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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忽悠不过瑾瑜收起玩笑,懒得跟对方虚以委蛇下去。
“没错。”瑾瑜正色道,“我是为了一样东西而来。”
东西?离夜染没有多大的意外。
“这就是你三番五次翻查库府,处心积虑接近九歌,费尽心思在御书房寻找的原因?”
瑾瑜汗颜,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只是那句处心积虑怎么听着那么让人不舒服。她是有刻意去接近九歌没错,但更多时候是因为真的喜欢九歌那丫头。怎么这话,到了离夜染口中就变得这么难听。
“朕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知道随便一条都是灭九族的大罪,若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上次的承诺也只能让你少死一次。”离夜染好整以暇地盯着瑾瑜,一双桃花眼如一汪深潭,深邃不见底。
不禁鄙夷对方的狡诈,她还头一次听说一个人可以死很多次。不过对方已经发话,她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看着离夜染深邃的眼眸,最后直觉告诉她应该实话实讲。
“为了一卷卷宗。”瑾瑜回视着离夜染,认真地答道,“一卷关于十三年前欧阳一门灭门案的卷宗。”
离夜染眼眸微抬,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身上不由自主发出迫人的王者之势。
“朕若是没有记错,欧阳慕羽作为逆臣,先皇曾经下过诏,任何人不得再追查此案。先是欺君之罪,现在又犯了忌讳,你若是为了求死,直接告诉朕,朕成全你就是!”
先皇的圣旨瑾瑜是知道的,可越是遮遮掩掩越是让人怀疑。身负灭门的血海深仇,在真相不明,仇人不清的情况下,她又怎么能够安然偷生,况且他们家还顶着一个叛国的罪名,况且寻找真相也是母亲留给她们姐妹的使命。
“我只是想要知道当年的始末,并不是想挑起风波。”瑾瑜解释,不想碰逆鳞。
“你跟欧阳家是什么关系?”离夜染没来由的又来了一句。
瑾瑜一愣,片刻地呆滞后答道:“欧阳夫人姓苏,是我们苏家的人,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至少应该调查清楚是谁动的手吧。”
瑾瑜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因为她不知道她的仇人是谁,若是让人知道她这个欧阳家的余孽还在世话,不仅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招来横祸。特别是眼前城府深沉的离皇,她已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破绽,但对方隐而不发的表现让她寝食难安。但即使是远房亲戚,通敌卖国的灭九族之罪也会波及到她。
“苏家是江湖上的家族,跟你们朝廷的规矩不同。我们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没有诛九族的说法。况且我还救过你的命,你不会如此小心眼地处死我吧?!”
离夜染未置可否,对瑾瑜担忧的事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真的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姑父吗?其实就在瑾瑜劝说尧旭臣的时候,离夜染就开始怀疑瑾瑜的身份。只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一般人很少提及往事,知道欧阳幕羽事迹的人是少数,更多的人就算知晓也不会提起的。除非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所以离夜染断定瑾瑜一定与欧阳家有牵扯。
“昔年欧阳幕羽在寻找瘟疫药方的时候,邂逅一名神秘的女神医。尔后,两人结为夫妇。这么看来,欧阳家的确与苏家有些关系。”
欧阳夫人来历神秘,一手医术能够起死回生。而今眼前的女子也是如此。不仅身份成谜,医术也被人称道。若是说二人出自同一家族的话,也合情合理。但眼前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女子,她的话就真的可信吗?但至少一点他没有说错,对方一定与欧阳家或者苏家有关。
瑾瑜点头。如果论血统的话,她确实是半个苏家人。
“不过,这不是你几次三番触犯龙颜的理由!”离夜染话锋一转,“你说朕是赐你一杯毒酒好呢?还是三尺白绫?要不念在夫妻一场,还是你自己想一个体面的死法。”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了死上,她还没有活够,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去尝试,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挥霍,瑾瑜很想说她一个都不想选。
“皇上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瑾瑜瞧了瞧离夜染的臂膀。
“哦。”离夜染恍然大悟,“为了报答你西郊那次的救命之恩,卷宗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但是你冒充相府小姐入宫这件事又该怎么处理?”
