入迷茫。
观察黄胖子喜出望外的表情,结果似乎是好的。可再看林骏的冷脸,他们直犯嘀咕。
于是乎,一连三天,邀请林动赴宴的请帖堆得老高。黄胖子挑挑拣拣,推了八成约,还是忙的脚不沾地。
“林师弟大才,蛰居边地十余年,沉心打磨璞玉……如今美玉夺目,哎呀呀!从今往后,数千里无忧地界,谁人不识老弟大名?”
“林管事,俺们兴盛号货通四方,俺家小姐性情如水、才貌双全,实乃贵公子的良配呀!”
……
但凡邀请林动的帖子,都具了林骏的名,还有不少单独请林骏聚会的帖子,都被他一推三六五:“晚辈潜心备考武试……”
林骏才没那份闲工夫答唱应酬呢!他忙着逛鹰寨。
鹰寨也称鹰城,建在壁立千仞、相对而立的两座陡峭山巅之上,只有一个陡坡蜿蜒而下。
两山之间,悬着两座相邻的吊桥。白天,桥间云雾缭绕,被朝阳和夕霞映照的流光溢彩。
面朝陡坡的那座山,是商业区,也叫外城。初夜时分,以山顶闹市灯群为中心,桥梁花灯为纽带,万家民居灯火为背景,层见叠出,构成一片高低井然、错落有致、曲直相映、远近互衬的灯之海洋。
又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手执造型各异的奇特灯笼,身着色调鲜艳、配饰多彩的盛装,不停穿梭于茫茫灯海中,且依稀飞起欢笑、笙歌、琴瑟之声,给鹰城之夜平添无限动感生机。
与外城相比,内城会给人以完全不同的感觉。若前者令人想起欢乐,后者只会使人联想到平和。
内城分布着数百房舍,以七八条井然有序、青石铺成的街巷连接起来。最有特色处,是依山势层层上升,每登一层分别以石阶和斜坡通接,方便住家车马上落。
道旁遍植树木花草,又引山巅泉水灌成溪流,在园林居所中穿插形成小桥流水等美景空间,置身其中,更像在一个山上的大花园内。
主要建筑群,集结在高达七层周围过百丈的大坪台上。楼阁峥嵘,建筑典雅,以巨石大木构成的翘檐花窗,缕工装饰一丝不苟,营造出一种雄浑又不失婉丽的气派,使人感受到无忧洞治下三十六大寨之一的富庶与威严。
林骏静静地站在连接内外城的宽大吊桥上,出神观望错落有致的绚丽灯火,往来人潮涌动不息,他就像默然屹立激流中的巨岩,平凡而坚毅。
夜色更浓了。深秋夜幕,数点寒星,眨着亘古以来闪亮如初的慧眼,毫不在意山沟沟里的荧光。
鹰城存在了多少年?从最初的小聚落,扩展至横跨两座山的大城,用了两百年,还是三百年时间?从街谈巷语中,林骏模模糊糊猜出大概答案。
那又如何?!相比貌似黯淡却亘古长存的星辰,眼前这派热闹繁华,又能存在多久?二百年,还是三百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这片良辰美景,这派人世繁华,又怎经得起沧海桑田的巨变?
峻州人尚武,肆情,崇拜传说中劈天裂地的魔神,向往使人超凡脱俗的武道——就像安澜人向往长生仙道一样。
谁不愿如星辰般长存!谁不想如魔神般恣意!
凡俗蝼蚁事,武道天地通。与身边蚁聚的常人相比,他林骏凭借“肉身成圣”系统,似乎多了几分攀登武道的资本和可能。
可是,后天浊煞不足凭,天地间又几无真煞,他的武道之路,通向何方?
