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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的尸骸被沈七送到长安时,沈娇娘尚在宫中。
她前脚将一干证据上交到皇帝手中,后脚姜越之就带来了这个噩耗。姜越之禀报皇帝时,皇帝握着账簿和通行文书的手抖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了悲伤。
“尸骸呢?”皇帝问道。
姜越之看了一眼垂首不言的沈娇娘后,面容晦暗不明地答道:“如今被沈将军的暗卫护送着,已经入了宫门。”
皇帝看姜越之这古怪的神情,便问道:“发生了什么?”
沈娇娘心里一咯噔,她余光一瞟姜越之,发现姜越之已经十分扭捏地跪下了,不仅跪了,还以一副一言难尽地口吻,轻声说道:“臣,不敢说。”
“有何不敢?”皇帝搁了账簿文书起身。
不等皇帝走到自己跟前,姜越之便像是犹疑了许久一样,说道:“沈家暗卫抬着的尸骸,乃是从回鹘营帐中救出来的。”
一句话结束,姜越之顿了一下,以一股十分悲凉地语气继续说道:“尸骸据说是被缝好了,但依旧不堪入目,臣担心惊扰陛下,便着人挪去了三清殿。”
皇帝愣了一下,面上转瞬间已经染上了一层薄怒。
“沈卿可是抵死都没有叛国?!”他问。
姜越之伏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沈将军的双手被砍了下来,私印想来也是早就失窃,所以城防图一事,也许非他之过。”
堂堂骠骑将军,大兴柱国!
却死得毫无尊严!
皇帝念及过往,越想,心中悲拗越甚。于是怒急攻心之下,他抬手一掌打在纯金的书案之上,打得书案朝后一撞,笔墨纸砚叮铃哐啷是摔了一地。
接着皇帝踉跄几步,张嘴便喷了一口血出来。
底下的姜越之作势起身去扶皇帝,模样是着急,动作却不知为何是慢上几步。
砰!
皇帝倒了。
沈娇娘一面惊呼御医,一面飞奔过去将皇帝扶住。
那厢,目睹着沈娇娘行为的姜越之停在了原地。他抻在那儿的手僵了片刻之后,一抖袖袍,说:“沈女史不必如此着急,陛下春秋鼎盛,想来不会有事。”
“你什么意思?”沈娇娘收了面上的沉痛,轻轻地将不省人事的皇帝放在地上,起身问道。
姜越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沈娇娘,说道:“勤政殿今日内侍早就被陛下遣退,我来时,陛下竟然已经晕倒在地,不知沈女史为何问我?”
这是要栽赃陷害了。
沈娇娘冷笑一声,走了几步,说:“姜常侍这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了。”
“我既未来此,又谈何全身而退?”姜越之不落下风地说道。
而此时,沈娇娘已经到了姜越之跟前。
沈娇娘的身手不如姜越之,但姜越之仍然十分防备。只是他这防备归防备,却没想着和沈娇娘在这勤政殿动手。
他目光落在沈娇娘蠢蠢欲动的右手之上,警惕地继续说道:“沈女史这是要做什么?你该清楚,便是伤了我,也无法洗清你的嫌疑。”
沈娇娘仰头展颜一笑,在姜越之因此晃神的这么个间隙时,抬手屈指一抓。姜越之反应极快,随后便朝左侧避开了去。
然而沈娇娘的右手却是随之一转,翻转手腕从姜越之的头上薅下来几根头发。
“嘶。”姜越之嘶了一声,眼中带了些恼意去看沈娇娘,怒道:“沈女史这是要做什么!”
沈娇娘薅头发是假,抢姜越之腰间玉銙带上的悬佩是真。
她得手之后飞快地倒退了几步,接着朝姜越之晃了晃指尖勾着的黑铁佩,说道:说道:“姜常侍若是想栽赃与我,那便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黑铁佩是皇帝御赐,姜越之独有。
只要沈娇娘将这东西放在皇帝手上,等待宫人来寻,姜越之便休想脱开干系去。
姜越之的目光落在沈娇娘青葱般的手指之上,似是冷笑一般地勾了勾唇角,道:“沈女史倒是一如既往地诡谲。”
“不才,比不过姜常侍你。”她说着转身回到皇帝身边,俯身并指一探皇帝的鼻息,旋即扭头怒道:“姜常侍你竟是气死了陛下!”
可姜越之一点也不意外。
他施施然走到一侧的书架前,抬手按出了一处机关,接着便在弹出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分明黄色的圣旨来。
沈娇娘眸光一厉,踏着歪斜的书案便纵身而去。
但姜越之是早就做好了沈娇娘会来抢的打算了,他横臂从一侧取了一方玉砚台出来,翻手便甩向了沈娇娘。
接着,姜越之几点几纵到了勤政殿门口,山呼道:“来人,救驾!陛下危矣!”
倒算他识时务,没有真的将沈娇娘牵扯进去。
内侍和御医随后便到了,与此同时,到的还有左右金吾卫。
眼下正是夜里,等到消息通知到各位亲王府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其中,庆王是到的最快的,李绩一身形容得当,并不像是匆匆被叫过来的样子。
李蒙居第二,也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
他们二人都带了府兵进宫,哪怕宫门口的守卫再三阻拦,也没能拦得下。
倒是太子李瑁,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一路跌跌撞撞,衣着潦倒地奔至勤政殿,在见到姜越之之后,哽咽了一声,问道:“父皇,父皇他可还安好!”
姜越之面露难色,叹息了一声,说道:“眼下御医尚在里头救治,臣,不得而知。”
李瑁一听,登时便哭嚎开了。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感念父皇危急,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东窗事发。
六皇子李褙是到的最晚的,他和李佩一道姗姗来迟,在看到痛苦不已的李瑁之后,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过去宽慰自己的兄长,而是垂眸敛袖站在了一旁。
李蒙挑眉去看他,冷笑了一声,问:“平日里,你们感情不是一向甚好,怎么,现如今父皇有恙,你倒是不敢上前了。”
和李褙关系最好的是李胥。
她一听李蒙这阴阳怪气的口吻,登时便怒了,叉腰道:“父皇眼下还在里头生死不知,你倒是敢在外目无尊长了!”
不过,她虽然是张扬跋扈,这时候却是不敢真正高声喧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