“反正皇上要的不就是一个傀儡皇后吗?至于我是真的相府小姐还是假的相府小姐,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有时候假的更好办事,等你那心上人一出现,再来个偷龙转凤,就算司马家发现了,也只有理亏的份。”瑾瑜说道。还没到必须兑换免死金牌的时候。
“皇后看的倒是通透。”离夜染讪笑。
这之后瑾瑜再没见过离夜染,连夙璃也没有出现,风波就好似被屋外一层又一层的新雪覆盖,瑾瑜的生活再次恢复平静。
不久后九歌解了禁足,跟往常一样时不时往凤藻宫跑,顺便带来些新闻。
“皇帝哥哥也真是的,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说来陪陪皇后嫂嫂。”怕瑾瑜难过,九歌又自相矛盾地补充道,“皇后嫂嫂不要误会,皇帝哥哥是因为忙正事才不来的,连我都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据说是在宫外办什么重要的的事情,也不知道具体忙些什么。”
直到几日后,离夜染将一卷用牛皮包着的竹卷丢在瑾瑜面前,瑾瑜才再次见到她名义上的夫君。
“皇上这是何意?”瑾瑜打开竹简,顿时惊愕的合不拢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是她苦寻许久的卷宗吗?
“朕当年与欧阳慕羽有过交集,像他那样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会有通敌之心,所以朕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离夜染答道,只是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眼下的瑾瑜没有心思去管其他,一股脑地钻进了卷宗。果然,跟月娘说的相差无几。瑾瑜不仅知道了当年那个杀手组织的名字——屠戮,还知道很多月娘不知道的细节。
案发之后,负责此案的主审官通过排查很快锁定了嫌疑人,而后通过幕后主使——被罢黜的官员顺藤摸瓜,一举端掉了屠戮这个组织。案件审查过程写的还算有头有尾,但是瑾瑜有注意到几个细节,主审官曾从宫中借调了几名太医跟仵作一起对欧阳家的遇害者进行尸检,而且追查凶手的具体情况只是一笔带过,最让人不解的是卷宗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主审官的名字。
卷宗虽然记载粗糙,但对瑾瑜却意义匪浅。其上越是如此含糊不清,越是让人起疑。入宫一场也算是不虚此行,不仅知道了杀手组织的名字,还找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遇阻代庖的太医。只要找出当年的太医或者案件的主审官,困扰欧阳家姐妹多年的疑惑便能迎刃而解了。
“如果你是想找出当年的太医与仵作的话,朕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此案历时已久,当年尸检的人早已离世,而唯一可能还健在的太医也在不久后辞官,之后便不知所踪了。”离夜染看出了瑾瑜心中所想,适时地泼了一瓢冷水。
闻言,瑾瑜顿时失望无比,不过很快就想通了。至少知道了杀手组织的名字,不是还有幸存者吗?只要那名太医还活着,就有找到的希望。
“你知道那名辞官的太医是谁吗?”瑾瑜问道。
“曾博安。”离夜染答道。
“主审官的名字呢?”