想到这儿,林骏嘴边绽开的得意,慢慢凝固了……好在还有降神武宗那三位疑似成就神魔身的老祖宗。
有神魔的地方,一定存在真煞。
要想获得真煞,必须向武宗证明配得上真煞的天赋才情。有朝一日,如果他林骏真的位列武宗嫡传,那么,他所肩负的暗子任务,当能轻松完成,然后……
如今,他得从改变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做起,重新做人——不仅长存勇猛精进之心,更要将这份浓烈心境具现于世,让常人惊叹,使敌人胆颤,令同道仰望。
林骏越过灯海飘入漆黑夜空的散漫视线,重新凝聚起来。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精光闪烁,一把将装着雪花云片酥和斜纹青花细布的硕大皮囊甩上肩头,迈开六亲不认的果敢步调,打道回府……明天还得武试呐!
十月十五,天高云淡。隔夜凉开水般的干爽空气,在耀眼秋阳照射下,渐渐回暖。
这天,是林骏参加武考的日子。
武考不同于文考,不避人的。武考也不像文考那样,既要布阵,又要唱咒,只需“举高高”——鹰堂正门外大广场上,五块重量各异的黝黑寒铁块一字排开,静待通过文试的百名“幸运儿”举高高。
不错,千名应试少年,只有一百零二人成功通过文试,其中只有十三人闯过了“三十人试”,他们只要举起千斤寒铁块,再熬过十年杂役期,一份无忧庵或无忧坊执事的前途,绝对跑不掉——他们身后的家人,就坐等享福吧!
武试主考,竟是那位湖绿裙装的小丫头——而王主考和白白胖胖的鹰堂大管事,则从旁伺候。见此,林骏忍不住暗自嘀咕,那小丫头片子,不会真的是某位老妖婆装嫩扮的吧。
甭管林骏如何嘀咕,武试于辰时三刻准时开始了。
两名粗壮少年憋得脖子脸通红,只把最小的寒铁块挪了个地儿——小丫头用脆生生的嗓音宣布,挑战失败!
其他少年面面相觑,似乎寒了胆。
众人窃窃私语之际,一位满脸络腮胡的憨厚少年,昂然入场。
只见他径直走到第二块寒铁旁,深吸几口气,憋出满脸桃花,颤巍巍地斜举起两千斤重的硕大铁块,一步一顿地挪到广场边缘。
他慢慢转过身,努力保持平衡,又摇摇晃晃地挪回来。
“咣当”,寒铁落地,砸起一团尘土。
“张龙好样的!”
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好似点燃了炮仗,喧嚣众声如潮翻涌。
那张龙并不下场,对主座上的丫头片子抱拳一礼,接着摆开架势,打出一套圆满境的黄级外练拳法——虎魔撼山拳,一举夺优。
场外欢呼雷动,众人为亲眼见证一颗明日之星冉冉升起而激动……
林骏出场时,晚霞漫天。青石铺就的广场,染上一层玫瑰色的光雾,如梦似幻。
他迈开六亲不认的步调,走到比他还高一倍的十万斤黝黑寒铁块前,一手抓左沿,一手托下摆,毫不费力地把铁块举了起来,好像支起一个大苹果的小牙签。
窃窃私语的众人安静下来,连人群中穿梭叫卖的货女郎也看呆了。
伴随全身筋肉律动,林骏一步一个脚印,高举铁块走了个来回。
“砰!……”一大片青石龟裂,一阵尘暴呼啸。
半晌之后,尘埃落定。
林骏朝目瞪口呆的小丫头抱拳一礼,摆开架势,脚踩四方步,挥手打出一套无忧洞外门弟子都会的开天拳——劈山、斩岳、翻江、……开天,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罡风四溢,逼得围观之人不断退后。
奇怪的是,林骏变换招式和移动脚步都不合常理的快,时而伏身,时而曲行,时而疾驰,如灵蛇猎鹿,似蹁跹飞渡。
厚重与轻灵,笨拙与迅速,竟同时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某一刻,林骏由雷动转为静立,张口吐出一丈长的白汽,悬在暗淡黄昏里,宛若游龙。
文试王主考脱口而出的惊呼,在静悄悄广场上,久久回荡。
“圆满开天拳!……圆满一气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