“呵呵……你可以回去问司马胜。”
如果司马胜肯说,还用她问吗?只要大姐问当年的旧事,司马胜就会变成另外一人,更别说核心人物。不过没有问出主审官,瑾瑜也满足了,得到了很多需要的信息。但心中同时也是急躁万分,恨不得立马就将这些分享给沁洁。好在离夜染知趣,富有深意的看了瑾瑜一眼就摆驾回宫了,因为也有很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阿四医馆后院的某间房间中,两名女子相对而坐。其中一名女子绣眉未舒,杏眼中精光不定,看样子在思索什么事情。
“大姐你觉得离夜染这到底有什么目的,我试探他几次了,但每次当我提到欧阳家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异常反应。如果不是跟司马伯伯说的那般跟欧阳家的旧案没有关系,要不就是他隐藏太深。尤其是他这般不计理由的帮我们让我更不踏实,他的话真的能信吗?”沉默了许久,另一名女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沁洁摇摇头。瑾瑜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对于瑾瑜鲁莽的举动,沁洁先是捏了一把汗,而后又是不解。欧阳灭门案触犯了先皇禁忌,离皇不但没有问罪,反而还提供了不可忽视的助力。若说是救命之恩,沁洁是不信的。伴君如伴虎,在皇权面前恩情最是微不足道的。
短暂的沉默,刚刚服侍曾老爹睡下的阿四趁着这个间隙推门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着愁眉紧锁的瑾瑜二人,不禁出声问道:“师父跟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阿四你先坐下,瞒了你这么久,我跟瑾瑜挺过意不去的。今天我便我们身上的秘密告诉你,同时有件事儿也需要你帮忙打听一下。”沁洁答道。
阿四是沁洁叫来的,之所以叫他来,其实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告诉她跟瑾瑜的身世,上次在南王府虽然阿四没有说什么,但是沁洁知道隐瞒难免会有隔阂,所以一直想找机会告诉阿四真相。再则,就是她曾听阿四提起过曾老爹以前做过太医,所以便想着能不能从曾老爹身上打听到曾博安的情况。
“不过这之前,你先看一样东西。”沁洁将瑾瑜从宫中带出来的卷宗递给阿四。
阿四展开一看,单单看了卷首几个字阿四的嘴巴便长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欧阳家的旧案发生时阿四当年虽小,但也有所耳闻,他更知道与旧案相关的人与事都是忌讳。而今卷宗就好端端捧在他手上,结合沁洁所说的话,很多东西不用对方开口,他便已经猜测一二了。
“你猜得没错,我跟大姐就是欧阳家的遗孤,而我此次回帝都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出当年的真相,手刃仇人的同时替欧阳家洗刷多年的冤屈。”瑾瑜猜到阿四接下来要问什么,所以抢先一步替他开口答道。
尔后,她又将她跟沁洁的情况简单的告诉阿四。
瑾瑜虽然说得轻巧,但是阿四却听出了很多东西。灭门案的时候,他师父四姐妹才多大,刚刚失去父亲又不得不背负血海深仇而流落各地。特别是身负众技的瑾瑜,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哪个不是牺牲童年换来的。眼睁睁看着母亲离世,又中毒失忆,从小跟着性格乖张的师父在一个幽闭的山谷中长大,其中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除了医术,阿四对瑾瑜的为人也肃然起敬。
“师父的事儿就是徒弟的事儿,也别说什么帮忙了,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尽管吩咐就是。”阿四还记得进门时沁洁所说的话。虽然对于二人的身世,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安慰吧,明显二人是不需要的,但竭尽全力帮个忙却是可以的。
“听说曾老爹年轻时做过太医,不知道这是否属实?”虽然听阿四不经意间提起过,沁洁还是想让阿四亲口证实。
“恩。”阿四点头,略微有点伤感,“做过两年,不过在内乱后我爹就辞官了。”也就是在那年,为了躲避战乱,他爹辞了官,本打算带着一家老小回到老家避乱的,没想到就在离开的前夜所在的区域叛军□□,他的母亲还有兄妹接连遇难,他爹虽然带着阿四逃到了向阳巷侥幸留得一命,但是失去亲人的打击让曾老爹的精神失了常。
“嗯?”沁洁有点好奇阿四的变化,但此刻她更多的精力是“辞官”两个字上。美目中精光一闪,沁洁看向阿四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阿四好像你还从没有告诉过我们,曾老爹的名讳。“
天下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合,当被沁洁与瑾瑜盯得有些不自然的阿四,当两人听见对方缓缓吐出”曾博安“三个字的时候,沁洁欣然一笑,而瑾瑜更多的是激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要不是碍于师傅这个形象,瑾瑜真想像九歌一样兴奋的蹦起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此刻的激动之情。
这一天真是值得庆贺的一天,调查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瑾瑜突然有点得意起来,不久前某人还让自己死心,没想到还不到半天的功夫,她就找到那名唯一幸存的太医。想着离夜染知道后的表情,瑾瑜很是期待。
阿四被弄懵了,自己不就说了他爹的名字吗,不知道师父为何会如此激动,就连平时一向淡漠的小姐也有如此表情。同时还有些紧张,曾老爹曾嘱咐过他不得对任何人提出他的名字,要不是对方是师父阿四也不会如实相告的。
“这个名字是有什么问题吗?”不明就里的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阿四你帮大忙了。”
接着瑾瑜将原因告诉了阿四,闻得缘由的他也开始不淡定起来。世界明明这么大,有时却又那么小。除了感叹巧合之外,此刻还真不知该如何说。
只是乐极生悲,人是找到了但却不能开口。曾老爹现在已经濒临生命的极限,在一个月前就口不能言了,除了一双浑浊的老眼还能眨动外,已经大半截入了黄土。
“三丫头,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曾老爹暂时开口?”以瑾瑜的医术,沁洁相信她一定有办法。
然而结果出乎她的意料,瑾瑜叹了口气,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办法确实有一个,但是太残忍。虽然曾老爹也就几天可活了,但如果强行唤回他的神智势必会加速他的死亡。
“世上没有长生不死的药,任何人的生机都是有限的,所谓的寿命长短不过是看个人的活法,平时生机用的少也就活的长,反之就短。所以,这办法算是没有。”
如果不出意外熬上大半个月没有问题,但若是强行让其透支生机恢复正常,就只能将所有的生命压缩在半日,虽然可以过短暂的正常人的生活,但半日后又会力竭而死。作为医者瑾瑜做不到,更不能那么自私。
聪明的沁洁很快猜测到一二,便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心中的失落难掩,却也无可奈何。心地善良的的她同瑾瑜一样,不能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剥夺别人的权利。
一旁的阿四心中煎熬,内心在挣扎。一边是自己父亲,一边是对自己有恩的师父,无论哪个选择都会让他遗憾。纠结许久之后,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我的命是师父跟师公救的,而我爹能够活到今天也是因为师父当年给的的白参。反正我爹也撑不了几天,我想若是他能够选择,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用几天的寿命来还恩人的恩情。”阿四故作轻松,选了一个最理智的选择。阿四知道他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肯定会跟他选的一样。但是身为人子,要亲手断送自己父亲的生命,又当是另外一种心情。
众人沉默。
阿四说的没错,曾老爹本就是将死之人。客观来说,能够用将死之躯来了结一桩惊天旧案是死得其所。换个角度就算是恢复神智后会速死也是不亏,一个五感渐失的活死人,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有什么区别?从某种层面上讲,早死还是一种解脱。
只是人不能那么自私,阿四对待瑾瑜姐妹的真诚,即便被蒙蔽时也毫无怨言,这样的人谁又忍心伤害。而曾老爹病情加重前偶尔清醒时的和善,两人也记忆犹新。理智让二人答应,可情感上又过意不去。
“要不这样好了,我们以十日为限,若是我爹没有醒就将他唤醒,如果期间若是醒来,我会跟他说明情况,再征得他的意见。”
阿四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只是就算这样,也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因为人能够多活一天都是上辈子的福报。
时间过得很慢,瑾瑜心中复杂异常。然后回宫不到两日,凤藻宫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送信人。
“这是她让我带给你的。”没有多余的话,楚天南将纸条交到瑾瑜手上后就酷酷地转身离开。
瑾瑜憋嘴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要不是大姐的警告她非得让对方尝尝苦头。不过,眼下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一向与楚天南撇清关系大姐,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怎么会突然让楚天南来送信。
纸条上是两个娟秀的字——速来。